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榮華憤起,咣的掀了桌,轉身走人。
萍兒在旁看着頓時垮了臉。又氣跑了,怎麼每天都這樣?
嚴九看着她漸遠的身影,滿臉寵溺笑容。不錯,知道生氣了,總也比看她愁眉苦臉的好。
“混蛋,混蛋嚴九……”榮華咬牙切齒的狠狠罵了一路,回了屋都沒見停,“混蛋、混蛋、混蛋……”
“公主……”銀花忽然興沖沖跑進來,“快來瞧瞧,是誰來了。轂”
榮華只當是外頭又有什麼人來求見,正心煩氣躁着,瞥都不瞥她一眼,就氣咻咻吼了一聲,道:“又什麼人來了?不見,讓他(她)給我滾,姑奶奶現在沒心情。”
銀花被榮華突如其來爆火脾氣嚇了一跳,正欲解釋,卻聽身後門外已傳來了“呵呵”的清越笑聲銓。
“又是誰惹我的寶貝妹妹生氣了?看我不揍他。”
驀地聽到這熟悉中帶着幾分陌生的嗓音,榮華渾身一震,倏地轉過身,一臉驚喜看向門外。
門外的庭院中不知何時站了一身姿挺拔的少年郎,十五六歲年紀,頭髮梳的整整齊齊,束着白玉冠,飛揚的長眉,迷離的桃花眼,挺翹的鼻,紅豔的薄脣,雖是與她一般無二的容顏,生在他臉上,卻是不點兒不覺違和,少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瀟灑,一襲清雅的月白錦袍,束着同色金絲勾邊的錦帶,腰間垂了一枚拳頭大小的玉麒麟,一眼望去,嬌豔欲滴的翠。
不是暮朝是誰?
幾年不見,他高了,也壯了。
榮華“啊”的驚喜叫了一聲,就飛身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怎麼遲了這麼久纔回來?都快擔心死我了,真怕你們在路上出了什麼事。”
暮朝也攬了她,清亮的眸光微閃,不以爲然笑說:“那麼多人跟着呢,能出什麼事,別大驚小怪。”
榮華微微眯了眼,擡頭看他,一臉狐疑:“真的沒出什麼事?”
暮朝搖頭:“……真的沒出什麼事?”
榮華“哼”了一聲,板了臉,一拳砸在他胸口:“在我面前竟然也敢扯謊,從小到大,你哪次扯謊瞞的過我的?”果然跟小時候不一樣了,不再是那軟軟小小的一團,胸膛都硬邦邦的了。
暮朝裝模作樣的捂了胸口,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不是怕你擔心嘛。”
榮華白了他一眼,又一拳砸過去,沒好氣說:“你怎麼知道你不說我就不會擔心了?”
“其實也沒什麼,”暮朝輕描淡寫說,“就是一天睡到半夜的時候,船上突然着火了,一時也來不及滅,就都跳水裡遊了一遭。”
“只是船上着火了,沒其他的?”榮華依舊懷疑。
“……”暮朝又默了片刻,被她灼灼的目光盯着實在撐不住,才又不情不願的說,“確實也有幾個人趁夜偷偷摸上了船,不過發現的早,並沒有傷到人。”
怎麼非得要她逼着問才肯說?榮華忍不住生氣的瞪他一眼,生怕他還有什麼隱瞞,在他身上摸索着找了遍,確定他並沒有受傷,纔算安下心來。
說話的工夫,被暮朝落在後頭的秋嬤嬤幾個也終於到了。
幾年不見,秋嬤嬤頭髮已白了一片,不過身體依舊健朗,精神頭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一看到榮華,她就迫不及待的過去緊緊抓了她的手,目光殷殷的上下很是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口中不住感嘆:“幾年不見,公主都已經長成大姑娘了,都能嫁人了。”說着,她的眼眶就紅了,哽咽起來,“娘娘若是知道她的一雙兒女都好好長大,一定很高興。”
榮華心中也是頗多感概,摟了她纖瘦的肩膀,安撫的拍了拍:“這些年辛苦嬤嬤照料暮朝了。”
秋嬤嬤抹着眼睛直搖頭:“公主這是哪裡的話,照顧好兩位小主子,本來就我老婆子應該做的。”
“嬤嬤年紀也不小了,該歇下來享享清福纔對了。”榮華默了片刻,說。
秋嬤嬤聽着卻是一嚇,有些驚惶的擡頭看榮華:“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要我老婆子?”
