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格斯的屁股即將與堅硬大地進行親密接觸的電光石火之間,時間彷彿凝固了。
劇烈的失重感和即將到來的疼痛預期,如同強力的催化劑,猛地將他腦海中那些紛亂的代數符號、幾何圖景和林賽的“編織”構想融合到一起!
“可定向性!手性鎖!”
聲近乎嘶吼的頓悟,在身體撞擊地面的悶響之前,搶先從他口中爆發出來!
這聲音如此響亮、如此清晰,甚至驚飛了樹上的幾隻鳥。
“砰!”羅格斯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臉色瞬間因疼痛而煞白,但他那雙因高度近視而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睛,此刻卻爆發出駭人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他完全無視了身體的不適,右手奇蹟般地緊緊攥着那個一直揣在西裝內袋裡的、邊緣磨損的羊皮面便籤本和一支短鉛筆。
完全不顧正在發出劇烈疼痛的屁股,他一個翻身,已將本子墊在地上,鉛筆瘋狂地在紙上舞動起來!
“教授!您沒事吧?”林賽和學生們驚呼着衝上前,試圖攙扶。
事發突然,剛纔他們根本來不及扶住到底的羅格斯。
“別碰我!別碰我!”
羅格斯幾乎是咆哮着,左手死死護住便籤本,右手書寫的速度更快了,鉛筆尖幾乎要劃破紙張,“我抓住了!就在摔倒的時候!是手性鎖!
林賽,你的‘編織’是對的,但方向反了!不是釘住,是誘導一個穩定的螺旋定向!
利用規範場本身的Berry相位在管道內自然地產生一個手性選擇,這樣它就不會破壞超凱勒結構,看這裡……”
他忍着痛,將便籤本艱難地舉向俯身查看的林賽。
林賽只看了一眼,瞳孔驟然放大:“天啊!這……這太精妙了!完全繞開了剛性約束問題!”
他瞬間理解了羅格斯在摔倒瞬間抓住的核心思想,利用物理機制本身來解決幾何障礙,渾然天成!
很快,校醫院的救護車很快趕到,醫護人員熟練地將羅格斯固定在擔架上,然而,當擔架被擡起準備送上車時,羅格斯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舉動。
他看向在一旁圍觀的陳輝,“謝謝你,陳教授!”
霎時間,所有人都看向陳輝,一個個眼中散發着如同餓狼般的光芒。
“???”
陳輝莫名其妙,他什麼都沒做啊,這總不能跟他有關係吧?
“你們還記得半個月前高年級俱樂部的咖啡漬啓示嗎?當時也是陳教授!”
圍觀人羣中有人忽然說了一句。
大家對此自然有印象,一個個看向陳輝的眼神越發不一樣起來。
似乎有陳輝在的地方,大家更容易破解困住自己的瓶頸,高年級俱樂部如此,卡內基湖旁的草坪也是如此。
同學們考試的時候都喜歡去先賢停留過的地方吸吸歐氣,現在遇到活着的錦鯉,自然不會放過,頓時把陳輝圍了起來,“陳教授,什麼時候有空去我家坐坐,我房子還蠻大的……”
陳輝百口莫辯,好不容易從人羣中擠出來,趴躺在擔架上的羅格斯扭頭回來對陳輝說道,“數學的真理有時就藏在最意想不到的碰撞裡,無論是思想的碰撞,還是,”他眨眨眼,“骶骨和大地的碰撞。”
“您就好好休息吧。”
陳輝哭笑不得的看着這位老教授,都一把年紀了,這樣摔一跤可不是小事。
好不容易擺脫人羣,回到公寓,洗了個澡,去到辦公室,一走進門就看到房間中多了一坨陰影。
“老師,終於見到您了,您比視頻中的帥多了!”
黑影風一般的衝過來。
這團陰影露出潔白的牙齒,顯得無比詭異滑稽。
顯然,這就是陳輝的第三位學生,邁克爾。
“今天真是個特殊的日子!”邁克爾誇張的說道,“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場盛大的趴體!”
