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似乎很喜歡鈕鈷祿氏,留着用過了午膳,這才肯放人。
禾青終是沒有去請安,雍親王回府的時候聽着動靜,一轉西院的步伐回了自己的院子。待到夜裡用膳,這才施施然的去了鈕鈷祿氏的院內。
西院一進院,已經放了年氏的一等物品,不日就要入門。二進院是李氏的,三進院則是宋氏,鈕鈷祿氏和耿氏三人並住。宋氏爲此還和禾青唏噓,好不容易喜歡上圓明園裡的自在清淨,冷不丁的和鈕鈷祿氏住在了一起,總覺得烏雞眼似的盯着院子裡的人,總不安分。如今耿氏,雖然和鈕鈷祿氏不如以前那樣形影不離,但也沒有那麼親厚了。
耿氏溫溫吞吞的,雖然慢,但是鈕鈷祿氏的性子卻也被她磨着沒那麼計較。至少明面上,似乎不察覺兩人漸行漸遠。
這法子,倒是不得罪人。就是太膈應自己,又浪費時間。不過耿氏還沒那麼厭惡鈕鈷祿氏,倒也不怪。
鈕鈷祿氏自有人打理,同樣的,年氏也入門了。
四福晉早些日子把院子收拾乾淨,就讓年氏的人進去置放東西,瑣碎主要的都由內務府來打理。好歹是有兩個哥哥的人,年氏的嫁妝壓得很緊,足足一百擡的嫁妝,又加之前後送進來的東西,可見是個驕矜之人。
禾青去四福晉院裡,總能看到年氏跟前的嬤嬤甫氏來請安交差。四福晉對此煩透了,對她不甚應付、甫氏只當不知,見了禾青,又恭恭敬敬的請安,言辭軟和卻帶着肯定的語氣,“我家主子正是年輕,性子總不如武側福晉穩重。明日主子就要入門,還請武側福晉海量,日後多寬和主子一些。”
呦,沒進門就嫌棄她,還大大方方的要她讓寵了?
禾青好似沒瞧見跟前有個人似的,彎着嘴角笑了笑,沒有說話。
四福晉聽着臉色也不好了,當年禾青入門,她雖然不歡喜但對禾青的性子還是喜歡的。府裡那些人,也就是永和宮那裡送來的人,一個個都是不着調的。這倒好,當着她的臉下馬威給禾青看,又何嘗尊重她了?
如今雍親王身板硬,雖有餘情,但德妃也不敢放肆的待她不好。這幾年加之四福晉子夭,只要不過分的,雍親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沒有寵,但在對四福晉的敬重上,是誰都比不得的。
甫氏似乎隨着主子,當真得寵慣了,臉上的神色也不太好。四福晉卻不賴煩這種蹬鼻子上臉的奴才,對應着年氏此人,也壞了頭一回的印象,沉聲道,“你是年氏的貼身奴才,雖說聖旨已下卻到底沒有入門。總留在王府怕是有毀名聲,早些回去,幫你主子籌備一般,仔細明日耽擱了。”
四福晉的不高興擺在了明面上,甫氏再愚鈍,也明白當家主母的利害。就算皇家不比旁的,但對比而言親王嫡福晉的重量,也不是側福晉能相之比較的。
“真是着急。”禾青瞧着甫氏不情願的離去,幽幽的道。
四福晉更是煩了,吩咐奴才以後年氏院裡的人來,若無她首肯就說她忙,不得見客。王府裡的奴才爲了方便,一應都是在內務府裡挑選出來,還真沒遇到這樣沒腦子的。四福晉扭着眉頭,頗爲不渝,“這半個月見天來,偶爾還來幾趟。不過是個側福晉,宮裡自有章程,偏沒臉色。我又不是長輩,多稀罕她水靈好看不成?”
甫氏對着禾青說了年輕,對着四福晉卻是見縫插針,十句有五句都是誇年氏顏色好的。禾青從不見四福晉這樣氣急敗壞,以致眉飛色彩的模樣,好笑的點點頭,“我看這個甫氏,應該不是年氏的奴才。”
“我倒稀罕是。”信任這種奴才的主子,就不見得是個什麼聰慧的。
反正被整的是年氏,四福晉樂的如此。
而相同的,名聲不好的年氏,也怪不到四福晉的頭上。到時候四福晉再加之嚴管,反而更方便了四福晉的賢德名聲。禾青若有所思,這所謂的對手不出常牌,看似愚蠢,但禾青見不到人還是不敢蓋棺定論。
人嘛,爲了日子好點,僞善一點不是不可能的。
雍親王在書房那處睡了一夜,次日按着規矩起身,換上了石青緞地彩繡四團花卉紋吉服褂。禾青給雍親王請安的時候一怔,石青色的衣裳雍親王長穿,襯得人也好看。只是今日畢竟是大喜,多少顯得有些沉。只是花紋斑斕,倒也沒什麼。
臉上斂着神色,端的讓人看不出悲喜,雍親王冷着臉的模樣讓禾青莞爾。
“你怎麼這麼歡喜?”宋氏不明的問道。
禾青的笑意清淺,卻是發自肺腑,宋氏不由側目。禾青搖搖頭,看着雍親王撇過來那淡淡的一眼,又是掠過一絲笑意,“見四爺穿的好看又精神,這進入門的妹妹,真是有福氣了。”
宋氏徑直的也笑了笑,只是有些狐疑的逡看雍親王幾眼,有些怪異。
過來的,還有各位親王貝勒,皇子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躲着酒,拿着禾青做筏子,偷了果釀酒做樣子。和碩溫恪公主和和碩敦恪公主先後出嫁,可憐一年之間俱都離去。索性溫恪公主臨走前留下了雙胞胎郡主,十三阿哥求的康熙允可,在出巡塞外的時候去過一回,也算圓了心事。
只是苦於,沒有重用和差事。
禾青看着十四阿哥意氣風發的模樣,聯想今日之事,不由笑道,“今日怎麼不見十四爺帶阿哥們過來?”
