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月娥進了靈堂裡面,蘇沐勁低着頭站在門口,他不願意進去,那天二姐死的時候,他還在跟前,此時二姐已經被裝進了棺材,他看了受不了。
蘇沐涵站在院子裡,臉色蒼白的好似紙一般,奶孃抱着蘅哥兒,遠遠地站在院門口,根本就沒進來。
紀月娥出來了,對蘇沐涵剛說了一句:“你去看看他吧。”
沈峻熙就已經在院門那邊出現了,首先看到了門口的蘅哥兒,沈峻熙又驚又喜,叫了一聲:“蘅哥兒!”
蘅哥兒扭頭一看,立刻開心的歡呼起來:“爹!爹!”一迭聲的叫着,雙手伸着恨不能從奶孃的身上跳下去。
奶孃抱不住,慌得忙放在地上,剛說了一聲:“少爺小心……”蘅哥兒已經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眼看着就要跌倒了,被搶上來的沈峻熙一把抱住了。
蘅哥兒高興的一直叫着:“爹,爹!你去哪裡了,我和娘都想你了……”
沈峻熙心裡一酸,用力的在他臉上親着,眼睛往院裡看,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月白衣裳,纖細柔弱的蘇沐涵,他的心立刻又痛的攪在了一起,馬上就往院子走去。
蘅哥兒歡樂的在沈峻熙的懷裡跳着,高興的拍着手叫:“娘!爹回來了!你看,爹回來了!”
蘇沐涵擡眼看過去,見沈峻熙也是一身白衫,幾天沒見,憔悴了不少,臉龐都瘦了下去,一雙眼睛熱切的看着自己。
她咬住了嘴脣,輕聲道:“蘅哥兒別喊……不要在這裡喊。”
沈峻熙忙也哄着高興的過了頭的蘅哥兒:“乖,蘅哥兒不喊,今天在家裡不高聲說話。”
蘅哥兒原本很高興,但是父親和母親都沒有他那麼興奮,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很能感覺大人之間的氣氛,他覺着父親和母親好像很不高興,於是不拍手了,雙手摟住了沈峻熙的脖子,趴在他懷裡不動,好像生怕他走了一樣。
蘇沐涵看的鼻子都算了,急忙的撇開眼。沈峻熙走到了她的眼前,看到臺階上盯着自己的蘇沐勁,無奈的低聲道:“涵兒……出來我跟你說句話好嗎?”
蘇沐涵頓了頓,擡眼去看臺階上,紀月娥原本就希望她能和大姑爺說說話的,看到了忙點頭道:“大姑娘你去吧!我和沐勁在這邊看看。”
蘇沐涵便低着頭往外走,沈峻熙心中一陣欣喜,急忙的跟着出來。這邊是二房院,剛一出院門,沈峻熙就走到了前面,伸出一隻手拉住她的手,一直往蓼風院走。
蘇沐涵呆着蘅哥兒過來,其實就是來看他的,也知道他肯定想蘅哥兒想的不行了,因此沒有掙扎,一直跟着回到了蓼風院的前院。進了屋,沈峻熙轉身看着她:“涵兒,你還是肯來看我。”
蘇沐涵垂下眼簾,輕聲道:“我是來看妹妹的喪事怎麼辦的……”
沈峻熙一手抱着蘅哥兒,一隻手緊緊的拉着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眷戀的摸着,看着她道:“涵兒,現在只有咱們夫妻兩個……還有蘅哥兒,咱們一家三口,有什麼話,不用遮掩了吧?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回去是不是因爲岳父的關係,你害怕岳父太傷心了,這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爲了暫時的安撫岳父?”
蘇沐涵擡眼看着他:“不是……”
沈峻熙渾身驀地一涼,蘇沐涵都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迅速的變冷,有些微微發抖,她舔了舔嘴脣道:“不是暫時……你若是不能叫父親原諒,我……沒法回來……”
沈峻熙又是一喜,接着懊喪起來,這樣也不容易啊!不過,他終於是放心了,明白了蘇沐涵心裡的想法,他總算是鬆了口氣!
“只要你相信我就行,我真的害怕你……”
蘇沐涵很快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相信你,但是並不表示我贊同你!你……你殺的人是我妹妹!”
沈峻熙輕聲哄着,將蘅哥兒放在了地上,蘅哥兒看到父親和母親都沒走,也放心了,就在屋裡玩。
沈峻熙看着蘇沐涵輕聲道:“我知道你爲難,我也知道你肯回來見我,也是爲我着想了,體諒我。我不敢奢望你們對我毫無怨恨,可是,不管怎麼說,我只求你看在蘅哥兒的面上,早點回來……岳父那裡,我當然會去求,可岳父要是長久的不原諒,你也不回來,我真的……受不了……”
蘇沐涵垂下眼簾,嗓子又哽住了:“你爲什麼……你怎麼就能下了了狠心……”
沈峻熙頓了頓,道:“涵兒,你想想那情形,若是我沒有那麼做,她上前和我糾纏……那時候你和沐勁正好進來看見了,會怎麼想?你根本就不會再理我,可能一輩子都不理我聽我解釋的!岳父更不會原諒我!”
