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
華夏,四合院會議室中,
林正天怒喝一聲,右手握拳狠狠砸在辦公桌上,在會議室中帶出一道沉悶的巨響。
會議室中陷入詭異的沉默。
過了好半晌後,趙老才咳嗽一聲,開口說道,“老林你先別激動,陳輝這孩子我是瞭解的,他不會亂來,他這麼提議,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考量?”
林正天瞪向趙老,毫不客氣的說道,“這件事需要他考量什麼?”
“他好好配合我們,回到華夏就是了,需要他考量什麼?”
“這件事輪得到他考量嗎?”
“竟然還威脅我們,真是豈有此理。”
“他把自己的生死當做兒戲也就罷了,他這是在浪費我們同志的生命!”
林正天越說越是氣憤。
趙老被他懟得一陣語塞,訕訕的笑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給林小棠回消息吧,讓她告訴陳輝,要麼按照我們的安排走,要麼,他就一輩子留在普林斯頓吧。”
林正天也是生出了真火。
他明白陳輝對華夏的重要性,但他也不可能因爲陳輝就拿自己同志的生命當做兒戲,放着華夏這方面最頂尖專家,根據阿美莉卡各方部署做出的最佳撤離路線不選,去相信一個外行的話。
他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老林,你先看看他給出的路線,讓專家們再研究研究再給出答案,不要意氣用事。”
錢門主畢竟老成持重,並沒有讓固有印象影響自己的判斷,同時也是這麼多年陳輝靠譜的表現讓他決定給陳輝一個驗證的機會。
否則若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提議都要去驗證一遍,他們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資源。
林正天雖然依舊不願意,他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指手畫腳,尤其是外行指導內行。
俗話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更何況陳輝只是個數學教授,他就更不會聽了。
不過現在畢竟還沒有在外,錢門主的話還是得聽一下的。
於是他捏着鼻子打開了陳輝提交的撤離路線。
“普林斯頓→新澤西州206號公路→賓夕法尼亞州78號州際公路→俄亥俄州678號公路→西弗吉尼亞州60號公路……”
林正天眼前的平板上顯示阿美莉卡的全境地圖,此時上面已經有一條綠色的路線。
陳輝給的只是幾個關鍵點,但情報部門早已繪製成撤離路線,一目瞭然。
只是一眼,林正天心中就輕咦了一聲。
雖然這個撤離路線跟他們設計的三條路線都不相同,但仔細一看,竟然並不是沒有道理,在陳輝不清楚阿美莉卡人員部署的情況下,這的確已經是一條優秀的設計路線了。
尤其是在陳輝知道七代機已經實裝的情況下,將營救的七代機改裝成水上飛機,利用俄亥俄河的水面做跑道,這的確是天才般的構想。
可以預料,以七代機的性能,一旦陳輝順利起飛,阿美莉卡將再沒有任何手段留下他們。
甚至陳輝選擇的辛辛那提至路易斯維爾段河面,原本也是他們的備選項之一,這段河面寬度超1公里,水流平緩,兩岸地勢平坦,是絕佳的水上跑道。
並且前面的陸地路線,同樣選的不錯,穿越阿巴拉契亞山脈東麓,利用山區複雜路網擺脫追蹤,結合陳輝選擇的夜間時間,能夠最大限度的降低雷達探測概率。
在沒有詳細情報的情況下,陳輝的確已經做到最好了。
他承認,這個小傢伙在這方面的確有些天賦。
但畢竟是野路子,不像他們擁有全局情報,又有先進的設備和思想指導,他依然不覺得陳輝的路線比他們給出的方案好。
“的確有一定可取之處。”
林正天仔細分析一番後,擡頭看向錢門主,“但我還是認爲他應該走我們設計的路線,我不會拿同志的生命冒險,哪怕他們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我也把話撂在這兒了,如果不按照我們設計的路線走,我們也不會配合這次行動。”
他這是以陳輝的方式來對抗陳輝。
正因爲這些參與行動的同志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才更不願意犧牲他們,這些人都是華夏的脊樑,他們可以犧牲,但不是被這樣白白犧牲,不能爲一個外行人的一次錯誤指揮買單。
“老林,你越線了。”
錢門主神色一肅,“下不爲例。”
林正天低下頭,卻也沒有服軟,他們的確是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但他不接受這樣不合理的命令。
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老李忽然開口,“老林,我相信你在這方面是專業的。”
“我說老李,這有你什麼事兒?”