他看了看一旁桌上正認真看書的鄧樂巖,又轉頭瞟了一眼正死死盯着書桌上的一排屏幕,眼中反射出五顏六色光芒的埃琳娜。
在這之前他們就已經互相認識過了,但顯然,兩人都沒有理他。
最後他將期待的目光落在陳輝身上。
“我覺得你需要一份盛大的家庭作業!”
陳輝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的提議。
邁克爾還不太明白家庭作業的意思,看向陳輝的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陳輝來到自己辦公桌前,拿起一疊十幾釐米厚的論文,遞給邁克爾,“給你一週時間,把這些論文看完,然後我會考考你。”
“哦漏。”
邁克爾瞪大眼睛,哭喪着一張臉,但還是接過了陳輝遞過來的論文。
“哭,哭也算時間哦!”
陳輝已經坐在椅子上,開始自己今天的研究計劃。
邁克爾頓時收斂起所有情緒,回到給他安排的位置上,開始研究起陳輝給他的這一疊論文。
他並沒有直接開看,而是將這二十多篇論文題目和摘要大致看了一遍後,這纔拿起第一篇論文,深入研讀起來。
不過他發現,陳輝早就給他分好類,由易到難,連先後次序都安排好了,他只需要從第一篇論文一直往下看下去就好了。
這就是有老師的好處!
邁克爾臉上的鬱悶已經全部消失,一雙眼睛閃爍着明亮的光芒,將自己開趴體的熱情全部投注到眼前這堆論文上。
……
“袁教授,最新的數據出來了,修正後的CFD方法在激波附近還是產生了數值振盪。”
成飛研究所,空氣動力學研究室,段曉飛指着屏幕上的數據,眉頭微蹙。
他一直以爲數學家都跟陳輝一樣,能夠很快解決他們遇到的數學問題,尤其是袁新毅還同樣是菲爾茲獎得主,甚至還是陳輝老師。
但真正合作後,他才發現,原來像陳輝那樣吃飯喝水就能解決問題的人,並不是數學家們的常態。
當然,即便這樣,袁新毅也比他們研究所的人強不少,他的加入已經讓很多項目的進行速度提升了30%以上。
“只能繼續改進離散格式或者引入人工粘性修正了。”
袁新毅同樣在皺着眉頭。
前面幾十年他畢竟都是在搞理論,纔剛轉到應用,一時間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經過一個多月的實踐,他已經開始慢慢適應起來。
一場小會結束,袁新毅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邁步往食堂走去。
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是老師田陽打過來的。
袁新毅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經過一個多月的冷靜,他也理解老師的反應,他們現在做的,的確已經是最好的應對了,時不時在外交場合提一提陳輝的事情,表示強烈譴責。
讓這件事維持一定的熱度,給阿美莉卡造成不小的輿論壓力。
卻也不表現得太過急切,讓對方摸不着華夏對這件事的態度到底是怎樣,這樣能讓陳輝更加安全。
如果他們表現得太過熱切,甚至直接開始營救計劃,很可能會讓阿美莉卡鋌而走險,魚死網破,讓陳輝處於危險的境地。
現在他只希望七代機能夠早點完成。
那一天,就是陳輝回家的時候!
“聽說你去了成飛?”
田陽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將袁新毅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感覺如何?”
“還好。”
袁新毅惜字如金。
“那就好。”
田陽自然早就知道袁新毅在成飛的表現,比他預料的要好很多,畢竟理論轉向應用並不是那麼容易的,跟威騰從歷史轉向物理也差不了太多。
“陳輝向外界傳出消息,他要向黎曼猜想發起衝鋒了。”
袁新毅停下腳步,怔然了半晌,輕嘆一聲,“權宜之計罷了。”
他知道,阿美莉卡之所以扣留陳輝,就是懷疑陳輝通過自己的能力給華夏科技帶來了巨大的進步,這是他們不遠看到的。
所以對於陳輝來說,應用數學是危險的,理論數學則是一片淨土。
他還記得陳輝在酒店中對舒爾茨說過,他的下一步計劃是研究可控核聚變,沒想到現在變成了黎曼猜想。
“這些話不要說出去。”
田陽慎重的說道,“我們這通電話是加密通信,但若是被外人知道,會給陳輝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袁新毅本就在成飛工作,他的手機信號自然經過特殊處理,田陽也是有備而來,使用的加密手機進行通信。
“我知道。”袁新毅語氣淡然,他現在只想早點將七代機落地。
田剛也知道袁新毅不想多說,“朝廷已經派人過去了,營救計劃正在進行,你不要着急。”
這纔是他打這通電話給袁新毅的目的。
“知道了。”
袁新毅深吸口氣,眼神明亮了幾分。
……
“黎曼猜想?”
