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慈榮殿。
古衣送蘇雪出門，梨兒含笑告辭，轉身剛剛離開。
一旁，閔昭儀在宮道上靜靜站着，轉身慢慢走開，淡淡道：“蘇容華倒是極念舊情的，才進宮幾日啊，就來慈榮殿走了好幾回了，呵，這不是在提醒皇上，她是慈榮殿的舊人嗎？”
宮女點頭，“可不是嘛，皇上對太后之尊崇，誰不知道啊？她不過就仗着自己在太后身邊待了兩年？可她連太后最後一面都沒看見呢！當初閔昭儀還親手參與了太后的後事，皇上也該念着這個情啊！”
“情分這種東西，是可以消磨的，立政殿不就是實例？”閔昭儀露出惡毒的笑來，“慈榮殿的舊人……哼，慈榮殿只有一箇舊人，那就是魏嬤嬤，她一個盛朝的公主，算什麼舊人？掛羊頭賣狗肉罷了。”
宮女聽出了點意思，“那娘娘的意思是？”
閔昭儀微微一笑，“着什麼急啊，她不是喜歡去慈榮殿嗎？那就讓她奪取幾次，咱們啊，先一旁瞧着……呵，你說，她是皇后的人，太子百日宴太后去了，若是魏嬤嬤也因爲她的人去了，會怎麼樣？”
她側頭，溫雅和善的笑意卻叫人心頭髮涼，宮女顫了一下，卻道：“……那自然是後位不保咯。”
“哈哈……”閔昭儀大笑。
另一邊，蘇雪惆悵地看着前方，口中喃喃道：“嬤嬤的確已經老了，虛不受補，太醫都不敢給她開人蔘，看那樣子，怕是過不來一個月就……大限將至了。”
她纔剛回來多久，就又要送一個人離開了。
梨兒嘆息，“娘娘，您也別傷心，魏嬤嬤這也算是後世有福，皇上親自養着她呢，比子孫還要孝順，天年安詳，是大運氣啊。”
“運氣嗎？”魏嬤嬤在宮多年，竟沒一個子女來送她，這算是運氣嗎？蘇雪閉了閉眼，提起另一間，“讓你去查的宮女名錄，可查清楚了？”
提起此事，梨兒便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我以給娘娘打通關係的名義在宮裡識得幾個宮女，要她們幫我找，但那些人真的如嬤嬤所說，的確都回去了，只是要去各處打聽，怕是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行，畢竟咱們的人在東華不好動作，有人監視着呢。”
“咱們的人”。
蘇雪看了她一眼，“這裡是東華，沒有什麼‘咱們的人’，查出該查的事情就好，其餘的，不該你們碰，誰都不要給我伸手。否則，我不介意，親自剁了你們的手。”
梨兒壓低了腦袋，“我們明白，娘娘。”
……
宮外，長街，酒樓。
薛世帶着自己的妻女坐在南方，齊尚端坐於北邊，左右兩旁是埋頭吃飯的兩個男娃，幸運的是，誰都沒有跟他打招呼，叫他“薛叔叔”。
素無慮很是坐得穩，彷彿之前根本沒有見過他，也完全對他產生不了任何興趣，目光只放在了面前的烤鴨上。
倒是齊無憂，反倒還大大方方正正經經地喊了一句，“薛大人。”
奶聲奶氣的，特別乖，齊尚默默點頭，還算知書達禮。
想着，他又將目光放在了素無慮身上，那孩子已經吃得滿嘴是油，動作豪放如山匪，怎麼看怎麼不像皇室中人。
齊尚：“……”他記得齊叔伯和母后的吃相很好看纔對，怎麼一點沒有言傳身教的感覺？莫非是跟着馮九玉那個江湖流浪漢學的？
薛世的女兒已經有了十三歲，幾乎到了可以定親的年紀，而且和薛夫人一樣，都是進宮見過皇上的，一時也很是拘束。
桌上六個人，只有素無慮吃得最快活。
等他吃得打了個飽嗝，才發現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擡起頭奇怪道：“咦？你們怎麼不吃啊？再不吃就涼了！這位大哥也你吃啊！”
他口中的“這位大哥”，指的真是齊尚。
薛世眼皮子一抽，齊尚笑了，“你倒真敢開口。”
薛家妻女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形象這是哪裡冒出來的不要命的小子，要是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人，該不會被嚇趴下吧？莫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之類的？
齊無憂卻聽得不樂意了，“你喊錯了。”
“哪錯了？”素無慮挑眉。
“你要喊爹爹叔叔，”齊無憂指着自己，“我四歲，你三歲，你要喊我哥哥。”
薛家妻女表情越加詭異了，喊太子哥哥，那不就是皇帝兒子？自古皇室最懼雙胞胎，莫非皇后當年其實生了兩個，一個丟到民間養了？
素無慮囫圇擦了臉上的油，撇嘴道：“我有自己的爹孃，你有你的爹孃，怎麼能亂叫呢？我是看你爹年輕好看才叫他‘大哥’，你要是較真，那不是應該喊我‘叔叔’纔對？”
齊無憂怔了一下，迷惑地看向齊尚，“是這樣嗎？”
齊尚嘆氣，傻兒子，人家誆你的，你還真信了。
“不是，”言簡意賅，齊尚看向素無慮，“你的爹孃呢，怎麼一個人又出來了？上次朕說只要他們帶你回來，我就赦免他們的罪，莫非你爹孃以爲是朕誆他們？”
守在隔壁的青九嚥了口唾沫，低聲念念叨叨道：“好兒子，你腦袋瓜可別廢了，想想什麼招溜出來就好啊……”
素玉聳了下肩膀，“出來也有人跟着他，等會上了街，趁人多把人救出來便是。”
“說得輕鬆，沒看見尚兒身邊跟了好些暗衛？”青九翻了個白眼。
素玉似笑非笑道：“暗衛負責保護皇帝和太子，沒準根本不會管無慮呢？何況，不是還有薛世做內應？”
青九瞪他一眼，“鬆懈！你別吵，我繼續聽！”
素玉但笑不語。
另一邊，齊尚聽素無慮瞎扯道：“爹孃知道啊，他們太高興了，一高興呢，就去尋了個歡做了個樂，我就出來瞎逛逛。”
說着，他看了眼天色，帥氣地抱了下那肉乎乎的小拳頭，“嗯，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謝謝招待啊這位大哥，告辭！”
薛世險些失笑，也沒打算出聲管他，但就在素無慮邁步往前跑的時候，六合靜靜地擋在了門口，笑眯眯道：“無慮少爺何必着急，我家無憂少爺挺喜歡你的，留下來玩玩嘛。”
素無慮回頭，齊無憂正眨巴着眼看着他。
素無慮默了默，笑道：“那一起出去玩？”
“不行。”齊尚乾脆利落地打斷了他的幻想。
薛世靈機一動，“皇上，您是萬金之軀，怎能在如此危險的地方流連，還是早些回宮爲好啊。這孩子，不如就交
給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