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禮物到江左盟主那般落窗而逃的份上,也真是夠丟份子的,可是自後再見那位巾幗將軍的時候,看到她腰間佩戴的玉佩,又是興奮的一也沒能睡着,白天懶洋洋的打着盹,竟然笑着醒來了好幾次……
往昔的記憶太過美好,而後想起來的時候,事過境遷,痛也就越深。
而另外一邊的鑄魂,也有些恍惚,他因爲楊哲的話,想起了鳳羽,那人的定情信物,卻在她名盡之時,四分五裂。
是的,鳳羽碎裂的剎那,鎖住了顏如玉的魂魄不離,楊哲的逆天之舉,使得她原本快要消失的戰魂成了千年厲鬼將魂。
那一瞬的巨大的痛苦,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忘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前塵種種,只記得自己是個宋朝的將軍,只記得當時還有戰場,只記得手上那折斷的戟上,刻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鑄魂二字。
所以當再一次重見天日,楊哲問他你是誰的時候,他回答了唯一記得的一個名字。
——鑄魂。
誰鑄就了戰魂,又鑄就了誰的魂?
鑄魂。
楊哲輕輕地念着這兩個字。
你可知道。
阿顏,你可知道,當年你死後的江左盟主做了什麼?楊哲的睜開眼,淚水沖洗過的眼一瞬間變得冷冽。
冷冽的就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回到了那個滿身殺氣混着濃厚悲傷的江左盟主,那一身的風沙帶着肅殺,聽着那個人死去的消息,那時的感覺啊,誰敢讓他那麼痛,誰又能令他那麼痛。
只有一個顏如玉,只有那個最初的鑄魂將軍,那個讓他糾結是不是斷袖的人,後來威震四方的巾幗將軍。
楊哲不會忘記,那一年,皇宮的冰棺裡面,抱走了那個說要等他回來的人。
從一衆羽林衛的包圍下,抱着那個冰棺裡、容顏如初、一身鎧甲的巾幗將軍,遇神殺神的離開了重重機關的高牆之中,再一次出現,便是帶着地獄之火。
那一年,夜闖國師府,殺了南宮明,將江左盟與朝廷的文書撕毀在帝王面前。
那一天,高宗揮退了所有人。
那一夜,沒有人知道江左盟主和南宋帝王之間說了什麼。
過往種種,彷彿一部老舊的電影,一幕幕在楊哲的腦海心中劃過。
其實與帝王的對話,並不多,楊哲說,江左盟的繼位者,永遠不會再與皇室中人有糾葛,江左盟與廟堂,形同水火。
與之前的江左盟主答應了皇帝的話截然相反。
如果顏如玉在,他用江左盟扶持他大宋江山穩固,答應用埋在江左
盟古墓裡面的大宋幾代貪官的寶藏,給他充當軍資,他用所有掙來了她顏如玉的一句承諾。
他用命掙來了顏如玉的情,他用江左盟掙來了兩人的幸福,在伸手就能夠着的明天。
只是遲了一天而已,爲什麼我們卻耽擱了千年?
於是他不要了,他不求了,他想要的,就自己拿,大宋的江山,便是死,也要他江山不穩!
當年的江左盟主傳位之後,便在青山之下,挖掘了骨墓,白骨成墓,生不能同寢,死亦同穴。
死亦同穴……
楊哲想起來了,他在青山之下實行了從南宮明那裡拿來的禁書,施行了逆天的陣法……
想到這兒,楊哲有些恍惚,這一刻,楊哲知道自己做夢了。
夢裡的他走在青石小路上面,路上的楊哲一身黑衣白衫,一柄摺扇笑的風流,身後的精靈女子有着綰綰的模樣。
“你怎麼來了,跑到和尚廟裡也能見到你啊,還是說你又來見姐姐?”
“你姐還是在藏經閣?”楊哲知道那位一身鎧甲的將軍閒暇時最喜歡的就是看書了,迦藍寺的藏經閣可是出了名的有名啊!
“迦藍寺的藏經閣,我勸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綰綰眼眸一轉,像是警告,又像是奉勸。
“爲什麼?”
