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次次正確的驗證,面對魏叔玉的自信滿滿,石先生臉色越來越難看。
本來今天到這,和一個除了頂着魏姓之外,名不見經傳的小輩討論學問,他就有些不情願。若不是礙於房老爺子面子,依他桀驁的性格是怎麼都不會親自來的。所以面對魏叔玉難免帶着不耐煩的情緒,尤其是對方聲稱要顛覆傳統切音的方法,讓他更加覺得這個小輩信口開河,心裡越對這件荒唐事不滿意起來。
但是隨着一次次實驗,他發現這叫做拼音的方法的確要比切音來的簡單,尤其是對方能一口拼出正確的讀音,這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雖然剛剛接觸這門全新的方法,很多地方都不能完全說對方一定是對的。但是某些簡單的讀音他還是能夠清楚的知道答案正確,而且眼前這個小輩的從容自信,更加多了幾分可信。
想起之前的自己下馬威式的不屑態度,石先生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悔……
“好了,經過這麼久的實驗,大家對拼音應該有了瞭解吧。”
魏叔玉知道石先生抹不開面子,也不看他,笑着朝衆位學士說道。
一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不定主意,都將目光投向石先生。
他們和石先生一樣,起初對於魏叔玉的自大都有些不屑,但是隨着一次次實驗,雖然不能說魏叔玉的那一套方法完全正確,但是比起傳統切音的方法提取簡便許多,也更合理。憑着良心說,他們都很認可這種方法,但是礙於對石先生纔沒有誰這時候站出來表態,他們在等,等石先生作出反應,一時間也沒說話。
“這拼音的方法,不錯。”石先生臉上表情不亂,朝魏叔玉說道:“不知叔玉從何處學來?”
“自學,呵呵,自己沒事琢磨出來的。”
“這樣啊。”石先生似乎也想緩和關係,露出見面以來第一個笑容,“叔玉不愧爲魏國公後人,此等大才,他日必成國之棟樑啊……”石先生很少說這些奉承話,但是今天實在吃了大虧,爲了臉面纔不得不放下臺階,有了這份被迫,說起話來就有些彆扭,到最後乾脆一擺手,“多餘的話不說了,老夫覺得這方法不錯,比起切音的方法要更簡單,更合理。但是這件事畢竟關係重大,老夫必須先回國子監請示……”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魏叔玉笑着說着,心裡卻是罵娘,這也有請示領導?
“你老夫就先告辭,明日一早再過來。”
魏叔玉趕緊挽留,“別啊,這麼快就走啊,在呆會唄?”
石先生僵硬的笑了笑,“不了,叔玉還請留步。”說罷,帶着自己的小弟們灰溜溜的走了。
魏叔玉出了口惡氣,心裡就別提多得意了。
那石先生臉皮也厚,絲毫不提之前自己說過些什麼,見方法卻是可行便一本正經的就事論事。似乎也忘了之前的不屑態度。想到這魏叔玉忍不住大笑,那老頭臨走時的表情太可樂了,明明很不情願承認,卻硬是要憋出笑容,就跟死了爹一樣難看。沒辦法,這就是不通人際關係的詬病,一點都不懂得通變,哈哈。
心情比較美麗,魏叔玉哼着小曲回了後院,玉珠還在等着消息呢。
“夫人,爲夫回來了!”魏叔玉像是個凱旋而來的大公雞,進門就大聲嚷嚷。
“哎呀,相公不要喧譁,切莫讓那些國子監的學士聽到。”玉珠不知從那鑽出來,皺着眉朝魏叔玉說。
“怕啥,人都走了。”魏叔玉坐下身子,抖着腿吃着點心。
“走了?”玉珠一愣,然後走到門邊朝外張望,回身皺着眉道:“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被爲夫收拾的服服帖帖,殺的丟盔棄甲,然後灰溜溜的走了唄。”
“您打他們了?”玉珠花容失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相公用暴力打跑一羣知識分子,這太卑鄙了。
魏叔玉不屑的丟掉點心,猛地跳起,鶴拳,“以爲你相公白練的?對付七八個那還不是唾口唾沫的事?”