十四阿哥如今妻妾成羣,膝下四子五女唯有一女早夭。所有子嗣,都是嫡福晉和側福晉所出。最打緊的,這些妻妾都是正經的滿洲貴女,生來的孩子又是健康。若說德妃的功勞,那也是頭一個的。
“那些個小蘿蔔頭,爺一喝酒哪還管得了他?”十四阿哥不甚在意的仰頭,又喝了一杯果子釀。
那颯爽姿態,真不像是躲酒之人。
禾青看向了十三阿哥,“那你呢?十三福晉賢惠,又給你添了小子,怎麼你也不耐煩了?”
“什麼不耐煩?那麼多女的,小的,不是給小四嫂添麻煩嘛!”十四阿哥聽着,連忙挽回自己的話。十三阿哥手裡端着酒,他身子不適,如今很少喝那些,“十四弟說的是,今日若是讓咱們兄弟哄熱鬧了,豈不是不給小四嫂的面子?”
“你們兩個,碰在一起就成了一張嘴,一個鼻子出氣了。”禾青自然不能說沒有感動,但見兩人眼裡滿着笑意,沒好氣的白了一眼。
三兒正端上了兩個湯盅。
“這是廚房裡晨起熬的,十三爺身子不適,這黑魚燉湯很是適合祛寒利溼。十四爺身子好,卻不耐這些。看着精神,卻和十三爺一樣瘦了,粉葛生魚湯也好。你兩個吃了,填填肚子,酒宴上的吃食冷下來,也沒什麼好吃的。”禾青說着,一面把兩個湯盅,分別的放在了兩位爺的跟前。
十四阿哥不要小碗,就着湯盅喝了起來。熱騰騰的湯上浮了層白色,禾青笑吟吟的瞧着十四爺的舌頭滾燙了一回,張嘴吐着舌頭很是狼狽。十三阿哥見此,拿着勺子撥了撥湯麪,悠哉信然。禾青歪過頭,提醒道,“十三爺的燉湯不燙。”
十三阿哥手一頓,十四阿哥分明在臉上看到了不自在,不由笑着又看向了禾青,“小四嫂是個明白人,要是我兄弟有什麼得罪,直言就是。這東西燙着,實在不好。”
禾青倚禮,“十四爺言重了,俗話說細嚼慢嚥。吃得快,咽得慌,吃粥喝湯要攪。如今十四爺冷了一會兒,再吃可是恰好的?”
生魚湯麪上一層薄薄的油,只爲了保溫的。不想十四爺舀起一吃,那一層油滾燙,誰受得了?
十四阿哥等着十三阿哥,舌尖麻木着,見十三阿哥慢條斯理的夾了一塊魚肉。好一會兒後,等湯再涼些,舌頭碰着不那麼難受,這才憤憤的低頭吃了起來。
兩人躲了好一會兒,到底是雍親王的喜事,不多時就讓人抓了過去。十三阿哥當年寒氣太重,至今都沒好。禾青估摸着,是寒溼凝滯之症。堵不如疏,疏不如引,禾青寫了五積散的方子,針對祛寒利溼,散陰寒凝滯之邪,給了蘇培盛。
想來等會見面後,就能轉到十三阿哥的手裡。
就如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所言。四福晉放了手,一切按着規制辦事。這場婚事鬧得不大,頗有些嚴謹的味道。沒有誰大鬧,就是幾個兄弟聚在一起喝酒罷了。連府中的那些家眷都少有過來,倒是八福晉離得近,來的時候禾青也順從的避開,一日過的也算是安靜。
夜裡的時候,一羣人擁到西院。因爲離得遠,禾青也聽不到什麼動靜,不像李氏聽得抓心撓肺的,自然是不多煩憂。隨着四福晉說了會兒話,又回了自己的院子,更衣沐浴一番,施施然的上了牀榻,一如以往捲起一本雜記看着。
劉氏在耳房守夜,正要把簾子放下,窗外卻是亮着幾點燈明,仔細一瞧,竟是西屋的桑葚蛇莓,簇擁着朝曦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