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世界的審判,孤獨是行者的桎梏。——卜鄰
燈紅酒綠,觥籌交錯,纖細的腰肢,柔軟的蘭荑,觸碰中的禁忌,黑暗裡的麻痹。在桐城最火的“金粉世家”裡,有三個看上去上了年紀顯得格格不入的人。
周澤華嘬了一口酒,掰了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嘖嘖有聲的抱怨,“米老大,你來夜店,不會是爲了睡覺吧!”
在嘈雜的環境中,他刻意的大聲,但是米瑞依舊低垂着腦袋,顯得疲憊睏意闌珊。應尤佳雙手抱臂,美目流盼,環顧四周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
“應科,你說兇手今晚還會明目張膽的在鬧市犯事兒嗎?”周澤華又剝了一顆花生塞進嘴裡,應尤佳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撩了一下眼皮,“想知道,等唄!”
周澤華被一噎,連聲咳嗽,米老大裝死,應科裝傻……他來這兒到底是爲了嘛?
“幾點了?”米瑞從沙發裡挖出來,最近京都的幾份文件,讓他焦頭爛額,實在是睏乏的很。
應尤佳放下手裡的杯子,看了一眼手機,“十一點了!睡夠了就起來……”
她扯了扯身上褶皺的衣服,居高臨下的看着癱軟的米瑞,只見他拿起應尤佳剛纔喝過的果汁一飲而盡,不忘抿了抿脣角,一番回味,挑眉瞥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那是……”她的!應尤佳呆愣的看着兩個遠去的後腦勺,有些呆……
他,一定是故意的。
應尤佳翻了一個白眼,這個四面通風的弄堂,完全沒有可躲之處,來這裡做什麼?
“案件重組……”米瑞站在背光裡,看不清那張冷峻的面龐,應尤佳覺得他的聲音很冷,那一刻,有一種他是兇手的錯覺……
周澤華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用平實的口吻敘述着整個案件……
“孫芸應該是從‘金粉世家’出來,準備抄近路打車離開,所以走了這條弄堂,在這面牆上,有死者的一組指紋,應該是被迎面而來的衝擊力推撞造成的。”
聽周澤華這麼說,應尤佳不由得摸着下巴思忖,“不對,如果我是孫芸,看到兇手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尖叫……逃跑,而不是正面面對兇手站立的姿勢……”
“死者認識兇手,或者認出了兇手……”米瑞的聲音淡然,突然他的眸光一晃,直視弄堂的盡頭,應尤佳轉身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來,輕聲說,“大概在這個位置,死者的鞋跟斷了,到死者最後的位置大概有三步遠……”
“一般來說,假設女孩100斤,那她的重力就是980牛,鞋跟面積算0.0002平方米,壓強就是4900000帕,也就是4.9MP,超過人體皮膚承受極限。也就是說,兇手給死者的推力,超出一般人的兩到三倍。”米瑞計算着三步的距離,來回走了幾步……
周澤華撓了撓腦袋,清了清嗓子,“那什麼……可是咱們還是沒啥頭緒啊……”此話一出,被應尤佳瞪了一眼。
“理一下,首先死者的家庭背景單純,父母離異,其次交友圈極爲複雜,小恩怨不少,再者學習成績不算糟糕……情殺,仇殺都有可能……希望他還沒有……”米瑞望着深藍色的夜空嘆了一口氣。
應尤佳覺得她知道他到了嘴邊的話是什麼,只希望兇手沒有形成殺人模式,否則變態升級,就算是寫出了心理側寫,死者只會越來越多。
“回吧!”
說完,應尤佳頭也不回的走了,邁過無視的光點和黑暗……米瑞一直站在原地,一貫微揚的嘴角,也收斂的笑意……
夜色之所以迷人,是因爲未知……而有些東西,越深邃越迷離,比如眼睛……
米瑞不記得這句話是哪位大師說的,但是用在這裡,卻前所未有的合適。
——
翌日,桐城刑警大隊的辦公室裡,人頭攢動。局長辦公室的大門緊閉,門外的人都用焦灼的心情觀望着。
“連死了兩個人,我還得替你們兜着……”局長擼了一把自己的亂髮,只剩下三根不甚濃密的頭髮,一下就去了一半。
周澤華小聲的嘟囔,“兇手要作案,是不可預知的……”說完眼睛還不忘東瞄西看。
“你說什麼?”局長厲聲問道,氣就不打一處來。
“局長辛苦了!”周澤華收起抱怨,恭敬的立正大聲的說道。
局長用鼻子看着周澤華,拍桌說:“哼,辛苦算個屁!這次上頭很重視,我不管你們加班也好,通宵也罷,關鍵是早點抓住兇手。上次的案子誇了你們,褒獎了你們,尾巴就翹上天了是吧!”
