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對齊尚有用,只需要安撫齊尚。
至於齊璞瑜,他仍舊清醒,仍舊能夠縱覽全局,仍就知道馮九玉坐上禁軍副統領之位意味着什麼,而他……仍舊不曾阻止,冷眼旁觀着事態發展,任由馮九卿暗施巧手。
同樣的意味不明。
馮九卿卻絲毫不懼,隨他怎麼想吧,反正她只需要禁軍副統領這個位置,至於這個位置能夠做什麼,她不關心,也不需要。
她的目的很簡單,也很直接,絕不會牽扯無辜,也不允許有人擋她的路。
“禁軍散漫,來一次殺雞儆猴未爲不可,正可肅正綱紀。”馮九卿伸手摩挲着金盃邊緣,低斂的睫毛在陽光下,於下眼簾處留下了一小片陰影,端看此幕,馮九卿簡直稱得上乖巧可愛了。
只可惜,她的話可一點都跟可愛不沾邊。
齊璞瑜直起腰,挺拔身姿又慢慢往外走去,將要離開視野之前,忽地回頭,日光下,他的皮膚似乎變得白 皙透明,只有睫毛如羽般,落下淡淡虛影,擋住了眸中真實的情緒。
“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什麼第一次?
馮九卿站起來,想要叫住他,但那人卻已經走進明媚的天光裡,正好刺入眼中的光芒模糊了眼前的景緻、扭曲了挺拔的身姿。
再睜眼,齊璞瑜卻已經消失不見,就像從未出現過,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怪談,而後便如寒煙般,蒸發離開。
“太后,”魏嬤嬤不明所以地走了進來,神色怪異地看了看門口,道,“事情已經成功了,二公子已經在和劉宏交接禁軍副統領的職務,你要寫封信回家裡嗎?”
沉默良久,馮九卿出神地看着將地板照亮的光芒。
魏嬤嬤又問了一句,馮九卿才反應過來,慌忙道:“嗯,寫吧,給哀家準備筆墨,另外,傳令給九玉,這段時間不要經常上慈榮殿來了,好好辦他的差事。”
將事情分派下去,馮九卿又在院中站了片刻,看着老梅新葉,將近入冬,也開始重新萌芽,準備迎接新一輪的傲雪凌霜。
禁軍副統領的交接很快,廖晴兒腹中胎兒已趨穩定,父母雙親逝去的悲哀逐漸被腹中孩兒、唯她是寵的夫君所彌補。
往日與之疏遠的姐妹也重新上門,各自出嫁後,好容易見面,都不禁有些豔羨。
不像這京城中的絕大家族規矩重重,說話做事都要思之再四,還要主動替夫君納妾容小,在府中與婆婆立規矩,馮九玉據說乃是馮府之子,又是太后親弟弟,早年浪 蕩江湖,尋求一個義俠名聲,正是瀟灑不羈之徒,是以馮府也沒那麼大的規矩。
廖晴兒也還如在自家府中一般過得自由自在,令她的好姐妹瀟瀟不僅淚垂。
“晴兒不知,我那夫君迎娶我之前說得好好的,必然會待我千般萬般好,如今過府還未過三月,竟然就納了小的,竟將我的體己拿出去賭博!因我苦勸,便嚷嚷着要動手打人,我……早知如此,寧願做了姑子,也是不嫁的!”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廖晴兒交好之人,多半也如她一眼看似委曲求全,心中自藏大勇氣,當初若知嫁得不好,還要受這一份委屈,怕是寧死不屈的。
只是如今,嫁都嫁了,再說曾經也都晚了。
“你若真的不願,可有回孃家說說?”廖晴兒無比憐惜她的小姐妹,忍不住勸道:“我想伯母不是個迂腐之人,我東華合離再婚也是稀疏平常,你若另有打算,或許可行啊。”
瀟瀟嘆氣,“這事我又何嘗未說過,母親倒是同意,偏偏父親怕得罪人,卻不敢開這個口,我也不能自去犯七出,傷了母家體面,因此只能從了父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時常造得冤孽,廖晴兒不無感慨,自己能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倒也難得,攝政王……倒是做了個好媒。
眉間微蹙,廖晴兒不想去想齊璞瑜,又將心思拉回來到了眼前之人身上,沉聲道:“你父親是吏部侍郎,不該如此懦弱啊。”
“吏部侍郎算是什麼,”瀟瀟苦笑,“吏部侍郎官階再大,也打不過吏部尚書,尚書大人沒了夫人,對自己的兒子寵愛有加,我算什麼呢?”
廖晴兒聞言也只能苦笑,細細安慰一番,重修舊好後,傍晚時候纔將人送出去,特特派了幾個在外巡邏的禁軍兄弟,算是給她的好姐妹撐場面。
她也不笨,瀟瀟特地來此訴苦,爲的什麼,她一眼便能看清楚。
馮九玉接任禁軍副統領,她的身份自然也漲了,與她交好,便是攀上太后。只是到底是別人的家宅事,她不好插手,最多也只能在外幫些小忙,瀟瀟也知道她的處境,感激地笑了笑,才又離開。
廖晴兒在人走後,還長長久久地站在門口,婢女上前替她披上一件披風,“夫人,進去吧,外面風大。”
“嗯,”廖晴兒的確有些手冷,她扶着肚子,想着瀟瀟與自己一同長大的情誼,終究忍不住一嘆,“老爺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等換了班,約莫有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那,讓廚房準備晚膳吧。”
……
時間便在一天天的過去,馮九卿細數着日子,許是關心玉璽之事太過,竟一時間沒注意,使者入宮賀壽的時間就快到了。
禮部與內務府皆已籌備妥當,雲霞宮殿羣之華美、精巧、浩蕩、威嚴聞名衆人,諸國使者見卻早已見過,只是這次,大大不同。
壽宴當日,馮九卿特地起了個大早,外面仍舊有些寒,冷意蝕骨,颯颯泠泠,馮九卿與魏嬤嬤打了個哈欠,轉身看向那件精緻長袍,眼中閃過幾分沉壓,嘴角微微上揚。
她慵懶地扶了下發髻,還沒有走出宮殿,便已經看見張燈結綵、紅毯鋪地,滿樹琳琅,宮女太監來往疾行,不敢輕忽。
“太后,”魏嬤嬤興沖沖地上前來,“前面已經準備好了,這七日罷朝,皇上剛剛下令普天同慶,大赦天下的旨意已經挑着吉時發下去了,這會正在前面等太后一齊往神壇祭祀先祖呢。”
“知道了,”馮九卿笑道,隨手打在她的手背上,“對了,禁軍佈置妥當了嗎?”
魏嬤嬤點頭,低聲道:“放心吧太后,畢竟咱們京城來了這麼的‘不速之客’,爲防萬一,攝政王早在半個月前便從軍隊裡又調來了五千人,直接駐紮在城外。”
五千人?
爲何要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