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又是選秀。
因爲選秀,有臣子被逐出朝堂、被罷官,姚國相成了姚卿家,竟然還有人敢提選秀!這些人倒是對做姚家的狗很是忠心啊!
小皇帝有些發矇,齊璞瑜與馮九卿卻瞬間反應了過來,護犢子一般條件反射地異口同聲道:“誰說的要選秀?”
禮部尚書怪叫一聲後,也反映了過來,下意識瞪向了姚子晉,卻發現原先國相的位置上已經沒了人,他怔了怔,纔想起了姚子晉已經成了光祿寺卿。
光祿寺卿的位置相對靠後,禮部尚書既氣憤又興奮地將目光往後移,果然看見了換了一身朝服,站在朝臣中央的姚子晉,冷笑一聲。
“吾竟不知,這東華朝堂何時多了這麼多墨守成規的人,竟比我這禮部尚書還要懂禮了。”
那人有些臉紅,這次卻是有備而來,任是禮部尚書再怎麼說,都不肯退縮,又道:“天行日月,陰陽調和,意欲國泰民安,則皇室人員必盛。臣請皇上、太后、攝政王,乾坤陰陽,天命難爲,適值納選,承繼祖德,理當選秀。”
“皇上才八歲,是不是太急躁了些?此事哀家已經說過很多次,還是有人沒聽懂嗎?”馮九卿臉色微青。
那一人看向左邊,又一人出來道:“太后,古人有言,‘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東華人丁單調,於國於家皆是不利。六宮空虛,無一嬪妃,宮女亦不足,如此看來,何彰天威?”
馮宇也未想到有這麼一出,皺起了眉頭,“東華力行勤儉,宮中女官已綽綽有餘,至於嬪妃,吾皇八歲,卻要如何競選秀女,簡直胡鬧!”
此話已算嚴厲,那沉重的威壓讓滿朝文武有些窒息,禮部尚書更是冷哼道:“鍥而不捨是好品質,但也要看針對什麼事,所謂天道陰陽調和,卻也要有個年歲對應,欽天監尚未說什麼,爾等倒是積極。”
“馮大人所說卻是不難!”
直接忽略了禮部尚書的話,姚子晉緩緩走了出來,笑得老奸巨猾。
“選女當爲花信之下,姿容端莊秀美,能識大體,出身不俗,音色出條,驗明正身後,同皇上一同成長,如此,更顯親厚,隆盛陰陽日久天長亦能見人心長短,難道不是正好?將來延續宗廟,也可選其優良者。”
老傢伙,看來是連採女聖旨都給擬好了是吧?
小皇帝手指緊緊捏成了拳頭,卻藏在御案之下,無人可查。
綿延宗廟,說得好聽,其不止終身大事,更涉及個人尊嚴,小皇帝雖不懂情愛纏 綿,但他聰明絕頂,自能察覺言語中的戲謔戲弄,然而,饒是如此,他卻不能動怒。
將身上的衣袖捏得扭曲難看,小皇帝垂下頭,眼簾微微合着,似乎還是很想睡覺。
齊璞瑜斂眸,心中又止不住涌現出氾濫的心疼和憤怒,他冷下聲音,目光陰沉地看着姚子晉。
“姚卿家,皇上的婚事,乃是戶部與禮部該操煩的事,何時輪到你光祿寺來插手了?怎麼,姚卿家現在還當自己是國相?”
這話,也只有攝政王敢說了。
姚子晉臉色一僵,視線從小皇帝身上移向馮九卿,陰沉不定地躬身行禮,“老臣只是擔心陛下的親事,畢竟這也是國事……”
“國事,卻不是你的事。”齊璞瑜緩緩站了起來,身上冷到了冰點,竟露出幾分陰鬱可怕來,“姚國相越俎代庖,看來光祿寺的差事的確是過於輕鬆了。”
姚子晉嘴脣打顫,氣得臉上發麻。
馮九卿也走向了小皇帝,隔着珠簾,她看不到小皇帝的表情,但無來由地,她就是知道,小皇帝現在一定很憤怒,“皇上……”
“好啊。”
滿庭一靜。
馮九卿呼吸窒住,瞳孔一縮,驚愕地看向小皇帝,“皇上!?”
齊璞瑜也變了臉色,姚子晉既出此言,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姚家如今失勢,姚子晉巴不得往宮裡塞人,但進來了人是什麼後果?
那就以爲着皇宮裡時時存着他們的眼線,光明正大的眼線!他們在皇宮裡的行動便會受制,只怕將來後患無窮。
可姚子晉卻是大喜,他看着小皇帝,竟有些不敢置信,“皇上爲何會答應?”
攝政王與太后都不曾點頭,爲何皇上會答應,他們已經做好了長久奮戰的準備,沒想到小皇帝竟然會答應了?
難道,這小皇帝當真不簡單?!
姚子晉心中一緊,越發小心地打量起小皇帝來,卻見小皇帝好似被馮九卿嚇了一跳,眼眶微紅,顫巍巍道:“母后,怎麼了?宮裡要進人了,不是好事嗎?”
屁的好事!
馮九卿同齊璞瑜交換了個眼神,慢慢將表情裡的怒意緩下,儘量平靜道:“皇上爲何要答應,皇上知道秀女是什麼人嗎?”
小皇帝偏着頭,“不是陪我玩的人嗎?宮裡的人都好久沒有新面孔啦,母后,朕好無聊啊。”
衆人一愣,但隨即,卻又立刻反應了過來。他們都忘了,小皇帝是個八歲孩童,而孩子,是貪玩的。
姚子晉鬆了口氣,哈哈大笑,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實在是多慮了。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孩子就是再聰明,又能聰明到哪兒去?
“沒錯沒錯,太后,攝政王,既然皇上都已經答應了,想來諸位也不會再反對了吧?”姚子晉趁機道,“那些民間女子年紀太輕哪裡知道伺候皇上的輕重?依臣看,還是先從世家女中挑選如何?”
馮九卿幾乎暴怒,卻不是對小皇帝,而是對姚子晉!
如此明目張膽,究竟是將齊尚當做何人?!
“好呀!”小皇帝跳下龍椅,嘻嘻笑道:“朕在獵場遇到了好多漂亮的姐姐,她們都誇尚兒射箭厲害呢!是她們嗎?”
姚子晉越發得意,“便是這些人。”
小皇帝開心地睜大了眼睛,卻忽覺身邊罩下了一片極大的陰影,他擡起頭,馮九卿就冷着臉站在那裡。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馮九卿便伸手拉住了小皇帝的手,陰沉至極地掃了眼姚子晉,面色鐵青道:“既然事情已經敲定,戶部、禮部,這件事便交給你們,旁人誰敢越俎代庖,一律革除此族競選資格。下朝吧。”
小皇帝沉默地被拉走,齊璞瑜神色已緩和,也跟了上去。
禮戶兩部尚書很不得上去揍那姚子晉兩拳,硬是被人給拖出了行政殿,口中卻依舊吼着:國之蠹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