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苑
身着紅衣的邪魅男子,一身慵懶,斜靠在桌邊,披散的黑髮柔順的伏在身上,在暖暖的日光下反射出黑珍珠般的光澤,輕佻上揚的嘴角,波光流轉的雙眸,無一不昭示着他的好心情。而此刻他一手輕托腮旁,一手輕叩桌面,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白衣飄飄微側過身去的人影。
那靜靜的白衣男子,扎的工工整整的黑髮,細細輕攏的眉梢,儒雅的臉龐,如仙的氣質,不沾一點世俗之氣,那在歲月的流逝中所沉墊出來的成熟風韻,更爲他增添一份讓人不忍唐突、不敢褻瀆的美。
兩個男子,一位隨意而坐,一位微側而立,一位邪魅,一位高雅,一位大紅,一位純白,一位心情愉悅,一位輕攏眉梢,春霖苑的氣氛就這樣維持着淡淡的詭異。
許久以後,白衣男子才緩緩開口打破沉默,“先帶我去見見他吧。”
“不好吧,我昨天剛告訴他,你會晚兩天過來。”紅衣男子輕捋肩頭垂下的一縷黑髮,微挑起眉梢,頓時漾起無邊風情。邪魅的臉龐,微微外露的笑意,一時連他那身豔麗的紅都爲之失色,迷惑着人的心魂。
嚴思淳沒有做聲,只是將半側的身子完全轉了過去,背對着段盛林,溫文的開口,“我說過,我討厭你用這種術法,特別還是用在我身上。”
“呵,小淳,你還是那麼可愛。”段盛林笑得志得意滿。輕叩桌面的手停了下來,“要我帶你去見他也可以,但是,你就得。。。”段盛林頓了一頓觀察着嚴思淳的反應,而後挑起嘴角,“留在這裡陪我,不許再離開。”依舊是稍加輕佻而霸道的語氣,卻能讓人感到其中無盡的感傷與一絲微弱的希冀。
嚴思淳並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頎長的背影卻在微風的吹拂中顯現出一絲孤寂與傷感。許久,久到段盛林以爲他已經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嚴思淳才緩緩開口,“傷痕太深,還沒有癒合。而且,現在的你,還不懂何爲情。”
“我不懂嗎?”段盛林露出苦笑,“我愛的心都痛了,還不懂情嗎?”再擡起眼簾,段盛林的情緒已經變得激動起來,眼中是滿滿的執着與瘋狂,他快步上前抓住嚴思淳的肩,“小淳,你告訴我,這樣的我還不算懂嗎?”
“啊。不懂。”嚴思淳沒有回頭,只是低垂的袖中的手已經握的指尖泛白。“等你懂得時候再問我這個問題吧。”
段盛林的肩膀顫了顫,低下頭去,再擡起頭時一切已經恢復如常,“小淳,這個孩子我喜歡,所以我不會傷害他的。”他輕佻的在嚴思淳耳邊輕聲低語,“既然你來了,那我就是現在就把他送回去也無妨。”
嚴思淳的手指輕動,動了動嘴角,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擡腳走出春霖苑。往事不堪回首,已不想再提。
段盛林看着前面的那道白色身影,緊抿住嘴角,眼中閃過一抹明顯的異色,只是嚴思淳背對着他,沒有察覺到。
夏日閣的午後迎來了兩個客人,邪魅的紅衣男子與謫仙般的白衣男子。當慕天愷注意到他們二人時,他們已經邁進屋來。背對着陽光的兩人,身上似乎散發着讓人目眩的不真實光芒。
“天愷。”白衣男子走了進來,小心抱起坐在椅子上慕天愷,輕輕環住他小小的身子,眼神中透出濃濃的心疼與擔心。當他注意到慕天愷只是身着一件裡衣時,輕撫着慕天愷頭髮的手頓了一頓,慢慢轉過頭來,溫柔而清澈的眼神無聲的看着段盛林,裡面是一盈盈的指責。段盛林沉浸在這久違目光中,陷入一陣恍惚,許久才晃過神來,轉身向後吩咐,“致點,去備一套衣服過來給四殿下。。。。。。”
“不用了。”嚴思淳打斷他的話,“知恆。”
房外,一個膀大腰粗的壯漢應聲走了進來,只見他恭敬的低着頭,手上捧着一套小小的孩童衣服,雖然在比例方面很是不協調,但是足以證明這人對嚴思淳的敬重。慕天愷拒絕了知恆的幫忙穿衣的要求,背過身去自行穿戴,微垂的眼簾遮住了一閃而逝的光芒。
