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老頭要對南方這個圈子下手,連我都捨得開刀,沒可能會對我爸媽他們手下留情,我們這些人都是些底子不乾淨的,不說幹過殺人放火之類窮兇極惡的事情,但在道上混這麼久並爬到如今這個地步,多少沾過見不得光的勾當。
殷老頭心頭硬,不講丁點私情,他既然要打算收拾我,那不會再給我的家人、朋友任何找公道的可能,所以他肯定會對我爸、媽他們動手。從他這次縱容風堂的人過來就看得出來,他根本沒有把我們這些人的性命給放在心上。
爲他們的安全,我不得不把他們送出國去。
至於幻城公司在國內的那些項目和產業,我不覺得殷老頭會把它們怎麼樣。
在醫生給我包紮好後,我從牀上爬起來到外面,走廊裡有不少人在那裡,我爸媽還有羅猛、王叔、李叔他們都在,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連夜發生這麼多的事情,沒有誰的心裡會好受。
見我出來,紫薇姐過來問我:“黃戚,你沒事吧?”
看着她緊蹙的眉頭,擔憂的眼神,我愣了。
如果陳虹還在的話。肯定會是她最先來問我有沒有事,她就是那麼個溫和如水般的女人,漸漸的,紫薇姐在我眼裡好像變成了陳虹,我把她給緊緊摟住,什麼也沒說。我突然感謝在工廠的時候張雷把我給拉住。如果不是他的話,我肯定是死在那裡了,如果我死了,將會沒有人爲陳虹還有張雷、蘇姨討回公道。
張雷傷得比我重,到現在都還沒有從房間裡面出來。
單長智匆匆從門外跑進來,見到我,先是愣住,然後說:“戚哥,都準備好了。”
我鬆開紫薇姐,“那就出發吧!”
說着,我掏出根菸,倚靠着牆慢慢坐下去。
紫薇姐和白幽幽她們都急了,問我:“你不走?”
我淡笑着說我留下來還有用處。
白幽幽都急得哭了:“你劫持了飛機,鬧出這麼大的事情,警察會把你抓走的,你留下來還有什麼用,要是你不走的話,我也不走。”
我沒想到,原來她對我用情這麼深,我以爲我們兩之間的感情只是因爲有孩子的期盼而已,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真正愛我的,這讓得我的內心深處涌起陣陣的愧疚,我對她還沒有愛的感覺。這是我虧欠她的,說起來我這些女人裡面,我也沒能對得起誰。
枉我曾經還沾沾自喜,自以爲混得好,現在呢,陳虹、偉羣、蘇姨受到我的牽累被人槍殺,我爸媽他們被逼得不得不遠走他鄉,連羅猛、王叔、李叔他們都被我牽連到,紫薇姐、白幽幽、小妮子她們更不用說,跟我這麼長的時間,就沒有過上幾天安穩的日子。最可憐的是小妮子,蘇姨死了,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從打擊中走出來。
我沒有擡頭去看這大幫子人:“長智。把他們都帶走吧!”
單長智應了聲,然後對我爸媽還有白幽幽他們好言相勸,但是他們卻都要我隨着他們去老撾,單長智怎麼說也沒用,最後我只得跟他們坦白,我說:“爸、媽、紫薇姐、幽幽,還有大家,我雖然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了,但對於上面來說還有用,上面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你們先去老撾,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就過來找你們。”
我爸說你到現在還有什麼事情可以處理的?
我說:“陳虹、偉羣,還有蘇姨,不能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白幽幽焦急地說:“殺手不是都被你們殺了嗎?”
