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滴水掉進了熱油鍋裡,有人領了頭,周圍那些原本只充當冷漠看客的圍觀者們一下子羣情激昂起來。
“廢了她……”
“她不配做公主……”
看着眼前似是要失控的場面,信兒擔心極了,忙上前將大長公主護在身後,說:“公主,這裡危險,您還是先進府去暫避一下吧。”
大長公主卻是一點兒不以爲然:“避什麼避?不過一羣下賤的刁民而已,我堂堂大長公主,難道還會怕了他們不成?”說着,她一把推開信兒,冷眼看着眼前這些情緒有些激動的平民百姓,高聲怒聲,“你們想幹什麼?要造反嗎?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你們都活的不耐煩了是不是?轂”
一聽“抄家滅族”四個字,所有人的喉嚨彷彿一起被掐住了似的,齊齊閉了嘴,不敢再多吭一聲。對於死,他們還是畏懼的。
大長公主看着眼前瞬間鴉雀無聲的人羣,一臉得意,斜睨了信兒一眼,說:“看到沒有?就這麼羣東西,有什麼好怕的?銓”
信兒怔怔,想到剛纔的情形,依舊心有餘悸。
這時,大長公主已轉頭望向她那兩個正與幾個衙役對峙的侍衛,輕輕皺了眉,有些不耐的催促:“你們都還愣在哪裡幹什麼?還不趕快給本公主把人帶過來。”
“是,公主。”那兩侍衛齊齊應了一聲,直接推開擋在面前的衙役,一把揪了金娘就往大長公主府中拉。
陳大人與他那幾個衙役都被剛纔突然的一幕驚的呆在那裡,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想要再把人搶回來,卻已是來不及了。
銀花躲在人羣中,看到這一幕,急的直跺腳。都已經給他創造機會讓人趕緊把人帶走了,竟然還會失手,沒用的東西,早知道,不找他了。現在可怎麼辦是好?難道真讓大長公主把人帶走?那結果肯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可不是公主想要看到的。
金娘也在犯愁,現在怎麼辦?真要動手?那是進了門動好,還是現在就動好?
後頭,陳大人還在緊跟着哀求:“公主,這不行啊,您得把人交給下官才行啊。”
煩死了。
不止大長公主,就是金娘也覺心煩,一個大男人,窩窩囊囊的像什麼樣子,真想踹他。不過,她也只是想想而已,以她現在的處境,實在不方便,大長公主可就沒那麼客氣了,被吵的心煩氣躁的,直接不客氣的轉身就一腳踹了過去:“煩死了,滾開。”
她這一腳踢的雖然隨意,卻是出乎意料的精準。
陳大人吃痛的“嗷”了一聲,彎腰、躬身、夾腿,捂住重要部位,半蹲了在那裡,不敢動了,心裡頭卻在直罵:我靠他孃的,要不要這麼恨。
大長公主也很意外,冷冷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轉了身,繼續往她府中走。
眼看着人就要被拖進門了,陳大人急了,痛呼一聲:“等一下……”
與此同時,人羣外頭,亦聽到有人在叫:“等一下。”
大長公主一聽這聲音,微微皺了眉,停住腳步,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見一看着已年過半百的太監領着一隊禁軍侍衛,撥開人羣,直往她這邊走了過來。
來的這太監不是別人,正是馮公公。
一見馮公公,大長公主的臉色更又沉了幾分。這老傢伙突然跑來做什麼?
馮公公走到大長公主跟前,恭敬行了禮:“奴才見過大長公主。”
“馮公公不必多禮,起來吧。”大長公主語氣稍緩,說。人家到底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她也不好不給幾分面子。
“謝公主。”
“馮公公突然前來可是有事?”大長公主問。
馮公公始終弓着背,點點頭:“是,皇上聽說大長公主府門口有人尋釁鬧事,特意譴奴才過來查探一二。”
大長公主聞言,微微眯了眼:“皇兄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這麼快就知道了。”
“是。”馮公公淡淡應了一聲,便看向被拿住的金娘,問,“這位夫人是……”
“什麼夫人?”大長公主不屑冷哼一聲,說,“不過是花樓裡一下賤的鴇娘而已。”
馮公公對大長公主對大長公主所言似乎並不在意,依舊淡淡笑着看着金娘問:“夫人可是攬月坊的老闆薛金娘?”