玉珠這下可急了,撲到魏叔玉懷裡就一通埋怨,“相公你怎麼能打人家呢,人家可都是……”
魏叔玉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爲夫沒給你丟人。你聽我說,是這麼個事……”
當下把整個事件的經過說了一遍。
玉珠聽完後先是站在小妻子的角度表達了對石先生的抗議和不滿,“這姓石的也太小看人了,竟然質疑我家相公弄出來的東西。”然後又站在小妻子的角度表達了對自己相公的濃濃自豪,“妾身早說過相公不是一般人,連整個國子監都頭疼的問題,被我家相公伸手就給解決了。”最後,她依然站在小妻子的立場驚喜的對未來進行展望,“那這麼說的話,相公不僅找到了替代切音認字的方法,還能讓國子監那羣人都要給相公當學生學拼音?天吶,就這兩項都足夠相公名垂青史了,這可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看着玉珠眼睛裡的小星星,魏叔玉笑道:“名垂青史?那到時候我得讓他們加上夫人你的名字。”
玉珠頓時感動的稀里嘩啦,一頭撲倒魏叔玉懷裡,本來就很小的小心眼,似乎得到了空前滿足。
伴着這份滿足,玉珠和魏叔玉在第二天迎來了去了又來的國子監衆位學士。
這次見面石先生要客氣溫和很多,更別說那羣小弟們,本來對魏叔玉所謂的拼音方法就有些認可,同時也因爲好學態度有些不解和疑惑,見老大的態度已經明確,也就沒有顧慮的近親。有時攀談幾句,有時請教早就想問的問題。半探討半閒聊了個把時辰,關係上要比之前火熱的很,相互間也慢慢熟絡了起來。
“叔玉,國子監的幾位大人在老夫的堅持下認可了你的方法,接下來還麻煩叔玉傾心傳授。”
良久,石先生咳嗽一聲,朝魏叔玉說道。
“傳授倒說不上,互相討論罷了。”魏叔玉有些好笑,這石先生還真是嘴硬,這時候還佔個便宜。
“叔玉過謙了。”石先生聽了這話很是受用,笑着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就開始吧?”
書房內。
一羣國子監學士對着圖紙大眼瞪小眼,似乎犯了難,個別憨直的同學更是一個勁的抓頭皮。
石先生表情精彩,面對着寫着字母的圖紙,稍微露出遲疑,下一刻便迅速被堅定所取代。
“叔玉,這字母……”猶豫一陣,石先生說出了廣大學士們的心聲,“這字母,一定要學着寫麼?”
“恩。”魏叔玉點頭,“這是第一步,只有會寫了才能組合出拼音,不然怎麼進行下一步呢。”
“就不能只會讀麼?”另一個不甘的聲音在人羣中默默響起。
魏叔玉暗歎一聲,看來這字母不符合唐朝人的審美觀不是個別現象。從小認字從字母開始,魏叔玉並沒有覺得難看,可放在這羣唐朝人,還是唐朝的頂尖知識分子身上就不一樣了。畢竟是剛剛接觸還不熟悉,這字母的形狀又和傳統漢子沒有一點想通之處,而且扮相實在不怎麼好看。所以一羣自命不凡的學士們才遲遲沒有勇氣來學習這種叫做字母的字體,在心底裡,或許還會認爲寫出這個奇怪的東西會有份呢?
“會讀,但是作爲字典之用,必須能讓使用者一目瞭然啊。”
一羣人一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拼音的出現一開始就是爲了字典的便捷……
這時,一個稍顯遲疑的弱弱聲音響起,“要不……要不就用叔玉兄的辦法,用漢子註釋讀音?”
魏叔玉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石先生更是臉色有些微紅,瞪了說話那人一眼,再不說話。
“寫吧。”良久,石先生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自顧坐下來研磨開工。
七八個小弟們見老大都動手了,內心慘嚎一聲,帶着悲壯開始學習。
魏叔玉左轉右轉指指點點,規範着這羣幼兒園小班學生們學習字母。這讓半文盲的他既有成就感,又胡亂有信心,因爲饒是貌似教授的石先生寫出來的的字母都慘不忍睹,更別說那羣笨點的小弟們。就像石先生之前諷刺魏叔玉所說的,這新手上路寫出來的東西,比之孩童亂塗還不如。因果報應啊,風水輪流轉啊,六道輪迴啊。要你說難看,自己這下造孽了吧。魏叔玉那個爽啊,渾身上下比打了一早上鶴拳還舒坦。
石先生能感受到背後那道目光的幸災樂禍,這讓他低着的臉有些發紅,心裡恨得咬牙切齒。
因爲心虛,他將左手挪了挪,蓋住了自己寫過的字母。就像小學生考試時作弊一般偷偷摸摸……
魏叔玉差點沒笑出來,最後丟下一句去尿尿就跑回後院放聲大笑。
太好玩了,太爽了,太解氣了,太搞笑了。
魏叔玉一時也分不清自己的大笑裡夾雜了多少情緒,他只知道,石先生當時的表情有多麼的可愛……
魏叔玉想跟玉珠分享下自己的快樂,可後院轉了轉沒找到。抓着小梅一問才知道在庫房。
“玉珠,幹嗎呢?”老遠的瞧見玉珠在庫房門口站着,管家也在一邊。
“選出的禮品都拿出來,明天該給新城公主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