半夏跟在莫辰衍身邊慢慢走進去，臉色平靜，優雅淡笑。
牀上面色蒼白的病弱美人擡頭看來，原本死水般枯竭的神色終於在看到那頎長的身影時出現一絲變化，轉瞬即逝的驚訝過後，美眸中迸發着極力掩飾卻又掩飾不住的欣喜。
“辰……”
只是一個字剛剛出口，才察覺到莫辰衍身邊還站着一個女人。蘇染斂了斂眸色，立刻恢復了人前優雅的模樣，沒有再吭聲。
莫辰衍單手隨意地插在褲袋裡，薄脣輕啓，“斯年說你出了車禍。”他淡淡地道，“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跟你計較，等你好了以後再談。”
眼尖的經紀人看出蘇染臉色不好，又察覺到此刻病房裡的氣氛不太對，尷尬地笑了聲：“莫少您和蘇染慢慢談，我先出去了。哦對了，需要給您泡杯茶嗎？”
“不用。”
男人神色淡淡地扔給她兩個字。
經紀人點頭離開，臨走之前不忘斜了半夏一眼，“傻站在那兒幹什麼？沒看到莫少和蘇小姐有話要說麼，還不快出來？”
“你在跟誰說話？”
男人驟然一記冷冽的眼風掃過去，眉宇間飛快地劃過一抹陰鷙，“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我的人也是你能妄加指責的？”
經紀人愣了愣，完全沒想到莫少會爲了個秘書讓她下不來臺，面上登時閃過難堪。明明她也沒說什麼，只是讓人出去而已，歸根結底還不是爲了給莫少和蘇染騰地方？
莫少對這秘書的維護未免也太過了。
勉強調整表情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正要開口，就聽蘇染出聲道：“莫少，白姐就是這樣的性格，說話向來都很直，但是沒有惡意。你有什麼火氣就衝我發，跟她計較什麼？”
莫辰衍淡淡地發出一聲嗤笑，“我不管她什麼性格，莫太太不是她能呼來喝去的人。”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除了他本人以外，病房裡的其他人都是一驚。
就連半夏也有些怔愣。
蘇染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辰衍，你剛纔說什麼？”
莫太太。
他竟然說眼前這個女人是莫太太。
半夏很明顯地察覺到兩道凌厲的視線朝她射過來，直直地盯着她，那樣濃烈的探究與注視像是要把她鑿出一個洞來。
“蘇小姐，你好，我是莫辰衍的太太，葉半夏。”
半夏脣角微微一勾，笑容溫靜地站在男人身邊，舉手投足之間淨是名門的優雅典範，尤其是相比此刻病牀上臉色慘白的女人。
蘇染盯着她看了很久，爾後深深地吸口氣，目光看向她身邊的男人。
“莫少，您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不肯吃飯？”莫辰衍面無表情，“蘇染，你多大的人了，還鬧這種小孩子脾氣？”
“所以你就隨便找個女人來刺激我？”
終究還是剋制不住，寂靜的高級病房裡陡然響起一道尖銳的質問。
半夏皺皺眉，扯了一下身旁男人的袖子，壓低聲音道：“我出去等你吧？”
莫辰衍沉吟片刻，點頭道了聲好，“我很快就出來。”
半夏轉身走到病房門口，突然停住腳步，轉過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杵在原地不動的經紀人，眼角擡了一下，“白姐，還站在那兒幹什麼？沒看到莫先生和蘇小姐有話要說？”
相比經紀人剛纔那種語氣和用詞，半夏此刻已經禮貌的近乎客氣。
可是落在白姐的耳朵裡，卻是說不出的諷刺與嘲弄。
然，再諷刺她也不敢當着莫辰衍的面說什麼，只得臉色鐵青地點點頭，“抱歉，莫太太。”
跟在半夏身後出去，便看到前方優雅的女人在走廊裡的長凳上坐下，雖然面帶微笑，側臉卻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疏離。
那種疏離倒不是刻意表現出來的，而是……類似上位者身上透出的與生俱來的高貴，就好像莫少那樣，無需言語，便是不可侵犯。
他們纔是一個圈子裡的人。
至於蘇染，雖然成名多年，到底沒有那種貴族裡面浸/淫出來的氣質。
……
一時間，高級病房裡只剩下莫辰衍和蘇染兩個人。
幾秒鐘的靜默之後，蘇染緩緩擡頭，目光直直地盯着站在那個自打進門就沒動過的男人，紅脣顫了幾下，“你結婚了？”
“恩。”
女人的眼淚猝不及防掉下來，無聲地流着淚，“你結婚了。”
她像是單純地喃喃自語，又像是虛弱到無力的質問，卻又沒什麼底氣。
莫辰衍眉心微微蹙起來，幽暗的黑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蘇染，你是不是嫌自己現在名聲太好，所以變着法找點事出來？”他居高臨下地睨着她，淡淡地輕嗤，“還是你篤定了莫氏不會跟你解約，纔敢這麼肆意妄爲？”
“辰衍，我不是故意的。”
蘇染搖搖頭，拿手掌捂住了臉，聲音含着絲絲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喝了點酒，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撞上了……我就是難過，那天在停車場你不理我，我很難過……”
男人幽暗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半響，菲薄的脣無情地吐出一句話：“我曾經做過什麼讓你誤會的事？”
女人微震，隨後猛地擡起頭，連眼淚都忘了繼續流，只是睜大眼睛怔忪迷惑地看着他。
“辰衍……我出國之前，我們明明很好的！”
蘇染的手指一下子攥緊了牀單，“我們以前明明很好的，你跟我……”
“跟你怎樣？”莫辰衍看着她梨花帶雨的臉蛋，淡淡地打斷。
蘇染緊緊咬着脣，卻無法從他平靜的眸中看出一絲一毫的憐惜，心瞬間跌倒谷底。
“蘇染，我的態度從來沒有變過。”
男人的腳步聲再度在寂靜的病房裡響起，冷硬的沒有起伏的聲線從門口方向遙遙傳來。
“不想吃東西可以，你跟莫氏正式解約之後我不會再管。在那之前，你最好擺正自己的態度。”
那嗓音，恍如隔了千萬裡。
轉動門把的聲音響起，“這次來是看在過往相識一場的份上，沒有下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