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記不清是多少字被張雷給拉住了,讓我別衝動過。
我早就說過,我這種性子,讓得弟兄們心甘情願地跟着我,但也讓得我自己始終有個致命的缺陷。其實,在我從海門劫機回來的那刻起,就已經是不顧一切了,張雷他們都知道,他拉着我,是不想我白白送死,爲此,他還扇了我個耳光。
從海門劫機,他陪着我胡鬧了,現在不許我再胡鬧。
我像個小孩,原本還能忍着不哭,這個時候卻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雷哥,是我害了偉羣。是我害了陳虹,害了蘇姨。”
這個時候,什麼城府,什麼心態,都是蒼白的。
我只恨不得自己突然死了,然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來。
在我心神失守。幾近瘋魔的這刻,從工廠的最深處,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光頓時沖天,緊接着像是多骨諾牌地連鎖反應,每隔那麼兩分鐘便有炸彈爆炸開來,僅僅只是十來分鐘之後,戰鬥就這麼戲劇性地結束了。
我倒在工廠左側的第二間廠房裡,腹部有個槍口。
這個槍口是我在衝進來的時候被躲在裡面的風堂的槍手給打的,如果不是張雷及時朝那個槍手開槍,讓得他失去準頭,這個子彈會是打在我的胸口或是額頭上。張雷的身手好。但槍法是真不怎麼樣,他也中槍了,就躺在我的旁邊,中槍的地方也是在腹部,這是個矛盾的地方,運氣好。能活着,運氣不好,會死。
那個槍手,被跟着我們衝進來的幾個陳家高手亂槍打死了。
他們要送我去醫院,我說我沒事,讓他們去把工廠裡再搜搜,我要讓風堂的人都死在這裡,另外,也讓他們去看看到底是誰在這裡弄這麼多炸彈幫我們。
我沒事,這自然是假的,沒有誰能腹部中槍還沒事,起碼到現在爲止,我還沒有遇到過那樣的妖孽。我和張雷兩個的臉色都是蒼白的,在陳家高手們出去後,他問我:“你還能撐多久?”
我扯出個笑臉:“不知道,撐着唄……”
他又說:“你爲什麼要做出劫機這樣的事情來?”
我嘆了口氣,說:“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衝動吧,不僅僅是因爲偉羣和我老婆,還有蘇姨死了,還有不滿。”
他說:“對三局的不滿?”
我對他笑笑:“你果然是上面的人,也是三局的?”
他笑着說不是,我是九局的。
我哆嗦着從口袋裡掏出根菸點上,也遞根給他:“那你那些個朋友也都是九局的吧。果然都是妖孽,雷哥,你爲什麼要跟着我胡鬧?上面派你來,應該是盯着我的吧?你跟着我胡鬧,還能回得去嗎?”
他吧嗒口煙:“你是我兄弟,我是兄,你是弟,這是我們小時候就說好的,不管什麼事,我都得先護着你,我承認,上頭派我來確實是來盯着你的。不過不管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持你。”
我笑笑,沒有說話。
半晌,他又說:“這次是殷老頭做得過分了。”
我點頭:“沒什麼過分不過分的,怪只怪我們是棋子而已。”
張雷說:“你想跳出這個棋盤?”
我微微睜眼說:“你不也是麼?”
他突然的哈哈笑,然後咳嗽,捂着腹部的傷口,有鮮紅的血液從手指縫中流出來。
是啊,這件事的確是殷老頭做得過分了。
風堂雖然隱蔽,但到底是名聲太大了,殷老頭要想收拾他們,不可能還會讓他們有機會活着來到湖省,並且對我們紫桂苑下手的。他們來了,只能說明這是殷老頭故意放他們過來的,爲的就是要讓他們惹怒我,殷老頭知道我的性子,他這麼做,就是故意想讓我自取滅亡。
我揣摩不清楚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興許是對我這個人不放心,又興許是覺得我辦事不夠給力,想換個人重新接手吧,再或者是覺得我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其實,在我得知紫桂苑遭到襲擊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殷老頭故意放那些人下來的,也正是因爲這樣,我才突然做出劫機這麼惡劣的事情,我要的,就是給殷老頭個措手不及。
張雷看起來憨,其實是最聰明的,他知道我這麼做是爲了徹底的跳出這個棋盤,所以他沒有阻止我,還跟着我過來了,他也是想跳出這個棋盤。葉明智也是聰明絕頂的妖孽,他沒跟着我回來,但也沒阻止我,應該是看在以前的友誼份上了,他是三局培養出來的,不可能脫離三局。
