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暴風雨澆醒了。猛地嗆了一口雨水,我一下子翻過身來劇烈的咳嗽,許久才感覺彷彿重新活過來一樣,回覆了身體的操控權。
此刻又是一聲滾雷,耳邊充斥着狂暴的雨聲。我渾身上下都被澆透了,溼淋淋的衣服頭髮都在滴着水。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試着活動了活動身體,立馬就是一陣劇痛。
我齜牙咧嘴的不敢再動,停頓了一會感覺纔好了一些。我舉目四股,夜雨環境下四周黑得驚人,我什麼也看不到,藉着極其微弱的可視條件下我翻出了自己的手機,想要用它充當手電筒,但是關機鍵卻無法喚醒屏幕,此時一道閃電劃過,我這纔看清屏幕中央的蜘蛛網裂紋——看樣子手機是摔報廢了。
我搖了搖頭,丟掉了它,然後撐着爬了起來。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山坡,剛纔閃電照亮的時候我看清了具體情況,植被稀疏,大部分都是泥地,我滾了一身的泥,可能也是因爲這樣纔沒有受到重傷。這麼會功夫眼睛漸漸適應了夜雨環境,漸漸地可以看清幾步之內的區域了。我檢查身上衣服,沒有發現血跡,按壓疼痛的部位,感覺應該是撞疼了,而不是骨折或者劃傷之類,讓我暗暗慶幸。
此刻又是一道閃電下來,我的視覺捕捉到了不遠處的那輛損毀嚴重的法拉利,連忙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我喊了一聲:“小七!”
雨聲嘈雜,卻沒人迴應。我又喊了幾聲,但是除了偶爾的雷聲以外,沒有任何人迴應我的呼喊,就好像醒來以後,這片山林間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一般。
“在車裡還沒出來嗎?”我心想着,拖着疼痛的腿走到了車輛邊,卻發現法拉利已經毀壞的不成樣子,車門都爛了,安全氣囊都鼓着,裡面卻沒有人。
這傢伙跑哪裡去了?我心裡好奇,小七絕對不是丟下我不管的那種人,他是一個完全可以託付性命的好夥伴,但是現在我卻猜不出他的動向。看這樣子,我昏迷後是不可能自己打開安全帶、離開車輛那麼遠的,應該是小七打開了安全帶把我從車裡挪出來的。但是在那之後呢?小七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沒有讓我想太久,我從後座裡拖出了兩個揹包,爲了防止小七回來找不到吃的,我把一個留在車裡,然後留了張字條示意小七如果回來看到,就留在車裡等我,我去找到分水草馬上回來匯合。
寫完紙條以後我就拉開了揹包,先掏出了一些巧克力吃掉,灌了兩口礦泉水,然後就順勢展開了尋找分水草的行動。也真虧是老天爺保佑,包裡還有個手電筒能用,恰好又是下雨天,我只需要打着手電順着草坪看哪裡的草不反水色就行了。
我頂着大雨,順着草坪找出了一段路,大概有四十分鐘以後,我找到了一叢成熟的分水草。心想這麼一大份做解藥是完全足夠的了,於是連根拔起了那一片,就着雨水洗掉根部上的一大團泥土,把根鬚都洗乾淨,然後簡單的拔了拔根鬚,就把這一團分水草塞進了揹包。
找到分水草以後,我打着手電回到了法拉利車內。雖然已經損毀了,好在還能避雨。我拖過後座的醫療箱,從裡面翻出來一瓶酒精,擰開蓋子倒空了,然後用礦泉水沖刷了一遍,藉着手電的燈光,我用鑷子把剛纔的分水草很細心的剃乾淨,根鬚全部切掉,草尖和發黃的草葉全部剃掉,太嫩的和太老的全部剃掉,最後就剩下了相比剛採到時小了不少的一團。
我把這一團分水草理順了,然後摺疊起來一股一股的塞進瓶子裡,然後用酒精洗了洗手術刀和我的左腕,進行最後一步:放血。
我按着傷口往瓶子裡倒了相當一部分鮮血,感覺差不多足夠了才止住,然後用醫療包裡所剩不多的材料給自己包裹好了傷口。
到此爲止,藥品的初步製作完成了。分水草雖然不會沾水,但是它吸飽了血就會自己溶解。到那個時候,它就是一味天然的藥材,能夠解除很多種蠱毒。趙遙敬能不能活命,就看它了。
我關上了手電燈光,心裡正在尋思怎麼回到公路上找輛車。畢竟現在是大雨,我們連個交通工具都沒有,而且能不能爬上去都兩說,暴雨的確是給警察搜捕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阻礙,也在尋找分水草這件事情上幫了我很大的忙,可它也成了阻礙我們離開這片山區的巨大障礙。