段盛林看着已經全部佔領住嚴思淳目光的慕天愷,撇了撇嘴角,“既然小淳來了,你明天就走吧。”
慕天愷整理衣着的手頓了一頓。外公會不會已經答應了什麼條件。他擡起頭來,仰着小小的頭顱,抿起嘴角看着嚴思淳。嚴思淳看着眼前小人兒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嬌憨表情,一愣後,忍不住微微一笑。仙人一笑,頓時融化了一江春水。那純純的溫柔笑意,立時將嚴思淳的魅力提升了不止一個高度。段盛林在一愣之後,快速上前拉住嚴思淳的袖子,一個轉身兩人就不見了蹤影,遠遠留下一句話,“死小鬼,我會盡快安排你滾的。”
房內,致點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平靜的轉身離開。而知恆卻在這番變故後有點慌了手腳,“紅眼狼,你又玩這套。”恨很的低聲咒罵後,一個轉身也追了前去。
待所有人都離場後,慕天愷上前把門窗關好,然後伸手探進袖中,一個拇指大小的綻着翠綠光芒的晶石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把精神力緩緩輸入其中,閱讀着裡面的信息,按裡面殘存的氣息而言,是父皇做的話語晶石。但是讓他滿頭黑線的是父皇怕他讀不懂字,竟然在裡面畫了一幅畫。
慕天愷輕皺着眉把晶石收好,時間在思索的過程中緩緩流逝。下午過去了,至生來過了,吃過晚飯了,就當他坐在牀上準備就寢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幅畫是這個意思啊。慕天愷的嘴角抽了抽,下次見面一定要告訴父皇,其實他是是識字的。那畫根本不是人看的。誰能想到,堂堂一國之主,在各個方面都很強悍的一國之主,畫的畫竟然是。。。。。。如此抽象。
既然段盛林答應他把他送回去,那麼似乎是不需要逃跑了,但是不知道外公答應了什麼條件,有沒有危險,而且在剛纔理解完慕齊通的畫後,他就不得不另做打算。但是情況真的有他畫上所畫的那麼嚴重嗎?慕天愷輕皺着眉。
入夜之後,至疏來訪。至疏今天特意安排了人在晚飯後提醒他去師傅那裡,所以能夠這個時候醒來。因爲他答應了慕天愷,若另有情況,就過來一起商議。而今天慕天愷的外公就來了。
“計劃有變。”慕天愷看着至疏,聲音低沉而寒咧。
幽靜的夜裡,淡淡的空氣中瀰漫着清新的水汽,偶爾幾縷夜風吹過,爲人們吹散白日的煩躁與憂愁。星星眨着眼,好奇地遙望着世間百態。夏日閣中,一道黑影慢慢顯現在漆黑的房內,黑影靜站了片刻,感覺着房間裡的氣息,輕皺了皺眉,慢慢走至牀邊,掀開被子,然後不出所料的,被子裡的只是一個枕頭。
寒氣,鋪天蓋地的充斥着整個房間。
“果然不在,”黑影慢慢轉過身來,月光下顯露出劍眉,星目,剛毅的線條,此人赫然是慕齊通。
“我不是在畫裡說的很清楚,讓他在屋內等我嗎?”微微下沉的嗓音,緊抿的嘴角,沖天的寒氣,無一不昭示着慕齊通的怒火已經有瀕臨爆發的趨勢。
許久,房間的一個角落,無涼的聲音響起,“陛下,那幅畫。。。恐怕,是殿下。。。會錯意了吧。”無涼盡職的委婉提醒。
慕齊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緊緊抿起嘴角,“那你說,他能理解成什麼意思?”
無涼沉默,一直到慕齊通的寒氣已經有快要滅頂的趨勢時,才怯懦的開口,“屬下不知,恐怕。。。。。。百人看會有百種意。”
慕齊通的手指動了動,嘴角緊緊抿起,一個轉身就在房內消失了蹤影。
沉靜的房間,夜涼如水的夜,一切都好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那翻開的被褥,與屋內殘存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