“當然不是。”榮華急忙搖頭,“我就是擔心嬤嬤年紀一把了,再幫我們這麼忙裡忙外的,怕是身子撐不住。”
原來不是要趕她走。秋嬤嬤聽着心頭一鬆,一點兒不以爲然:“嬤嬤我身子好着呢,還能伺候你們,就算是等到以後小少爺,小小姐出生,也一樣能照顧得過來。”說着,生怕她不信,說起之前發生的事,“前幾天,老婆子我還進水裡遊過一遭呢,你看現在身體依舊棒棒的,一點兒事都沒有。”
琥珀聽着也笑了,在旁幫着勸:“是啊,公主,嬤嬤她就是個閒不住的,能走能跳的,你讓她歇,她怎麼樂意。更何況,殿下身邊也不能缺了信任的人伺候着。”
榮華猶豫。
秋嬤嬤頓時有些氣鼓鼓的,情緒低落,裝模作樣抹着眼睛直叨叨:“這才幾年不見,沒想到公主都跟我老婆子生分了,竟說混話。”
榮華聽了頓覺哭笑不得,只得連聲應了:“好好好,我不說混話就是了,以後還勞嬤嬤多幫我照看着點兒木頭。”
秋嬤嬤這才破涕爲笑,認真應了。
隨秋嬤嬤一塊兒進來內院的還有郭子,都是以前跟在許錦嬛身邊的老人了。當年暮朝過去荊州的時候,怕沒人照料,亦怕有個什麼閃失,除了在暗中護着的人外,便將原本在許錦嬛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一分爲了二,讓秋嬤嬤和郭子跟這一塊兒去了荊州,一個照顧起居,一個貼身隨扈。
除了這些熟面孔,榮華還意外的看到了兩張生面孔,確切來說,一張確是生面孔,另一張卻瞧着有些半生不熟的,榮華恍惚記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但確切是在哪兒見過的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這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侍衛裝束,二十不到年紀,進了院門就一直低着頭,時不時的會偷偷擡頭看榮華一眼,不過隨即就很快垂了腦袋,一臉羞赧。榮華看他實在有趣,便忍不住多瞅了兩眼。這一瞅可是不好了,他腦袋頓時垂了更低,都快貼上胸膛了。
暮朝見她興致盎然的盯着那侍衛猛瞧,眼裡頓時亮起一點神秘的精光,走過去問榮華:“榮華可還記得他是誰?”
“我以前認得他嗎?”榮華一臉詫異,又盯着那侍衛使勁瞧了起來。
那侍衛的臉頓時更紅起來。
“嗯。”暮朝點點頭,想起以前的事就不由樂呵起來,“你以前揍過他。”
嗯?榮華皺了眉,摸着下巴,看着他若有所思,一時依舊想不起來。她以前揍過很多人。
“王侍衛,擡起頭讓公主瞧瞧。”暮朝命令道。
王侍衛這纔不情願擡了頭,看着榮華滿臉通紅。
“王侍衛?”榮華一聽這姓兒,在一瞧那王侍衛模樣,腦中靈光一閃,頓時瞭然,“啊,我想起來了,就是以前住在大王村的時候,爲了要拉我跟他一塊兒玩,搶了你的玉麒麟,被我按在地上一頓打的王小虎,虎子哥是不是?”她大喇喇的也沒客氣,什麼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是,屬下見過公主。”王小虎聽着羞紅了臉,真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很快給榮華見了禮,就又垂下了頭。小時候不懂事,看到人家小姑娘長得粉雕玉琢,就想拉了她一塊兒玩,做了蠢事,沒想到人家小姑娘看着漂漂亮亮、柔柔弱弱,揍起人來卻是一點兒不含糊。每每想起那事兒,他都會覺着好糗,更因沒能好好守住這兩個小的,讓他們叫人擄了走,心懷愧疚好多年。如今,總算有機會彌補了。沒見的時候想着念着,見着了,他突然有種還不如不見的好。小姑娘長大了,漂亮了,不過身上一點兒沒見溫婉的影子,一開口就讓人有些承受不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驀地聽她叫“虎子哥”的時候,他心頭一軟,渾身卻乍然一冷,彷彿被人一記寒冷徹骨的眼刀狠狠釘住的感覺,可是擡頭四下看,卻並未見有人狠狠瞪他。難道是錯覺?
榮華知道原來是老相識,倒是興致勃勃:“原來是虎子哥,真沒想到啊,你竟然會跟到了木頭身邊。”
“是啊,我也沒想到。”暮朝跟着說,“他竟然也進了荊州水師軍營,還跟我分在了一起,還打了一架呢,我看他身手不錯,回來就把他帶身邊了,你可別再欺負人家了。”
“好好的,我怎麼會欺負人家。”榮華說着,笑眯眯衝王小虎輕輕一點頭,“以後就勞煩虎子哥多幫我照看着一點木頭了。”
“是。”王小虎依舊紅着臉,恭聲應道,“公主放心,屬下一定會護住殿下週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以前沒做到的,他以後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