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喝着茶聊着天,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安穩的說話了,一說就忘了時辰,等想起來,已經到了酉時了,確實不能拖了,兩人這才換了衣裳,來到項氏這邊。
進門的時候,蘇沐涵先擡眼看了看,沈峻楠和沈紫雪都在,項氏垂着眼睛坐着,臉上毫無表情。
兩人一進屋,旁邊的丫鬟明月馬上就拿了兩個跪墊過來,放在項氏面前的腳下,沈峻熙和蘇沐涵兩人過去,一齊的都沒看那個墊子,一個躬身一個福身行禮道:“參見母親。”
項氏眼睛驀地睜圓了。而沈峻熙和蘇沐涵還是不約而同的,沒等她有什麼表示,兩人全都直起身,沈峻熙過去坐在左首位置,蘇沐涵便去坐在她他旁邊。
項氏臉色難看至極。
沈峻楠和沈紫雪過來給他們倆行禮,沈峻熙並沒有難爲,微微點頭,叫他們回去坐下。他這樣寬鬆,更比的項氏猥瑣,沈峻楠臉色都不自然起來。
項氏到底咽不下這口氣,等全都坐定了,馬上就對蘇沐涵道:“兒媳婦今天真的是大駕!早上我這邊還特意等了你。”
蘇沐涵淡笑着輕聲解釋道:“王爺昨晚上回來的晚,睡下都已經過了子時了,因而早上沒起來。”
項氏皺眉,她這樣解釋哪裡是解釋,分明是暗藏着挑釁!項氏正要在說話,沈峻熙開口了:“是啊,我昨晚上回來的晚,又吃了點東西,睡下都後半夜了。”
項氏馬上就閉上了嘴,在沈峻熙面前跟他媳婦脣槍舌劍,到底不好,她沒忘,所有的人都叫她隱忍呢!先退一步,再等機會!
想到了這裡,臉色緩了緩,點點頭道:“我也是着急想知道峻熙的情況……對了,京城裡沒事吧?”
“沒有。”
“安西王他們可都好?”
“都好,安西王妃帶話問您好。”
“哦,好好,那就好。”
他們兩個在那邊聲音淡淡的寒暄的時候,蘇沐涵就在注意看沈紫雪。沈紫雪在他們進來之後,只是站起來行了個禮,還是跟在沈峻楠身後,行動一點都不惹人注意。
但是蘇沐涵還是注意到了她。
很簡單,正是因爲沈紫雪太不張揚了,太不惹人注意了!這和之前的沈紫雪判若兩人啊!如今全家都是素服,沈紫雪換下往日的大紅大綠,穿着一件玄碎花翠紗淺白絲綢長裙,微微垂着頭,一束頭髮從旁邊垂下,整個人柔美了很多。
舉動也有大幅不同,剛剛行禮的時候,款款站起,亭亭玉立,行禮的姿勢也大方端莊,現在坐在那裡,也是挺直脊背,眼睛略往下低,沒有了以前那手腳沒處放,毛的好像渾身癢癢一樣的感覺。
端莊的很刻意,能看得出來,沈紫雪的全部心神都在注意擺弄她自己的神情舉止,不過從老王爺去世後到現在兩三個來月沒見,能有如此大的轉變,蘇沐涵心裡還是暗暗的吃驚。
這幾個月,項氏應該是找了人格外教導沈紫雪了。
這些人的主意也很多啊,一個接一個,生生不息。刻意的教導沈紫雪,還是在老王爺一去世之後馬上進行,這些人不知道又要利用沈紫雪做什麼了,項氏也是完全的豁出去這個女兒了。
雖然還不知道項氏在沈紫雪身上花費精力爲什麼,但是以之前他們就能利用沈紫雪的行爲來看,蘇沐涵已經想到,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項氏問了幾句話,沈峻熙回答了,然後就沒話說了,也是,他們跟項氏哪有那麼多話說!沈峻熙便也不呆了,站起來道:“兒子帶媳婦去側妃那邊請安,便先告退了。”
口氣依然是兒子的口氣,只是氣勢上,確實已經不同於以前了,對她格外的冷淡。項氏默默的點了一下頭。只能承認,今後自己要退一步了。
兩人從項氏這邊出來,又來到了側妃李氏這邊。
李氏也是早就等着了,老王爺過世,李氏大病一場,整個人都老了一圈,以前光滑的臉上也起了皺紋,也沒心思打扮了,穿着件灰麻孝衣,半躺在炕邊。
沈峻熙原本是想坐坐就走的,不過在他要起身告辭的時候,側妃吩咐旁邊坐着的沈紫蓮:“你回去吧,我還有些話要跟你哥哥嫂子說。”
沈紫蓮急忙答應着行禮出去,沈峻熙望了一眼蘇沐涵,想看看她知不知道側妃是有什麼事,不過蘇沐涵也茫然,側妃能有什麼事?
