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前我們總是習慣於僞裝自己, 但最終也矇騙了自己。 ——Francois de La(作家)
應尤佳啃着手裡的筆蓋,虎視眈眈的盯着米瑞,而那人卻一臉悠哉, 對着衆人把案件娓娓道來。
“案件發展到這裡, 出現了很多的矛盾點。所以之前的側寫不夠完善, 甚至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米瑞低啞的嗓音, 修長的雙腿交疊, 背靠着本次案件的人物關係圖。
“米老鼠,說重點!”應尤佳扁嘴道,雙眸閃動火花, 在乾燥的空氣裡噼裡啪啦作響,衆人皆是一陣靜默, 眼睛在兩人之間兜了一個來回。
“綜合來看, 兇手應該有兩個, 都是男性。一個具有操縱人格,一個具有順從人格。在殺人的手段上, 體現了一種殘暴,狂狷不羈的性格特點。
通常的這種人極度的內向,年幼時受過虐待,家庭破碎,沉默寡言, 很可能有口吃, 或者語言障礙。”
米瑞說道此處, 有意的停頓了一下, 瞥了一眼, 托腮聽得認真的應尤佳,繼續說道:“從死者臉上的筆跡來看, 兇手應該從事跟繪畫有關的工作,他的工作沉悶,缺乏新意,甚至幾年幾十年如一日,很有可能他的作品不被賞識,或者工作得不到肯定。”
“那另一個從犯呢?”周澤華疑惑不解的問道,僅僅這些信息還是很難直接的排查出來。
“不,這個是從犯。”米瑞還未出聲,應尤佳就搶白道,“他執行能力很強,但是這樣的人往往缺乏主見,很容易被人掌握弱點。另一個主犯,他有極度膨脹的控制慾,甚至很可能在執行者殺人的時候,他在一旁圍觀,以此來獲得快感。”
她像是掘到了寶藏,順着這個思路分析,還不忘得意的挑釁米瑞。
“我跟兇手之一,姑且稱爲執行者。他身高有一米八以上,纖瘦型身材,但是力量超出常人兩三倍,行動速度很快。還有他的心跳明顯比常人快許多,懷疑服用了類似興奮劑的藥物。他的尾指末端有一個明顯的老繭,應該長期相關職業……”
應尤佳說着撓了撓頭,難道是這幾天惡補的幾本犯罪心理學的書,派上用場了?可是,剛剛的這些分析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脫口而出……
米瑞無視應尤佳的挑釁,更不理睬她現在的發呆,承接着她的話往下分析,“在日常生活中,他錙銖必較,自卑又自大,厭惡特定的人羣,不抽菸不酗酒。
堅信自己是最公正的審判者,把屍體丟在垃圾桶附近,有清理的傾向,將殺戮正義化,藝術化。生活有規律,已婚但是很可能離異,喜歡獨處,工作體面,卻並不受人尊敬。
還有,兩個死者都沒有被性·侵,這一點證明:一、不具有性·能力,二、存在性·向問題,沒有對死者下·體進行傷害,排除性·厭惡。”
“啪啪啪——”隨着米瑞的話音落下,一陣掌聲響起,衆人都側目循聲望去。
“秦語?”米瑞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掩於平靜之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語身上,眼裡無不驚豔,她身材高挑,身着一襲淡紫色長裙,淡黃色的捲髮讓人顯得朝氣蓬勃,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肌膚,一雙月牙泉一般的眼眸。靜靜的佇立,一笑莞爾。
應尤佳自認美貌不輸,但這份恬淡氣質實在是比不上,還沒等多想,秦語便走進門,一把挽住米瑞的胳膊。
“大家好,我是米瑞的未婚妻!”秦語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未婚妻……這三個字讓應尤佳心口一滯,挽發的手不由一頓。
米瑞默不作聲,只不過不自在的將手臂從秦語的懷裡抽出,“出去說!”
衆人眼中皆是瞭然,一副我們都懂的模樣,目送他們兩人離開。
周澤華看着應尤佳臉色蒼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八卦心又起,“應科,你不會是喜歡米老大了吧!”
“你嘴裡果然吐不出象牙!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那隻米老鼠……”應尤佳連丟了三個白眼給周澤華。
“我這不擔心嘛……”周澤華尷尬的一笑,在應尤佳聽不見的地方,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我得看好你,鍾醫生的飯不能白吃啊……”
“你說什麼?”應尤佳見他一個人唸唸有詞的模樣,一定在說她什麼壞話。
“沒,沒……我說咱們還得去學校好好排查一下!”周澤華打着哈哈說道。
“是,還得去呀!”應尤佳嘴上附和着,剛剛秦語進門的模樣,說話的神態,這個場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腦海中那麼一瞬間,她挽着的又是哪個人的手臂?
