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遊與徐暢分別帶兵將王家村和張莊悄無聲息的圍了起來,他們去時夜幕剛剛降臨,家家戶戶都已經點燈,燈火明亮,首尾相連,看上去十分繁華。
就是這樣的情景,令那些對舒悅凝的推測尚有懷疑的人打消了最後一點疑慮,村子裡家家以務農爲生,縱使風調雨順,年年豐收,又有幾戶人家捨得費油點燈?
兩人依照舒悅凝所說,命人高喊‘匪徒張棟業已伏誅,世子有令,見賊匪一律剿殺,一個不留!’。
立刻,他們就遭到了還擊,那些看似憨厚莊稼人的賊匪迅速的拿起了武器,與他們戰成一團。
事情進展還算順利,兩個村子的人加起來統共不到一千,很快就被這些訓練有素的將士們拿下。
只是這戰場打掃起來格外費勁,村裡不止有兇悍的匪徒,還有老人和孩子,哭喊聲到處都是。兩隊人馬都極有默契,對老人和孩子只抓不殺,這樣一來,就很耽誤時間。
等到天亮,他們纔將整個村子搜查了一遍,確實找出不少好東西。
待整頓好一切,回到縣府覆命時,舒悅凝和桑寧遠已經用完午膳,桑遊和徐暢先後將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又將搜繳到的財物清單交給桑寧遠過目。
桑寧遠匆匆看過清單:“嗯,這些東西足以證明王家村和張莊是賊窩,擬個官府告示招貼在城門下,此事就算了結了!”
舒悅凝好奇,將清單接過去細細看了一遍,蹙起了眉頭:“或許還有……”
不等舒悅凝說完,桑寧遠又道:“既然事情已經了結,我們便無需在此耽擱,傳令下去,一個時辰後拔營回京!”
桑遊與徐暢皆是一驚,不約而同道:“如此着急?”
“我們此番前來是爲了抓賊匪,賊匪已經抓住,還有必要留在這裡嗎?”桑寧遠臉一沉,說到。
舒悅凝依舊盯着手中的清單,按照上奏朝廷的摺子和茶館裡的夥計所說,在這裡遭了劫匪的商隊和送親隊伍很多,加之縣府被洗劫一空的庫房,匪徒手裡應該有大批的金銀珠寶纔對,可現在的這些,實在是太少!
少得,不禁令人懷疑王家村和張莊不過是明面上的兩顆棋子!
沉吟片刻,舒悅凝開了口:“世子,或許我們應該等上些時日,看看……”
桑寧遠握住了她的手:“我想帶你回京,讓御醫給你瞧瞧!興許,蘇管家也有法子。”
聞言,舒悅凝立刻將嘴裡的話嚥了下去,人都是自私的,有生的希望,誰會想死?
古衛斷言她只能活三天,或許,她到不了京城就得死,可於她而言,情況並不比現下糟糕!且,若她死在路上,懷抱着最後一點希望的桑寧遠勢必悲憤,一怒之下,沒準喪失理智,回到京城就將卞子棟宰了!
她想得清楚,擡頭看
桑寧遠時卻有些動搖,他一向聰慧,若此番不是太過擔心她,怎麼會看不出清單上的問題?
“好了,別發呆了,讓桃紅給你收拾收拾東西,順便想想有什麼路上需要的,一併讓她給你準備了!”桑寧遠摸了摸她的腦袋。
“還是,留些人馬在這裡吧!我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半響,她憋出了這麼一句。
桑寧遠一愣,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清單,他的目光告訴她,他已經看出問題了!
她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即不想欠他,又不想放棄機會。
半響,桑寧遠開了口:“現在,還不能回京!剛纔本世子的話,你們就當沒有聽過吧!”
聞言,衆人齊齊鬆了口氣。
“好了,你們累了一夜,都去休息吧!桑遊留下!”
“是!”其他人紛紛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遠,桑寧遠方纔道:“桑遊,你帶着五千兵馬留下,嚴密監視縣府內其他人的動向!”
桑遊一聽,明白他還是想帶舒悅凝回京看大夫:“爺是打算帶着自家的侍衛回京嗎?”
桑寧遠搖頭:“不!這清單上的金銀太少,恐怕背後還有其他的匪徒,剿匪一事尚未完成,本世子回京就是抗旨不尊!此番回去只能小心行事,人手太多反而容易引起注意,只帶着古衛一人和一個車伕就夠了!”