“局長……”應尤佳柔聲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局長一臉疑惑的看着她,“指什麼指,我長這麼多白頭髮,都是讓你們給我急的!”想到此處,他就更生氣了,一拍桌子又是一陣數落。
應尤佳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低頭不語,米瑞好似事不關己,大方的坐在局長辦公室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半眯着眼睛補眠。
“哎呀,真是氣死我了,都給我出去,出去……給我辦案去!”局長一臉失望至極的模樣,連連擺手,周澤華和應尤佳對視了一眼,相視一笑。
她不過就是想提醒局長一句,頭套掉了僅此而已。
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自從昨晚,米瑞沉默了不少,當他聽到清晨,環衛工人又發現了第二個死者的時候,一絲一毫的驚訝都沒有。
“第二個了!”周澤華結果下屬遞過來的文件,嘆了一口氣,“天要下雨孃要嫁人,咱們要是知道兇手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犯事兒,就不在這兒耽擱,直接抓人就好了!”
應尤佳對周澤華的抱怨,不置可否,但是接到手上的文件,方纔的輕鬆和嬉笑,立馬煙消雲散,“周隊,有抱怨的閒工夫,您老不妨找發現屍體的環衛工人問話!”
米瑞還是安靜的站在一邊,手裡拿着文件,心不在焉的模樣,手指不斷的磨合着筆蓋處,一邊又一邊,細枝末節都不放過。
這兩天少了米瑞的毒舌,讓她有點不適應,如果沒有猜錯,除了這件案子,還有讓他心煩的事兒。
“得兒,我這個刑警大隊的隊長,給你當算了,就知道使喚我!”
“少貧。”說着,推了周澤華一把。
應尤佳看了失神的米瑞一眼,把文件一合,跟着周澤華身後朝着驚慌不已的環衛工走去。
“你叫李大洲,人是你發現的?”周澤華問着,應尤佳聽着,邊聽邊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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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我記得今天早上……”
清晨,天茫茫亮,李大洲跟往常一樣,到夜店後面的弄堂收垃圾。幾隻高大的垃圾桶並排而立,他伸手就去翻找,給自己養得十幾只貓,找點吃食。
翻完一隻,就把那隻拉倒一邊,清理乾淨。當他走進最後一隻垃圾桶的時候,看到一雙修長白皙的長腿,起初還以爲是小姑娘喝醉了睡在垃圾堆了,不由得踢了踢,好心的提醒。
哪知道半天都不見吱聲,便大着膽子,往前一探,頓時嚇破了膽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個女人被咬爛了臉,連同脖子這裡都咬出了森森白骨,血流了一地。
那個女人完好的另一邊臉上,被刀劃了一個數字“4”,環衛工人驚魂未定,結結巴巴的老實交代。
——
應尤佳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他的頭髮有些蓬鬆散亂,額頭還有粒粒可見的汗珠,身穿環衛工的制服,仔細看能夠發現他的手指甲很髒,應該有長期翻垃圾桶的習慣。
他的袖子上,沾了一點點的紅色的物質,不排除他移動過死者,“你袖子上面的血是怎麼回事!”
“不,不,不……”他死命的擺手,一口彆扭的普話,急切的解釋,“不是血,不是血,是油漆來的……你們看,看啊!”
“你別激動,除了死者,你還看到什麼?”周澤華掃了一眼他的衣袖,朝着應尤佳點點頭,一會兒會把衣服留下,拿去化驗一下。
那人說話不經過深思,也不猶豫,應該沒有說謊,“沒了,什麼都沒有了!嚇都嚇死了,我哪裡敢亂看。”
應尤佳聽到油漆,眼睛不由一亮,“你的油漆是在哪裡沾到的?”
“就……就在,哦,‘金粉世家’後邊,在裝修什麼的……”誠惶誠恐的模樣,多少可以增加了他的話的可信度,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女人,任誰都沒有心思再去翻她的隨身物品了。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們會再找你!”周澤華放下筆,收起文件,跟應尤佳走出了審訊室。
“他說的紅油漆!你還記得……”應尤佳一直篤信證據,她堅信,紅油漆是一個突破口。
“吳教授!”
周澤華低聲驚呼,忍不住爲自己的機智點贊,他記得那天去學校的時候,見到吳教授的時候,他腳底沾染了一些紅色,問他的時候,模樣十分的緊張。
應尤佳剛進門,就拿到同事遞過來的文件,“應科,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能夠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這裡是第一個死者所有的相關證物的化驗報告!”
她點了點頭,理了一下額前的亂髮,慢慢的回到座位翻看起來,時不時的觀察一下,一直髮呆的叫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