金娘看着他,一臉狐疑,點點頭:“妾身正是薛金娘。”心中忍不住開始琢磨起來:馮公公?難道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是小姐進宮去搬救兵了?不能啊,她現在可還被禁在府裡出不去呢……
確認無誤,馮公公鬆了口氣,笑起來:“果然是六夫人。”
金娘更覺詫異:“公公知道妾身?”
“六大人的夫人,如何不知道。”馮公公笑着道。
大長公主聽着滿心不服氣:“什麼六大人的夫人?不過是花樓裡一個下賤的鴇娘,她也配。”
馮公公卻並不搭理她,只看着金娘道:“皇上特命奴才前來告知六夫人一聲,六大人的事,他必會給夫人一個交代的,請夫人暫稍安勿躁。”
金娘頓時一臉驚喜:“公公所言當真?”
馮公公笑着認真點頭:“是,夫人放心,咱家所言句句屬實。”
金娘更覺歡喜不已,亦一臉認真應下:“是,妾身明白了。”
馮公公滿意點點頭,擡眸看向押着金孃的那兩侍衛,開口道:“放了六夫人吧。”
那兩位侍衛遲疑的看大長公主一眼,一時沒敢有動作。
“不準放。”大長公主氣急的叫着,沉臉怒道,“本公主的侍衛,誰允你指手畫腳了?看在你是在皇兄身邊貼身伺候,本公主給你幾分顏色,你可別蹬鼻子上臉了,老東西。”
馮公公聽着她的罵聲,不慍不惱,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說:“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說了,不準爲難六夫人。另外,奴才奉旨前來向大長公主傳達皇上口諭,大長公主驕縱跋扈、恃強凌弱,屢教不改,勒令自今日起,於大長公主府中閉門思過,無皇上旨意,不得擅離。”
大長公主一臉驚愕看着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兄要禁我的足?”
“是。”馮公公應了一聲,向着洞開的公主府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公主請回。”
大長公主扭着身子不肯:“我不要……”
馮公公看着她,眼裡很快劃過一抹厲色:“公主這是想要抗旨不遵。”
大長公主唰的白了臉,脣瓣哆嗦着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響來。抗旨?她哪敢。可她一樣不要被禁足在府裡,連個期限都沒有,讓她怎麼熬?
“公主請回。”馮公公再次說道,面上的表情更顯端凝起來。
大長公主怔怔站在那裡,依舊不肯動。
信兒着急皺了眉,只好硬將人拽進了府中。
“閉門。”隨着馮公公一聲令下,大長公主的大門轟然關上,隨行的禁軍侍衛中立刻步出兩名,嚴守在了門口。
金娘站在那裡,看着眼前緊閉的大門,輕輕舒了口氣。還好,這趟總算是完成任務了,而且……她想着,又轉頭看看馮公公……完成的效果好像比預期的要好很多。
“謝公公剛纔出手相助。”她福身衝馮公公行了禮,感激道。
馮公公不以爲然笑着搖頭:“六夫人不必客氣,咱家不過是奉旨行事而已。”說着,他便與她告了辭,“咱家還要回宮去跟皇上覆命,先行告辭了。”
“是。”金娘笑着,亦恭敬的應了,“是,公公慢走。”
馮公公轉身離開,臨走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稍稍歪了歪頭,往還未散去的人羣中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抿嘴微微翹了翹嘴角,才終回了頭,大步離開。
金娘注意到他的目光,特意也循了他方纔的視線看了一眼,正好瞅到銀花縮頭縮腦的鬼鬼祟祟在那兒張望,心下了然,脣邊卻不由勾起一抹苦笑。糟了,不是被看穿了吧?
好戲過了,原本聚集的人羣漸漸散去。
衆目睽睽之下,銀花也不好上前大喇喇與金娘說話,只與她交換了一個眼色,便隨着人羣散去,回去覆命了。
……
回到公主府,一進門,銀花就跟榮華狠狠將那陳大人數落了一頓:“……真是沒用,都已經給他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了,還不知道把握,幸虧馮公公及時趕到,要不然今個兒這場戲真不知道該要怎麼收場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