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敵叛國之罪證，大人可還放在手中？”
齊璞瑜將長劍插回了劍鞘，臉上的黑布一下子撕開扔到一邊，看着被人攙扶坐在椅子上的大理寺卿，似笑非笑道：“姚家已派殺手出動，權宜之計，都有冒犯，還請大人見諒。”
大理寺卿徹底懵了，他看被人扶起來的廖家主母，那昏昏沉沉的目光頓時變得清醒無比，驚怒地瞪向了廖晴兒。
“孽障！”
廖晴兒“砰”一聲跪在地上，重重地叩頭，許久未起，“爹，是您從小教導晴兒爲人處世，務必坦蕩向善，事到如今，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到底有什麼苦衷？王爺已經答應晴兒，會放過我們一條生路，爹，您就說罷！”
“你！”大理寺卿指着自己的親生女兒，手指劇顫，分明暴怒不已，可轉眼，又放下了手，慘然一笑，“是，是我教的你，你不愧是爹的好女兒，好女兒啊……”
廖晴兒痛苦地閉上眼，馮九玉擡手將她扶了起來，看向大理寺卿，沉聲道：“岳父大人怪罪晴兒，可知晴兒若不是爲了岳父大人，是不會嫁到馮府的？”
大理寺卿一震，視線陡然凌厲，“你說什麼？”
廖晴兒驀地怔了怔，微弱的反駁道：“不是……”
可馮九玉卻沒有聽見，他掃了眼齊璞瑜，自顧自道：“她並非自願毀去名聲，嫁給我，也不過是被逼無奈，就爲了向攝政王求一個讓你們安享晚年的機會，與他做了交易。岳父大人，晴兒爲了你，犧牲甚大。”
大理寺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是說她……”
“不過這跟岳父大人做的事情又有什麼不一樣呢？”馮九玉話鋒一轉，突然冷了下來，“岳父大人讓晴兒接近攝政王，難道不也一樣將她當成了工具？”
大理寺卿怔了怔，忽地無力了，老淚縱橫地搖搖頭，“老天哪，你……何苦戲弄我們，何苦啊！”
齊璞瑜擡了擡手，讓馮九玉不在出聲，乃道：“廖大人，本王不明白，你既奉先皇之命追查姚家之事，已有證據，卻又爲何站在了他的立場上？若是身不由己，本王能可體諒，絕不追究。”
大理寺卿怔愣地擡起頭，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看了眼廖晴兒，卻還是沒有出聲。
“王爺能不追究，罪臣……感激不盡。”
“本王不需要口頭上的感激，”齊璞瑜臉色一沉，“大理寺卿，何等重要？先皇信任，何等珍貴？禍亂朝綱，何等可惡？大理寺卿若是明白，便將姚家通敵叛國的罪證交於本王，難道大人真的忍心看着東華繼續混亂下去？”
“我又何忍？”猛拍扶手，大理寺卿臉上閃過激烈的情緒，“可是我……”
“可是什麼？”齊璞瑜追問。
大理寺卿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搖頭。
“王爺不就是想要姚子晉通敵叛國的罪證嗎？罪臣可以告訴你。當初，爲了防止姚家對我出手，我將此罪證放在自己學生手中，此人如今正在耀陽勝賢莊，我有一塊貼身白玉，執此信物，可以……去找他。”
齊璞瑜皺起眉頭，“廖大人，還是不肯說自己爲何會跟姚家走到一起？”
大理寺卿閉上眼，“此罪證中有姚家貪污腐敗、勾結南澤、販賣奴隸、中飽私囊，有此罪證，姚家足敗，王爺何必瞭解更多？”
慢慢收緊拳頭，齊璞瑜近乎嚴厲地看着他。
廖家主母失神地站了許久，此刻，她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露出幾分絕望之色，憐愛又愧疚地掃了眼廖晴兒，來到了大理寺卿身邊，低頭說了句悄悄話。
大理寺卿眼波微動，眼圈竟隱隱泛紅，伸手握住她同樣蒼老的手指，一絲坦然劃過眼前，微微點頭。
大他忽地看向了廖晴兒，竟慢慢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出來。
“王爺想知道的，都在此人手中，至於其它的事……王爺若真的想知道，不如給罪臣幾個時辰，罪臣想明白了，再告訴王爺，如何？”
齊璞瑜頓鬆口氣，“可以。”
“那，讓晴兒過來陪陪我們吧，罪臣有些累了。”
齊璞瑜頷首，深深看了眼廖晴兒，意思不言自明，隨即便又轉身，喝令衆人散開，守住院落，暫且不必打擾。
廖家主母扶起大理寺卿，讓廖晴兒陪着他們入內，慢慢關上了門。
廖晴兒不知道要說什麼，她看着自己的生身父母，愧疚感幾乎將她淹沒，但廖家主母卻笑道：“晴兒乖，你且坐一會，容我和你爹換件衣服，去取那白玉出來。”
“好。”廖晴兒紅了眼。
老夫婦對視一眼，各自入了屏風後，過了許久纔出來，都換上了極精神的衣裳。
大理寺卿上前，從袖中拿出一塊玉，放到了廖晴兒手上，慈愛地看着她，頓了頓，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別哭了，你做得沒錯，是我們誤了你，是爲父……過於蠢笨。”
“不是這樣的。”廖晴兒緊握白玉，幾乎有些站不住。
“爲父去寫封信，你娘手臂不好，你去給她梳個頭好不好？”大理寺卿輕笑道。
廖晴兒連連點頭，許久未見的溫馨竟是在此刻出現，不知爲何，她卻突然有些慌亂害怕。
“來，”廖家主母看着她走近，將手中的梳子送到她手中，看着鏡中蒼老的自己和年輕的女兒，不忍地閉上眼，聲音有些打顫，“我的兒，你怎麼能用自己的名譽來……唉，爺兒兩都笨！”
大理寺卿正在研磨，聞言卻笑，“也是你生的。”
廖晴兒抿脣，手上動作輕緩而溫柔，廖家主母輕笑，又問：“晴兒啊，我看那馮九玉倒是挺關心你的。”
“嗯，”廖晴兒輕聲道，“他對我很好，晴兒在馮府從沒受過委屈。”
只是他心中怕是……另有其人。
廖家主母便點點頭，才睜開眼，伸手撫了撫頭上的髮髻，執着她的手，走到了桌前，同大理寺卿對視一眼。
廖晴兒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只當他們還在擔心明日之後的問題，便安慰道：“娘，爹，你們別擔心，攝政王已經答應要讓你們安詳天年，太后也答應了。”
“那就好啊，”大理寺卿將手中的信封交給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孩子，這封信……你出去後，交給馮九玉。”
“九玉？”廖晴兒愣住。
“去吧，別多問，”廖家主母推了推她，含笑流淚，“出去等着，什麼都不要問，我勸勸你父親，等會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