側妃又把屋裡的丫鬟遣出去,這纔對沈峻熙道:“王爺,老王爺去的急,你大妹妹的婚事卻沒有定下。”
沈峻熙一聽是這事,沉吟了一下。
側妃吸着鼻子道:“我知道,你們父親剛去世,我不應該現在就說這個,不過,在去年老王爺身體還好着的時候,我曾經跟老王爺提過,我孃家三哥的小兒子庭尚,封了龍禁尉,今年十六了,比紫蓮大三歲,年歲是正好,去年我哥哥也跟我說了,叫我和老王爺商量,誰知道剛提了提,還沒商量呢……就出了事,一直拖到現在。我孃家那邊的意思,同不同意先給個話,同意的話,庭尚願意等三年,三年後成親。不行的話,他們也好趕緊給庭尚再看,畢竟年歲不小了。”
沈峻熙一聽是側妃孃家的人,聽口氣也是商量好了的,他自然是不會阻撓,正要點頭,一想這些事應該要問問蘇沐涵的意思,另外也有擡高她的意思,便轉頭問蘇沐涵:“涵兒,你覺着呢?”
蘇沐涵自然明白他,抿嘴笑着道:“既然是母妃孃家的外甥子,想來人品是沒得說的,哪天請來,夫君見見,也好將事情定下。”
沈峻熙覺着她這話說的漂亮,倒比自己直接輕飄飄答應了強,點着頭去看側妃:“母妃你看呢?”
側妃終於是高興了一點,展顏道:“那好,等我問問他們,哪天有空了叫來。”
商量定了這件事,看側妃沒別的事情,兩人便告辭出來。
出來的時候,沈紫玉在院外候着他們,遠遠看他們過來,急忙上前行禮。她母親只是個妾,沈峻熙自然是不會過去特意看望,而沈紫玉也因庶女身份,從不敢過蘇沐涵那邊去,沈峻熙回來了又要行禮拜見,於是就在側妃院外候着。
看的蘇沐涵心裡十分可憐她,老王爺在的時候,側妃雖不理她娘,但是對沈紫玉倒還能看顧一二,老王爺一去世,沈紫玉也成了沒有跟的浮萍,在這個府裡幾乎無人問了。她的年歲本就和沈紫蓮一樣,如今說起來,也是應該想想婚事了。
要給老王爺守孝三年,等三年之後再找,那很容易就拖成老姑娘了。
他們跟沈紫玉說了兩句,兩人回到了自己這邊。沈峻熙看她一直回頭看,便道:“怎麼?老看二妹幹什麼?”
“紫玉也十三歲了,現在開始準備,三年後成親正好,但若是晃過去了,一不小心就拖的年紀大了。”
說的沈峻熙也覺着有道理,點頭道:“是啊……側妃孃家就是高門大戶,給紫蓮隨便在孃家男子中找,也能找出幾個合適的來,紫玉就可憐了,她的婚事,你就操心吧。”
蘇沐涵道:“我倒是想操心,不過我也不認得……”
沈峻熙沒等她說完已經想到了,慌得趕緊改口:“不要不要不要!你還是不要操心了!我來想想……”他猛地想起來,蘇沐涵不也才十五歲?要是她出面給沈紫玉尋,那不是會常見貴族子弟中年齡相當的人?這可不行!
蘇沐涵白了他一眼,愁眉苦臉的道:“我孃家還有個妹妹呢!那個心都操不完……”
“沐雲?呃……”一想到蘇沐雲對賈玄毓用的心,沈峻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搖了搖頭道:“我覺着,沐雲這樣下去可不行。”
這正是蘇沐涵想說的!她用力的點着頭道:“是啊!且不說人家鎮國公府答應不,就算是能答應,兩家能議親,沐雲這樣做也不行啊!婚前這樣,叫人笑話不說,今後成了親,賈玄毓必定壓她一頭!”
沈峻熙好笑:“你倒是想得遠……”他猶豫了一下道:“不過未必能成,這件事,我覺着八成都沒希望,你別抱太大希望。”
“這我當然知道……我覺着九成九沒希望!而且我也不希望沐雲嫁進鎮國公府,如今賈玄毓就這麼強勢,沐雲嫁過去肯定吃虧。”
沈峻熙不置可否,他反正也看那個賈玄毓不順眼,小姨子不嫁給他,今後兩家就成不了親戚,成不了親戚,就少了很多來往,這纔是最好的!
今天本就起來的晚,午飯當成早飯吃的,出門的時候都已經酉時了,此時外面天黑半天了,侍書進來問道:“王爺,王妃,晚飯做好了,現在擺上嗎?”
“擺上吧。”蘇沐涵道。
沈峻熙馬上道:“燙點酒!今後別叫我總說。”
侍書急忙答應了。
蘇沐涵驚奇的看着他道:“你現在還養成習慣了,頓頓要喝酒?”
沈峻熙燦然一笑:“哪有頓頓?晚上一頓而已!”
蘇沐涵嗔了他一眼道:“這還少啊?!”心中卻釋然,沈峻熙終是慢慢的從老王爺去世的悲痛中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