桑遊驚:“這怎麼行?此去路途遙遠,風險難測,爺怎麼能不帶侍衛呢?”
桑寧遠不理會他,繼續道:“從即日起,你莫要讓人靠近縣府後院,住在後院的人全部送到卓家去借宿!若有人問起,你就說因爲擔憂夫人,本世子病倒了,需要閉門修養!特別是孟路兄妹,務必不要讓他們靠近後院!”
“可……”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本世子意已決!你出去備好馬車,讓古衛到車裡等着!”
桑遊無奈的看了舒悅凝一眼,而後搖了搖頭,只能從命:“小的,謹遵爺吩咐!”
舒悅凝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他明知是抗旨不尊,還要帶她回去,這無異於在她心口賭上一塊大石頭,壓得她無法喘氣。
桑遊退了出去,眼見着桑寧遠親自動手爲她收拾東西,她只能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
桑寧遠這次打算日夜不停的趕路,恐怕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沿路採買耽誤時間,所以需要帶的東西很多。他收收揀揀的,無知無覺過了半刻鐘,還未收完。
舒悅凝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正彎腰在衣櫃前面收拾衣服的他:“世子,你……”
“嗯?”他扭頭看她,眉毛微挑,眼神專注的等着她的下文。
她有些說不下去:“你、你真打算帶我回京?或許,我會死在半路上,冒這麼大的險,值得嗎?若被他人知道你抗旨擅自回
京……”
他站起身,打斷了她的話:“你會活着陪我!”
他說得自信而堅定,真就令舒悅凝相信了。可是,怎麼就相信了呢?舒悅凝有些琢磨不過來,只呆呆的看着他。
他又鄭重的重複了一遍:“你會活着陪我!活着等陛下降旨準你和慕容子墨和離,活着給我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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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他的黑眸無比璀璨,舒悅凝被裡面發出的亮光給灼傷,難堪的扭開頭:“若、若我能活下去,我會陪着世子的!”如果還能活,不如留在他身邊補償,欠了他那麼多,應該還了。至於桑瀟風,反正已經沒有未來……既然沒有未來,何不如找條讓自己活得輕鬆的路?
桑寧遠笑着點點頭,門外,桑遊輕聲稟報道:“爺,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桑寧遠看看手裡的包袱:“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我、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你說!”
“那天去打聽消息時刺殺我們的人絕對是孟路安排的!”舒悅凝說着,小心打量桑寧遠,見他沒有生氣,她方纔繼續道:“你當時太過着急,聽不進我的話,現下你好好想想,哪戶農家會用那麼精緻的陶瓷杯喝水,還一用就是八個,分明是提前爲我們準備的!”
“也許,那個村莊和王家村、張莊一樣都是賊窩!”
舒悅凝一愣:“你說得不無可能!那天我們跑得那麼急,按說應該有狗吠或者鵝叫,竟然一點沒有聽到……得派人去查查那個村莊……”
“嗯!”桑寧遠點頭。
說到此,舒悅凝這才意識到自己要說的話被桑寧遠岔開了,忙又道:“也不對!即便是賊匪,他們畢竟也是農戶出身,不可能在家裡擺放那麼精緻的陶瓷杯子,且那杯子很新,根本不像用過的模樣,分明是給我們準備的!按理說,一般的賊匪得了這類東西,不是拿去賣錢,就是不懂得保存給砸了,怎麼可能又幹淨又新,還足足有八個,這隻能表示他們知道你的喜好,知道你素來講究……”
“哎……”桑寧遠嘆了一口氣,打斷她的話:“這些,我已經知道了!”
舒悅凝猛地愣住,雙眼圓睜:“你知道了?那你怎麼還任由孟路……”說着,她瞬間明白了,他事後雖然猜到了真相,卻因爲在乎與孟路情義,故而裝作不知。
他不知,那孟路與他就還是好兄弟!
舒悅凝第一次發現,她其實從未了解過他。
她心中的他,自大,自傲,自私,冷清。真正的他,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爲了在乎的人讓步和屈就。
可笑,她因對他的虧欠,一心想償還他,以爲讓他免受孟路欺騙,挽回在衆侍衛心中重情義的形象,就是報答他。哪裡知道,她不瞭解他,更加不知道他心裡想要的不是這樣的補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