他也舔了舔嘴脣,接着道:“而且那時候不容我細想,我只想着不能叫她靠近,再加上她嘴裡不乾不淨的牽扯你,我真的沒法忍……以前的事我不想說了,蘇沐雲現在死了,死人不能替自己辯解,但是,活人也不是就不能說話了,難道人死了,道理就全部在她那邊了?”
蘇沐涵低頭不語。
沈峻熙嘆了口氣:“其實這些話我不用和你說,你能回來看我,我心裡已經明白了……我會去求岳父原諒,一定求到他原諒我爲止。”
蘇沐涵點了點頭,正要叫蘅哥兒走,突然身子被沈峻熙一下子抱住了,她吃了一驚,剛想掙扎,卻馬上又放棄了,倚在他的懷裡,哽咽了……
今天過來看靈堂,她還帶上了蘅哥兒,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父親雖然沒說什麼,可蘇沐涵心裡卻是很愧疚。
但是,一想到沈峻熙一個人在家裡孤零零的,她就心如刀絞。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天,她早已經冷靜下來,也早已經想清楚了。
剛開始猛見到那情形,與其說悲痛,不如說被驚嚇,震驚的難以相信更合適,離開王府回孃家,也是因爲場面太驚悚,她一時接受不了。
就像她後來想到的一樣,蘇沐雲對她冷淡厭惡,已經深深的影響到了姐妹之間的感情,蘇沐涵在她死後纔算是想明白,蘇沐雲在她心中,其實已經很疏遠了,不及她的丈夫兒子重要,也不及父親母親、沐勁重要,甚至都不及沐曄和纔出生的沐樟重要。
所以這件事開始的驚悚震驚過去之後,她很快就能冷靜下來,將事情分析了一遍,並且選擇相信沈峻熙!
至於留在孃家,全都是爲了父親,沈峻熙說得對,她是因爲害怕父親傷心,若是自己這個大女兒在這種時候,還留在沈峻熙這個殺了妹妹的人身邊,父親會更傷心,沒準會絕望,痛苦……
傷害父親,蘇沐涵是絕對絕對不願意的。
好在,父親到底不是年少氣盛的小夥子,他有着中年人的沉着穩重,有着將軍才具備的冷靜和睿智,雖然這幾天什麼都沒說,可是蘇沐涵能感覺到,父親的態度已經軟化了,今天自己回來,他也沒說什麼。
當然,幾天之內徹底轉變是不可能的,現在也只是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沈峻熙摟緊了她,真實感覺到她的柔軟,鼻中有着他熟悉的淡淡香味,心終於是安定了,這幾天的茫然失措,彷徨若失終於消失了,他幽幽的嘆氣,在她耳邊低聲的喃喃自語:“真想你……想你們……”
蘅哥兒在屋裡轉了半天,沒發現什麼好玩的,出來看到父親和母親摟在一起,生怕把自己漏了的他急忙的過來把小腦袋往兩人身子中間擠着,着急的叫:“爹,娘!”
兩人忙鬆開,沈峻熙將他一把抱起來,輕笑着道:“蘅哥兒,一會兒跟娘回外祖父家好麼?”
蘅哥兒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離,也聰明瞭起來,馬上歪着頭問:“爹去不去?”
沈峻熙道:“爹不去……爹有事要做。”
“那蘅哥兒也不去!”說着蘅哥兒伸手把蘇沐涵的衣裳抓着:“娘也不去!”
蘇沐涵忙道:“過幾天就回來……”
蘅哥兒急了,大聲叫道:“不去!我要跟爹在一塊兒!我不去外祖父家!”
蘇沐涵急的還要說,沈峻熙忙輕聲阻止了她,抱着蘅哥兒過去坐在椅子上,先不說這事了,低聲哄着說話,和他玩,蘅哥兒玩的高興,一會兒就忘了剛剛的話,沈峻熙趁機告訴他,爹要去很遠的地方,過一段時間帶很多好玩的回來……蘅哥兒要跟着母親去外祖父家,不然就沒有玩意兒了……
這樣連哄帶騙,終於蘅哥兒勉強的點頭答應了。
抱着蘅哥兒出來,三人回到了二房院門口,丫鬟進去請紀月娥和蘇沐勁的時候,蘇沐涵問沈峻熙:“這邊……內眷來了,誰接待?老側妃和老王妃不會管吧?”
沈峻熙搖頭:“不用他們,我叫峻楠去吧紫玉叫回來,她現在辦這樣的事應該沒問題。”
蘇沐涵點了點頭,還想問問沈峻楠怎麼樣,但是紀月娥和蘇沐勁已經出來了,她便沒再多問,幾人從王府出來,回到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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