“你是營救大師還是決策專家?”
“沒你的事兒你就把嘴巴閉好。”
趙老也是對人不對事,只要老李開口,他就要懟。
老李看向趙老,感覺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我說你能不能閉嘴,聽我把話說完?”
然後他也不管趙老的反應,回頭對林正天說道,“以我們對陳教授的瞭解,他不是任意妄爲的人,他設計的這條路線,或許有什麼別的用意,我建議你們可以再聯繫陳教授一次,雙方同步一下信息,或許能設計出一條更好的撤離路線。”
“額……”原本還準備跟老李掐架的趙老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選擇了閉嘴。
林正天卻是像看外星人一樣看向老李,“我說老李,你怎麼也開始幫着他說話了?”
“我不是幫着他說話,我是幫着對華夏有利的方向說話。”
老李搖頭,依舊我行我素。
錢門主也點頭,“老李說得對,這件事先再等等,你們儘快跟陳教授那邊聯繫。”
“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林小棠在傳達情報時也同樣傳回了陳輝附帶的話,而陳輝給出的時間,就在半個月後。
看似充裕,但若是想要部署足夠的人手在一條全新的路線上,半個月可並不那麼充裕。
“好,我立馬回去,結合我們的情報和分析,在陳教授這條路線上改一版給他發過去。”
林正天也知道時間緊迫,沒有鬧情緒,拿着pad匆匆走出會議室。
……“修改路線?”
普林斯頓,卡內基湖旁,陳輝同樣有些冒火,他沒想到等了一天竟然等到的是這個結果。
“我不要修改路線,按我說的走,趕緊部署人手,沒那麼多時間了!”
“你先看看家裡傳來的路線再說。”
林小棠也不管陳輝要不要聽,直接開始報地名。
“路線不用改。”
“按我說的做,我有我的考量,請相信我。”
陳輝有些頭痛,他設計的這條路線的確是經過充分考量後的結果,是氣象預測加超算模擬後的最佳路線,但他也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去跟家裡人解釋,尤其是在通訊受限的情況下,就更解釋不清了。
最關鍵的是,他擔心消息泄露。
“你就告訴他們,我能借天地之力,逃出生天。”
如今容不得他們再多拉扯,陳輝也不得不隱晦的提一句,他相信,除了土生土長的華夏人,西方人理解這句話應該都需要費些功夫。
即便真的被他們知道了,但他們不知道細節,雖然有很大風險,但還在陳輝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甚至他們即便猜到了這句話的意思,也不會相信陳輝的說法,畢竟,這什麼借天地之力,太過玄乎,不要說神盾局的人不會信,他覺得華夏老家的人,也都不一定會相信。
“相信我!”
陳輝盯着林小棠雙眼,再一次重複這句話。
林小棠無奈。
她這一次才真正明白陳輝這句話的含義。
但她不理解,他不相信這次行動會有阿美莉卡的人滲透進來,她認爲陳輝太過謹小慎微了。
這個時候當謎語人真的太費解了,應該把前因後果說清楚纔對。
但她還是決定替陳輝傳達這個信息,雖然理性上她不理解陳輝的行爲,但感性上,她竟然下意識的願意相信陳輝。
……
啪!
京城,四合院會議室中,
林正天差點沒一拳把會議桌砸碎,還好會議桌是由紅木製成,相當厚重,吃了他這勢大力沉的一拳後甚至都沒有劇烈搖晃,只是發出一聲低沉的悶響。
“簡直是得寸進尺!”