“那要不你進去唄……”綰綰眨眨眼,說的很是隨意。
“……”楊哲無語,這叫個什麼事啊,看綰綰的樣子,他覺得那個所謂的藏經閣,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綰綰雖然嘴上說着讓他不要進去,腳下卻給楊哲帶着路。
“我說,顏如綰小姐,你這是希望我去呢還是不去呢?”
“江左盟主有手有腳,有頭有腦,需要我來說嗎?”
“……”江左盟主有點和她說不清了。
“吶,進去後,你會感謝我的,真的。”綰綰在前面帶路,帶着神秘的眨眨眼。
“得了,那什麼藏經閣,走吧。”楊哲打着既來之則安之的主意。
“到了。”綰綰站在一個院子前面,說是院子,也只是一道古牌坊而已,只是牌坊後面是一塊古樸的刻匾,從右到左,刻着“藏經閣”三個大字。
綰綰指出了藏經閣後就沒有再前進,而得到綰綰示意的楊哲,只能獨自前進,推開藏經閣的大門。
推開的門後,沒有滿室的塵埃,入眼的景象,卻給了楊哲一種錯覺,彷彿推開的這一扇門,就像是推開了那相隔的千年時光。
這一刻,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唯可見到夜幕下的星河早侵蝕,然後一點一點慢慢的蠶食了誰的殘像。
這一刻,誰的眉目漸漸清晰那一身鎧甲的人,自古老的木架佛經前走出。
楊哲按住胸膛,那好
似有闇火燃燒崩裂的痛意,輕易的就摧毀了那相隔的千年時光。
楊哲覺得眼睛有些朦朧了,可是那人嘴角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竟還清晰如昨日才別。
“你怎麼來了……”那人回頭,手中的一卷書簡被匆匆的收起。
“你藏了什麼?”
然而不等將軍回答,遠處的鼓樓隱隱傳來遑然嗡鳴。
晨鐘暮鼓的寺廟,他們錯過了早晨沉甸甸的敲鐘聲,卻迎來了代表一天功課結束的暮鼓聲。
若隱若無鼓聲響起,霎時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的金鳴齊喑的聲音。
這聲音彷彿讓整個藏經閣都陷入了飲酒過量後那種類似於醉酒的天旋地轉之中!
楊哲伸手扶住了木架,閉上眼感受着那無所不覆、無所不含的豪壯,就像是看着這位鑄魂將軍在沙場點兵時候豪邁。
心裡久違的熱血沸騰,難以按捺的在他血脈裡賁漲。
曾經他被那樣的雄猛豪情掀起了萬丈雄心,曾經也也因爲那個一身鎧甲的巾幗英雄而激動的忍不住要仰天長嘯,以抒壯懷。
抓着手裡的木架,江左盟主一點一點的倒下去。
“不好,快走。”
“喂,怎麼了啊?”
楊哲覺得有一股充盈的力量流淌在他的身體裡面。
這一顆,他自己的身體,被一股離奇的力量充盈住了。
這又不能說是簡單的內力,應該說這股力量無所不容,又不與任何的武功起衝突。
“糟了,”一向冷清的將軍大人,臉上竟然是難得的動容。
而對於將軍主動的親近,看着將軍大人搭在自家手上的手指,嘴角牽起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糟了了什麼啊?”一句話說完,原本被將軍拿在手裡又因爲楊哲的進來而匆匆塞回去的竹簡就進了江左盟主寬大的袖子裡面。
“你的運氣真不好!”難得的,鑄魂將軍竟然會調侃人。
“沒事沒事,能和阿顏一起,我真是榮幸之至啊……”
“你沒察覺到自己身體的奇怪?”
江左盟主很疑惑:“挺好的啊!”
這話剛說完,江左盟主就冷不丁的就想起了一種武學裡的分支。
“太極?”
太極,可以極大,亦可以極小。
太極,包羅了萬象,森羅了天地,是爲太極。
而江左盟主看着眼前的藏經閣,不得不說,此情此境,正和襯了太極。
這樣的極限對於江左盟主來說,太高也太過宏大了,以至於他之前思考的重重前塵往事都漸漸化成了微物,變成了纖塵,又恍如白雪消弭與陽光。
這一刻江左盟主似乎真正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天地玄黃”、什麼叫做“宇宙洪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