正在我遲疑間,卻聽到了小七的喊聲。我連忙打起手電筒想要回應,就看到遠處有個人打着手電冒着大雨靠近過來。我湊近了一看果然是小七。
小七的情況很好,這讓我安心了許多,也的確是他把我從車裡拖出來的。他比我先醒,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了汽油味,發現當時車輛有漏油現象,他作爲一個看了很多電影的普通人,第一反應就是車子要爆炸,顧不上其他,先搶着把仍舊昏迷的我從車裡拖出來,拖到了很遠的地方纔放下。因爲擔心我長時間昏迷,小七徒步想去附近找找有沒有人家能夠幫助我們,結果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閃電照亮的法拉利車體內有人的影像,於是就喊了一聲,沒想到卻是我。
“我的手機也摔爛了,聯繫不上人,報警都報不了,附近也沒有山民。大雨太大了,前面兩公里外都有泥石流,阻斷了唯一能上去的谷坡地。雖然你找到了分水草,但是我們可能真的沒辦法及時回去了。”小七咬了一口麪包,憂心忡忡的說。
“別喪氣的那麼早,現在幾點了?”我問。
“我身上沒有手錶,但是能感覺現在大約是凌晨一點左右。咱們是從昨晚十點開始的,六個時辰的話,我們還剩下大概……七個小時的時間。”小七算了算。
七個小時還算是寬裕,這讓我的心稍微放了下來。我和小七在車裡吃着東西,畢竟行動需要體力,接下來還不知道要走多久的山路,總得先把肚子填飽。
就在我仰頭喝水時,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把四周照成了一片高亮度的慘白。我猛然間竟然看到了對面的山坡間似乎站着很多影影綽綽的、黑乎乎的人,嚇得我一口水噴了出來。
“怎麼了?”小七被我嚇了一跳。
閃電的光芒轉瞬即逝,我心裡那種乍然間看到怪異景象的心慌感卻沒有消散。小七追問我怎麼了,我只好含含糊糊的說我可能看錯了,對面山坡上好像有不少人……
小七吃着東西,含含糊糊的說:“哥們,你可別嚇唬我。你不知道嗎?人家說暴風雨、電閃雷鳴的天兒,是死在野外的冤魂顯現的最佳天氣,你剛纔不會是看到什麼魂魄了吧?”
小七可能是隨口一說,我卻怔了一怔:“哎?你說的有道理!”
小七愣住了,擡頭看了我一眼,猛地呸了一下:“媽的,我這張破嘴,說什麼不好?你不會又想管閒事吧?我可告訴你咱們這邊正事還沒完呢!”
我放下了手裡啃了一半的麪包,緊盯着前面的山坡,心理暗暗期待着再有一道閃電劈下來,我就可以看清了……
果然,片刻後就又是一道閃電,我這會看的清清楚楚,山坡上、樹下、草叢裡、石頭上,不少地方都有影影綽綽的模糊人影,大人小孩都有,而且統一都是把臉朝着我這邊!
我感覺後背順着脊樑骨滾過了一陣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知道,很可能眼前又要出麻煩了。
小七看我好像要出車,連忙勸阻:“我說你行了吧!咱們都自顧不暇了你還想幹什麼?咱倆都快回不到公路上你知道嗎?”
我很認真的說:“小七,你聽我說。雷雨天在野外的確容易出現鬼魂,但是絕對沒有道理一下子在對面這座山上出現這麼多。這片區域裡肯定有蹊蹺,我得去看看是什麼原因導致這麼一大片冤魂作怪。”
小七無奈了:“那你說,正事兒怎麼辦?”
“這好辦。”我從揹包裡掏出了那瓶用血泡着的分水草遞給小七,然後又把我自己包裹裡的拳擊繃帶遞給了小七:“這玩意結實,我剛纔沒想到,不過你用這個幫忙,或許可以頂着大雨爬上山坡。”
“那你怎麼辦?”小七不放心的問道。
“我自有辦法。現在你不用管我了,先跑出去再說,草藥必須盡最快速度送到患者手裡,我相信趙遙敬此刻應該已經出現呼吸停頓的現象了,你必須抓緊時間。”我囑咐道。
“那你……”小七還是不放心。
“不用擔心我,我有辦法。”我說。此刻我還不能走開,那麼多冤魂一起出現,似乎是要暗示我什麼。身爲一名道家弟子,我不能就這麼隨便走開,我想,我得調查一下面前這座山上,到底有什麼原因,纔會導致在一個雷雨夜出現這麼多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