我看着嘴裡吐出來的,往上升騰的煙霧,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不管殷老頭是怎麼想的,他這次的行爲已經觸犯到我的底線了,無論如何,我都得把他往下面扯扯。我轉頭看向張雷,說:“雷哥,你說要是我的身份曝光了,殷老頭會不會等於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他扯扯嘴角,沒說話,眉角有些抽搐。
在那個神秘人的幫助下,風堂的人似乎根本沒有什麼抵抗力,在炸彈攻勢後,他們很快就被逐個消滅了,似乎在那個神秘人的手下,他們根本就不夠看,這讓得我很是好奇,到底是哪個大拿在暗地裡這麼幫着我,以他的能力,要是是國內殺手界的人,那絕對是響噹噹的大拿。
當瓷娃娃蹦蹦跳跳出現在我眼前,見到我受傷又猛地紅了眼睛流着淚地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她們師徒兩個。看着靜靜站在瓷娃娃身側的她那個高冷得不可方物的師傅,我真是極爲的好奇,她怎麼會突然來幫着我的。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問,就被陳家的人送到診所去了。
這診所,是我們幻城自個兒開的暗地裡給兄弟們治傷的診所,雖然這兩年在縣城裡也沒人敢惹我們幻城了,但始終都沒有撤掉,沒想到這個時候倒是起作用了。我這個時候,還真不能去醫院,只要我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到時候楚老爺子、鄭胖子他們便是想包庇我也不行了。
呵,現在那些乘務應該也都回去了,我手裡沒籌碼。
瓷娃娃跟着我,她師傅跟着她。
我在診所的裡間,醫生給我夾子彈的時候,瓷娃娃粉嫩的雙手揪得緊緊的。但始終都睜眼看着我,我沒打麻藥,渾身疼得出汗,但還是強扯出個笑臉問她:“瓷娃娃,你們怎麼會在這裡的?”
說這話時,我眼神掃向她師傅。她神色還是那麼清冷。
瓷娃娃帶着些哭腔說:“我們在新聞裡面看到你劫機的事情了,我求師傅過來找你,師傅就帶着我過來了,戚哥哥,劫機好像是要槍斃的呢,你以後就和我還有師傅到處去玩好不好?只要跟着師傅。警察肯定找不到我們。”
看着她純真的模樣,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選擇沉默。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逃避,陳虹死了,劉偉羣死了,蘇姨死了,直接的殺手是被我們全部給幹掉了,但是始作俑者還沒有受到他應有的懲罰。我不會去逃,在道上本來就是腦袋系在褲腰帶上,這種事我怎麼都得搏搏。
瓷娃娃的師傅還是沒說話,拉起瓷娃娃的手朝外面走去。
我慢慢地閉上眼睛,想着以後的打算。
我咬着牙。讓給我治傷的醫生把我的手機拿給我,然後給單長智打電話。這次因爲瓷娃娃師傅的幫助,我們的傷亡很小,她強悍得像是個外星物種,作爲殺手的她已經爐火純青到對殺手的每個細節和想法都能牢牢把握的境界了,風堂的人幾乎都是被她給滅掉的。我們的人除去我和張雷受傷外,沒有其他的傷亡。
單長智也沒受傷,就在診所裡等着我們。
他剛接通我的電話,我就跟他說:“長智,帶着所有人都到老撾去吧,儘快。馬上就走。”
他問我怎麼了。
我說:“你別問,帶着我爸媽他們,全部都走。”
我突然間想明白殷老爲什麼會突然對我出手了,現在動盪的風頭差不多過去了,偶爾有餘震影響到南方,大家都習以爲常。麻痹了。掉以輕心了,又有人出來蹦躂了,雖然比以前要隱藏得更深,但殷老頭不可能收不到風聲。
他要整頓南方,就要拿我先開刀,從我這裡入手,層層的剝上去。以前我和他商量好的方法就是這樣的,只是我沒有想到他讓我掌握上面的證據只是在故意擾亂我的視線,對他沒有戒心而已,他現在,是假戲真做,連着把我也給滅了。
我再怎麼幫他做事,還是洗不清我是道上的人這個事實。
以殷老頭的地位,爲了大局,不會在乎我這個小棋子。
他這麼做是冷血,但興許我坐在他的那個位置上,也同樣會這樣做,這就等於我爲得到那些山莊,不得不把古奇、何浩天他們幹掉,爲了大局,總得有人犧牲的。只是不同的是,現在我是被迫要犧牲的那個人而已。
可惜的是,我理解,但不諒解。
殷老頭的做法稱不上錯,甚至是理性得無法再理性,有愛國心的人都得給他鼓個掌,但是他不該讓我身邊的人遭遇到這樣的災難。我是個人,不是聖人,也不是佛,做不到沒有任何的私心,更做不到爲大家捨棄小家。
所以,這件事情我得向他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