清華大學,邱成梧數學中心,雲偉聽到這個消息後,略有些驚訝,卻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甚至覺得,“研究黎曼猜想也是不錯的選擇,以他的實力,說不定真有可能證明黎曼猜想。”
邱成梧搖頭,看着面前這個年輕人,沉默半晌後才說道,“人年輕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的時間無限,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於是什麼都想要去做,直到老了纔會悔恨,爲何在無用的地方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雲偉沉默,忽然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當年老師讓我去研究黎曼猜想,我果斷拒絕了,否則,你看不到現在的我,只會看到一個在飯館刷盤子的數學教授。”
邱成梧眼中充滿了回憶。
雲偉沉默許久,看向邱成梧,“但,他真的不一樣。”
……
華盛頓,神盾局總部,尼克在辦公室中聽着手下的彙報,嗤笑一聲,“黎曼猜想?”
他最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親自盯着陳輝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數學教授而已,他想象不到對方要怎麼從他們腹地逃出生天,只用讓人嚴密監視他與華夏的通信,便可萬無一失。
在他看來,這所謂的黎曼猜想只是陳輝的僞裝。
顯然,陳輝成功了。
“一切如常,再探再報。”
揮揮手,讓手下下去,尼克便開始處理其他的事情來。
……
普林斯頓,費弗曼辦公室,
“聽說陳教授前段時間宣佈要研究黎曼猜想,不知是真是假?”
一位留着酒紅色短髮的中年坐在辦公室中,有些激動的問道。
在他身旁還坐着一位戴着眼鏡的銀色捲髮中年。
兩人對面則是坐着張一堂和費弗曼。
這兩人便是前段時間數學界炙手可熱的信任,拉里·古斯和詹姆斯·梅納德。
兩人在2024年發表論文《New large value estimates for Dirichlet polynomials》,首次實質性改進了1940年Ingham的零點密度上界,將關鍵參數從0.6提升至0.52。
這一成果被陶哲軒稱爲“解析數論的里程碑”,爲控制黎曼ζ函數零點分佈提供了新工具。
他們這一次過來,就是爲了與普林斯頓的數學家們交流一番自己在黎曼猜想上取得的最新成果,當聽說陳輝準備攻克黎曼猜想時,他們頓時來了興趣,想要與這位數學界的傳奇人物討論一番。
費弗曼卻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兩人的邀請,“陳教授的研究纔剛剛起步,最近正在閉關研究,恐怕不能跟你們交流了。”
他纔是明白其中隱情的人,直到陳輝才研究黎曼猜想不過一個多月,現在的水平恐怕都不會比普林斯頓這個專業的博士生強。
如果這個時候讓兩人跟陳輝討論黎曼猜想,恐怕會讓陳輝白白丟臉。
張一堂有些感嘆,當年的巴巴里阿數學競賽就在眼前,當年他是巴巴里阿的競賽顧問,是世界知名數學家,是當時的參賽者們仰望的存在。
誰能想到,只是短短几年,那個少年卻已經成長爲了世界頂級數學家,甚至遠超他在數學界的地位,成果也是他拍馬都趕不上的。
但他稍微瞭解些陳輝來普林斯頓的內情,搖頭失笑,“偏微分方程跟黎曼猜想相差十萬八千里,他宣佈這樣做不過是爲了蠱惑神盾局,自保而已,兩位不必當真。”
梅納德兩人面面相覷,他們最近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研究上,對陳輝的處境倒還真不瞭解。
費弗曼則是皺起了眉頭,看向張一堂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嫌惡。
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即可,張一堂此時卻直接說了出來,很可能會被神盾局的人聽到,其心可誅!
“好消息!”
就在這時,《數學年刊》主編赫爾穆特徑直闖進費弗曼辦公室,紅光滿面的喊道,“費弗曼,快看看這篇論文,你一定會把眼睛都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