爲什麼聲音這麼熟悉,但是人卻始終看不清?
她凝眸呆愣,越想腦袋便越發的疼起來,耳鳴之症也愈演愈烈,只得作罷不去想……
——
豔陽高照,警署樓下。
秦語,國家安全總局成員之一,高級警司。曾經參與過不少重大案件,直到五年前“4·15”事件之後,退居二線。
“你怎麼來了?”
米瑞雙手插袋,有些不耐煩,端詳着秦語。
秦語含笑瞅着他,“我不能來看一下未婚夫嗎?”
米瑞忍不住蹙眉,秦語於他連朋友都算不上,冷聲道:“謊言說一千遍,連騙子自己都信了。”
“你……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秦語一把抓住米瑞的手臂,雙眸盯着米瑞清俊的臉龐。
米瑞揚眉,沒有多說一個字,只不過將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的從手臂上掰開,“重要嗎?我手上那份文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那是……國家需要!”秦語臉色一白,對於那份文件,她百口莫辯。
“呵呵!”米瑞輕嘲一聲,嘴角的笑意慢慢擴大,爆了一句粗,“去他孃的國家需要!勞資現在還不是替它賣命……”
“伯父伯母希望你立刻回京都!”秦語知道米瑞心裡的執念,想弄清楚真相,可是往往最不堪的就是真相。
米瑞不以爲然,他所謂的父母,要是壓得住他,他離開京都的時候,就不會走得那麼幹脆了,“秦警司,慢走不送!”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上樓,只留下秦語獨自一人難堪的站在樹蔭裡,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還是來了。
一半火焰,一半冰冷,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
“嫂子呢?不上來坐坐?”周澤華見米瑞獨自一人上樓,笑呵呵的問道。
米瑞正在氣頭上,一把拉住周澤華的衣領,按在牆上,怒瞪着他,說:“秦警司……”
周澤華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微張着嘴,吐出一個音節:“啊?”
“秦,警,司——”米瑞一個一個字的從牙縫中擠出來,他爲什麼要這麼生氣?米瑞下意識的手一頓,周澤華並不清楚他跟秦語的關係,他爲什麼要這麼激動?
“是,秦警司……米老大放手,後背疼!疼……”周澤華後背傳來一陣疼痛,臉皺成了包子狀,突然想起,昨天他用一個大號圖釘來定掛曆了……
這一刻,他深刻的體悟到,自作孽不可活,捂住後背疼得死去活來。
“抱歉!”米瑞鬆開了手,冷淡的站在一邊,看着周澤華跳前跳後,半天才憋出兩個字。
應尤佳瞧着周澤華滑稽的動作,那抓耳撓腮的猴樣,頓時捧腹大笑,辦公室一下就鬧哄哄的。
“幹什麼,幹什麼,都幹什麼呢!”局長臉色陰沉的從外頭進來,見衆人笑得東倒西歪,鬧成一片,頓時臉又黑了幾分。
見局長黑雲壓頂之勢,衆人集體噤聲,周澤華後背是剜心的疼,沒法子,只能忍着,誰讓人家是局長,他是隊長呢!
局長掃了衆人一眼,嚴厲的問:“案子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正在查!”周澤華小聲的彙報,局長眉毛一拎,“正在查,就是沒結果咯!現在媒體都報道這件事兒了,上頭很不高興,連帶着我一通臭罵!”
“媒體?”應尤佳驚呼出聲,不是封鎖了消息了嗎?媒體是怎麼知道的!
“是啊!兇手極其猖狂的給媒體寫了一封信,還畫了一幅畫寄到了電視臺……這麼明顯的挑釁,不就是在打臉說我們警局無能嗎?昂?”局長拍桌怒道,一臉怒其不爭的模樣,衆人低頭不語。
米瑞眼眸一沉,兇手寫了信,還畫了畫,主動給他們提供線索,沒道理不接着。
“我要看那封信,還有那幅畫!”米瑞直接無視局長欲語重心長的訓話,拿上外套就出門而去。
應尤佳工具箱一拎,也跟着走了,見兩位老大都閃人了,周澤華捂着後背,也想乘機跑路。
可是……
“小周,你上哪兒去?”局長眼睛一眯,治不了那兩尊大佛,還治不了你個孫猴子了。
周澤華沒走兩步,就停下了,“局長,我……抓嫌犯!”
“不用了,來,來,來。你跟我進辦公室,我們聊一下警隊的思想覺悟……”局長笑眯眯的招招手,昂首闊步的進了辦公室。
周澤華在一衆同情的目光裡,還有感激他搭救的眼神中,垂頭喪氣,視死如歸的走進了局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