林正天已經出離的憤怒了。
他都已經讓步,在陳輝給出的路線上做出修改,可以說是給足了那小子面子,沒想到那個小子竟然狂妄至此。
“既然如此,那這次營救行動就不要進行了吧。”
林正天一擺手,準備撂挑子。
“借天地之力?”
錢門主卻沒有理會發火的林正天,而是咀嚼着陳輝傳回來的消息,若有所思。
一旁的老李目露思索之色,同樣在咀嚼陳輝這次傳回來的消息。
結合陳輝這些天花費許多精力研究的氣象預測模型,錢門主大概猜到陳輝要做什麼事情了。
可他還是不明白,陳輝到底要怎麼個借法。
即便能預測到某些氣候現象,又能怎麼利用它來爲撤離提供幫助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得到這句話後,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既然陳輝這麼說,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老林,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錢門主嚴肅的說道,“就按照陳教授給的路線,趕緊做部署。”
“以此爲基礎,做好備用路線,如果最後發生了意外,一定要有足夠的預案,不管怎麼樣,你們都得把人給我安安全全的帶回來,這是命令!”
原本還準備嘰嘰歪歪幾句的林正天閉上了嘴,咬着牙點頭,“明白!”
“你也不要有情緒,陳教授這次傳回來的消息很關鍵。”
錢門主看向林正天,有些話並沒有說出口。
林正天也冷靜下來,沉吟片刻後,只悶聲說道,“那就希望他能成功吧!”
……
半月時間轉瞬即逝,進入夏季的普林斯頓陰雨連綿,已經接連下了半個月的小雨,天空總是陰沉沉的,地面總是溼漉漉的,再也看不到教授們在草坪上辯論的畫面,就連茶歇室似乎都因爲天空的陰雲變得沉悶了許多。
德利涅邁步來到小黑板前,“各位,我昨天在算量子雙有理簇的模空間穩定性猜想時,遇到了個妖怪。”
他推了推眼鏡,拿起馬克筆在小白板上寫下一行行公式,“假設我們考慮Calabi-Yau三維簇的A-model拓撲弦理論,其配分函數應該滿足某種模形式的變換律,但當我用鏡像對稱將A-model轉化爲B-model時,配分函數的奇點結構突然變得不乾淨了。”
瑪麗安·洛倫佐盯着白板,皺眉說道,“你用了Kontsevich的同調鏡像對稱,但這裡的障礙同調羣階數對嗎?”
費弗曼同樣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你們還記得二十年前Witten用Seiberg-Witten理論解釋四維流形拓撲的那次嗎?”
他看向衆人,“當時我們也被異常抵消卡了三個月,直到有人意識到需要引入分數電荷的虛擬粒子。”
他轉頭看向德利涅,“你的問題可能不在數學本身,量子場論的紫外完備性假設或許不適用於這種非緊緻雙有理簇的模空間。”
愛德華威騰滿臉笑意,很樂意聽到別人說起自己曾經的豐功偉績,於是開口說道,“或者,問題出在穩定性的定義上?你用的是幾何不變量理論的穩定性,但量子層面的穩定性可能需要更弱的條件,比如K-穩定性或者某種量子穩定性,這目前還只是猜想。”
“所以……”德利涅摸了摸下巴,“問題可能出在三個地方的交匯,數學上的穩定性定義、物理上的量子場論假設,以及幾何描述的座標系選擇?”
“更糟的是,”費弗曼緩緩說,“這三個問題可能互爲因果,你們修改任何一個,都會牽動另外兩個。”
窗外雨聲窸窸窣窣,茶歇室內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最終卻都是一無所獲。
“要是陳教授在這兒就好了。”
不知道是誰嘆息了一聲。
茶歇室中大家頓時生出同感。
如果陳輝在的話,他一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