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一輪皓月被烏雲遮蔽,紅燈區依舊歌舞昇平,某處陰暗的角落有幾隻流浪的野貓在搶食,這就是這裡的生存法則。
七月,入夏,燥熱不堪,把桐城變成了炙烤的火爐。
狹窄的馬路上,人來人往,衣着暴露,身段窈窕的小姐,就像是隨處可見的小廣告。應尤佳輕抿着脣角,背靠着牆頭髮呆,牛皮癬再多也有清乾淨的一天,罪犯再多也有抓完的一天,他說過的。
她撩了撩脖頸裡的長髮,露出性感的香肩,和一張魅惑的臉龐。一改往日的清湯掛麪,煙燻妝配烈焰紅脣,十足的站街範兒。緊身紅色連衣羣,刻意改短露出白皙的長腿,身若無骨地倚靠着身邊的男人。
一個禿了頂的老男人,年紀大約五十,身上帶着一股濃重的汗臭味,應尤佳用手拂過鼻尖,秀眉一縮,一隻肥手搭在了她的俏臀上,觸電一般的想抖掉,無法只得扯了一個笑臉,柔聲嬌嗔了一句討厭。
“我上去瞧瞧,你在這裡等着!”老男人挑逗的在她耳邊說道,應尤佳笑着應了,老男人舉手欲再襲來。應尤佳迅速的抓住他的手,丟了一個欲拒還迎的媚眼,“我等你!”
老男人偷着樂,轉身上樓了,這年頭臥底不如賣笑的,要不是局長死幾百咧求着她,她堂堂一個鑑證科的科長,可是高級人才,怎麼會來管緝毒組和刑警大隊的那點子破事兒,應尤佳心中忿忿。
百無聊賴之際,應尤佳點燃了手中的煙,焦灼的紅暈在食指跟中指間若隱若現,口中吞雲吐霧,一雙明眸卻緊盯着周圍的動靜。
柔順的長髮掩蓋了無線耳咪,喉頭滾動,一陣秋波望向迎面而來的男人,高個,黑夾克,西裝褲配運動鞋,鴨舌帽擋住他的臉。
“瞎貓出現,注意!”應尤佳搔首弄姿的撫過耳際,扔掉了菸頭,用黑色細高跟將它踩滅。
此時方纔的老男人還未下樓,應尤佳朝着對方一笑,晃了瞎貓的眼眸,他不好意思地低頭站在她的面前,發抖的手顯出他的侷促不安,連聲音都是顫抖的,“老顧人呢?”
“樓上!”
應尤佳說完,瞥了一眼,他隨身的包,估摸着有多少毒品,老顧上樓就是爲了讓她上手生意,不過這一次,他算盤打錯了,她要上手的可不是生意。
瞎貓將鴨舌帽又壓了壓,很緊張的掃了一眼四周,確定安全,才小聲的問:“錢呢?”
“貨呢?”
說話間,在污濁的空氣中,應尤佳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迷離,那個背影……好像,卻也只有那麼一瞬,消失在了街頭巷尾。
瞎貓把一隻黑色布袋子遞到應尤佳的手上,她手指輕捏袋子裡的東西,嘴角不由輕笑,“瞎貓入手,行動!”
一時間從各處躥出許多便衣,朝着應尤佳的方向聚攏而來,各個神色緊張,全神貫注。伴着緊湊的腳步聲,路人都停下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此時那瞎貓突然擡起眼眸,覺察到了什麼,在手指觸碰到應尤佳的一剎那,猶如受驚的老鼠,撇下貨物,急於逃竄,應尤佳從小巧的挎包裡,掏出□□,直指瞎貓後脊,“不許動,警察!”
瞎貓全當沒有聽見,朝着對面狂奔而去,褲腿帶過,揚起灰塵,掃過他的鞋面,卻阻擋不了他的步伐。
應尤佳一路窮追不捨,抽空給同伴們報告一下動向,“瞎貓,往六點鐘方向逃竄!追——”
即使她腳踩十公分的高跟鞋,依舊健步如飛,看得衆人一陣目瞪口呆。
瞎貓一時慌不擇路衝出馬路,跟在他身後的應尤佳想要拉住他,爲時已晚,他被一輛貨車撞飛五米開外。貨車司機卻並沒有停下,在滿地的血跡中,碾壓過瞎貓,揚長而去。
瞎貓躺在路中間的血泊裡,雙腿亂蹬,渾身抽搐,口吐血沫,雙眸圓睜,不管多麼的不甘願,也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應尤佳懊惱的咒罵了一句,該死!緩緩的收起槍。
身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周澤華帶着一波同伴,緊隨而來,看到此情此景,皆是一愣,轉而看向應尤佳,“不是瞎貓……”
“廢話!他瞎,我不瞎,周大隊長,咱們還是收隊吧……”應尤佳脫下高跟鞋扛在肩頭,部署了半年的局輕而易舉就被瞎貓跑了,讓她怎麼能夠不把肺氣炸。
幾步開外,她突然覺得後脊樑多了一道熾熱的視線,猶如芒刺在背,警覺的轉頭,目光鎖定在馬路對面歐式露臺上的男人。
幽暗的路燈讓應尤佳無法看清他的面孔,只見一襲黑色的風衣下襬,隨風輕輕擺動,熟悉的輪廓籠罩在一片暗色中。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
應尤佳僵持在原地,而露臺上的男人,舉起了手裡的紅酒杯,輕晃,抽了一口,朝着她的方向傾吐了一口煙霧。她的眼角不由得一刺,猶如動物感知到了危險,侷促的別過頭去,轉身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他是誰?瞎貓的逃逸跟他有關?毒販,那架勢和氣場,還真像一條大魚……
一個新來的小警察,扯了扯周澤華的衣角,小聲的問道:“她是女的啊?她還是科……長?”
望向周澤華的眼眸裡帶着難以置信,街角的妖嬈,追敵的果敢,罵人的豪氣……
周澤華得意的一笑,面上帶着一點揶揄尷尬之色,暗藏玄機道:“可不!女人,怎麼了?這要看什麼樣的女人……額,應科這樣的……咳咳……以後你就明白了!”
小警察愣愣的站在原地思考着周澤華話中的深意,待所有隊員都上車準備回局裡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被遺忘了。
應尤佳換了一身裝束,臉上的妝沒來得及卸,就擠上了一輛麪包車,手中握住一把祖傳桃木梳,整理自己的長髮。
周澤華一臉的無奈,一想到局長黑着一張驢臉就心中一陣後怕,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商量的口吻,“應科,這瞎貓跑了,局長那裡咱們怎麼交代?”
應尤佳煩躁的順了順發尾。心中卻想:靠,怎麼交代?局長是油鹽不進的主,問老子頂個屁用啊!
周澤華跟她兩人關係不錯,所以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不鹹不淡的頂了一句,“哎,周隊,別啊!這人是你弄丟的,跟我沒半毛錢關係!”
周澤華頓時語塞,跟她果然是不能好好說話的,一點面子都不給,無奈的扁嘴,局長我能忍她半年,也算對得起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