我緩緩地搖頭:“真正的殺手不是他們,好了,幽幽,聽話,跟着長智去老撾,你們再留在國內,我怕再有人對你們出手。”
紫薇姐突然說:“不要讓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後沒有爸爸。”
說着,她就牽着白幽幽往外面走去。
我深深地看我爸兩眼,他也看着我,暴怒過後的他眼睛裡也滿是憂傷,嘆息過後,他牽着泣不成聲的我媽走出去,羅猛還有王叔、李叔他們看我幾眼之後,也都跟着往外面走去。
我沒有出診所,沒有去送他們,怕捨不得。
事情是交給單長智去具體安排的,我只是在診所的走廊地上坐着,煙一根接着一根的抽,那個給我治傷的醫生是我們幻城的人,見我這樣,想勸我,但又不敢過來打擾我。
張雷還在房間裡面接受治療。沒有出來。
其實當時我就知道他傷得比我重,因爲那時候我們說着說着他就突然不說話了,以他的體格和毅力,不說話了,那肯定是疼得受不了了。我很榮幸能有他這樣的兄弟,在最後關頭選擇站在我這邊,並且跟我坦白他九局的身份,我現在明白爲什麼九局的那幫人會幫我了,是上面想要我快點把南方這片地方的六個山莊給拿到手裡。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麼急,在我還沒有把山莊全部拿到手裡之前就縱然風堂的人對我的家人出手。
看來,殷老頭那邊的準備應該是做得差不多了。
只是,他肯定想不到我會這麼果斷的做出劫機這樣的事情來。他打電話罵我的時候是真心的生氣,不是做樣子的。我這麼做,等於是把他的節奏全部給打亂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應該是想通過這次的事情讓我惱羞成怒,慢慢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只是沒想到我會在收到消息之後就劫機回來。
我在賭,賭殷老頭即便跟我翻臉,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以我在南方的身份,牽扯的人和利益實在是太多太多,要是我這個時候就出事情,那南方的不少人肯定會如驚弓之鳥,在社會、官場摸爬打滾這麼多年的他們早就熟悉掌握了見微知著,聞驚雷而知天意的本事,我倒臺,那他們也難免會受到牽連。上面只要動我,那就等於是吹響整頓南方的號角了。
殷老頭應該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不然他不會利用風堂的人來刺激我,而是會直接對我動手。我賭的就是在他還沒有徹底有把握把南方這幫人一網打盡之前,他不會真正的把我怎麼樣,甚至可能還會暗中出力,讓我在南方繼續風生水起。
因爲只有我不出事,才能把那幫人給穩住,真要把那幫人打草驚蛇了,他們消滅罪證的速度也是相當迅速的,殷老頭到時候什麼人都抓不到,不符合他的初衷。
三十四分鐘過去,單長智打電話給我。
我扔掉手裡的菸頭,接聽電話,沒有說話。
他說:“戚哥,我們已經起飛了。”
我問他:“雪怡和蘇叔叔在嗎?”
他猶豫了下:“他們不肯上機,我讓陳聖把他們打暈帶過來了。”
我怔怔神,沒想到他們會用這樣的辦法,“嗯,只要把他們帶過去就好,到了那邊把他們都給看緊了。誰也不要讓他們回國。”
他說:“戚哥,你真的不會有什麼事情?”
我會沒有事情嗎?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是在賭,我也不敢保證我所推測出來的就真的是殷老頭他們的真實意圖。畢竟,我有腦子。他們也有腦子,這世道,再沒有出結果之前,誰也不知道誰在耍誰,到頭來也唯有句成者爲王敗者寇而已。
我還是說:“放心,我不會有事。”
說完,我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在國內,該撤的人也都撤得差不多了,我爸媽撤了,陳家高手們撤了,就有慕容櫻雪、羅飛、李天光、林懷銀他們還在海門。我們幻城的事情他們還沒有過來插手,想必到時候即便是查起來也不會波及到他們的身上去。殷老頭再怎麼樣,也不會對他們出手的,因爲他都是爲大局,而不是廖川穀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目的不同,做事的方法也不同。
縣城這邊,我沒敢也沒想去見慕容老爺子他們,現在我是個罪人,去見誰都不好,而且,現在以慕容老爺子他們的能力也幫不到我什麼,沒必要讓他們去粘上這身騷。
正想着,瓷娃娃和她師傅又過來了。
瓷娃娃看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我。嘟着嘴:“戚哥哥,你沒事吧?”
我看到她們,挺驚訝,捏捏瓷娃娃吹彈可破的臉蛋,擡頭看她師傅:“前輩,謝謝你了。”
她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我又說:“前輩,你還是帶着瓷娃娃先離開吧,我怕連累你們。”
她終於開口說話:“你不要我們帶着你跑?”
我苦笑着緩緩搖頭:“我沒想過要跑,就算你是要跑,也得把有些事情辦完了再跑,我的老婆,我的岳母,還有我的兄弟,我不能讓他們到死了連個給他們送行的人都沒有。”
她沒再說話,就是在那裡靜靜站着。
又過幾分鐘,張雷走了出來,步子很蹣跚,那醫生要扶着他,被他推開,我從地上爬起來,在他旁邊站着,也沒去扶他,他用手搭住我肩膀。咧着嘴笑:“怎麼警察還沒有來抓我們呢?”
我還沒有見過這樣趕鴨子上架讓警察來抓的。
我對着瓷娃娃的師傅點點頭,然後把手機給掏了出來,她把依依不捨的瓷娃娃拉走,走前瓷娃娃哭哭啼啼的,說讓我有什麼事就給她打電話,還讓我別忘記她。我知道,這個很少和外人打過交道,成爲朋友的純真女孩是打心底裡把我當成哥哥,喜歡我時不時故意招惹她卻又打心底裡呵護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