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格格出世,正是十月三十黎明破曉之時。
依舊有些冷,卻難得萬里晴空,如日方升,更宛如撥雲見日,表露天邊一角璀璨華耀。幾抹白雲,赫赫之光。凡人見了這般景色,心頭噴薄欲出,似有傾訴之意。古有云,緬然萬里路,赫曦三伏時。朝曦,朝曦,真是讓人朝思暮想。
禾青抱着襁褓,看着裡頭一張睡得香甜的小嬰兒,心都快化了,“朝曦,我的小朝曦。”
三兒站在禾青身後,看着三格格,激動得不行,“主子,格格可真可愛。”
禾青笑的眼都尋不着了,“既然你阿瑪給了你大名,那娘就給你一個小名兒,叫什麼呢?”
原先想了許多,可見着孩子了,禾青又覺得都不合適,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措了。羅嬤嬤擔憂的上前,想要幫禾青抱一會兒,禾青卻是別過身子,“我沒事。對了,四爺如今可是在正院?”
“四爺還在宮裡,福晉在正院準備着晚膳。”
禾青點頭,看了站在堂門的兩個奶孃,很是乾淨。朝曦方纔吃過奶,睡着似乎很沉,偏偏那小巧的紅嘴兒還砸吧了兩回,看得禾青癡癡地,眼都挪不開了,“甜甜,我的小甜甜。”
“主子定小名了?”三兒捱得近,聽着禾青輕聲喚着。
禾青眸子裡含着水光,脣瓣更是抹了蜜似得,“看着心都要化了,甜甜,甜甜,可好?”
朝曦手晃了晃,似乎是醒了。禾青歡喜的很,“看甜甜,叫着名兒就應我了。”
“可見格格是疼主子的。”三兒點着頭,哄道。
禾青手有些酸了,擡頭見羅嬤嬤站在一側,不說話卻是皺巴巴樂呵呵的疊了一張老臉,“這孩子也有好幾個時辰了,怎麼還不見睜眼?”
“主子莫急,好多還要兩三日才睜眼的,不怕。”
孩子還小,也總不能讓人抱着。偏偏禾青喜得不行,羅嬤嬤乾脆就讓朝曦睡在禾青的身側,直到四阿哥身邊的蘇培盛來,要抱走朝曦。
四阿哥的生辰應該小辦,不過來了幾個阿哥,福晉們陪着四福晉。聽聞府上正巧添了一女,四阿哥神情似乎也不錯,難得臉冷的不那麼厲害,太子先開口,四阿哥也沒有拒絕的把孩子抱在了人跟前。
“呦,這孩子長得可好。”太子先是一打量,扒開襁褓的嚴實庇護,“白嫩嫩的,眉清目秀。”
“我看看。”十阿哥聞聲,興致躍躍的往上湊,一雙粗眉斜上,很帶一股蠻氣。兩眼骨碌一看,卻見嬰兒小小的,十阿哥手指不經意的摸了一下,嫩的嚇人。
四阿哥眼見着十阿哥不過一瞬,反而蹬蹬往後退,一臉驚奇的指着自己的女兒,驚呼,“我個乖乖,這孩子皮子可真嫩!”
“噗!”九阿哥被十阿哥那副丟人的模樣給逗笑了。
太子也不由的哈哈大笑,大阿哥上前也看了一眼。大阿哥與大福晉恩愛夫妻,期間所得了三個格格,他都很是珍愛的抱過養過,最爲淡定的莫過於他了,“才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不一樣,瞧這眼都沒打開呢。”
“這孩子寅時所出,如今也不過半日光景。”說起了女兒,四阿哥也免不了溫和了許多。
十阿哥很是稀罕,嘴裡吆喝兩聲,“呦,看來四哥可是真疼這閨女了。”
女人家都在裡面,這些兄弟還年輕,又不如女人家想的那麼小氣。四阿哥只看着朝曦,笑着點了頭,“這孩子正巧與我有緣,方起了名,冉冉紅日,自爲朝曦。”
“朝曦?”太子側目,“這名兒倒是不錯。”
四阿哥一笑。
都是一家子的兄弟,也就不那麼客氣請什麼唱戲的虛行,倒也愈發盡興吃喝耍了起來。
太子妃瓜爾佳氏坐於內堂的臺上,身側坐着正懷着身子的烏拉那拉氏,另一側則是大福晉。大福晉性情溫和,又有經驗,偶爾問着烏拉那拉氏吃食狀況,一字一語都很是妥帖。烏拉那拉氏自認肯和大福晉說說話,太子妃坐在正中,撥了撥茶麪,“大嫂和四弟妹的關係,可真好。”
烏拉那拉氏回過神,太子妃其實很好,只是這才入了皇家門不久,又是那樣風風光光八擡大轎,從宮門擡進去的。上一年還被皇上親自冊封爲太子妃,這可是大清未來的國母,相比這些相處了的大福晉,烏拉那拉氏不免有些郝然,“都怪我,今日府裡的小格格呱呱落地,我這免不得有些着急了。”
“四嫂不用着急。”三福晉董鄂氏出言相慰,兩人入門時間近,相交本就不錯。
太子妃看着三福晉,沒有說話。
反而是大福晉側目,聽着外頭動靜不小,“還沒見過小格格的模樣呢。”
烏拉那拉氏神情一怔,即刻又莞爾,“我也是沒見過,聽聞四爺已經讓人去抱了。”
大福晉點頭,這些話又揭過了。
直到奶孃抱着襁褓嬰兒過來,瓜爾佳氏反應過來,讓奶孃走近來。
太子妃看了好一會兒,她只覺得這嬰兒小巧得很,臉上白嫩嫩的似乎連絨毛都沒有。小嘴動了動,鼻子聳了兩下,太子妃看着很是歡喜,也忘了說話。烏拉那拉氏見此,走上前去,還不等反應過來,太子妃歡喜把朝曦抱着,“看這孩子,竟是要睜眼了。”
烏拉那拉氏自然把朝曦睜眼的動作看在眼裡,似乎真的有些困難,折騰了好一會兒,朝曦眨了幾回眼,這才朦朦朧朧的,睜眼了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瞳,一瞬間像極了四阿哥。再一看眸子輪廓,卻是和禾青一個模子出來的。
大福晉來正見着朝曦那一雙眼骨碌碌的轉着,很是可人,“她倒是不鬧。”
“可不是?我在家中也養過幾個弟妹,卻都沒這孩子長的精緻。”太子妃看了烏拉那拉氏一眼,怕是這生母長得也十分了得。
也難怪心不在焉的,還會着急了。
“我仔細看,還是更肖父。”三福晉才生養了三阿哥的嫡長子,日日對着孩子,自然是有個比較的。
烏拉那拉氏笑了笑,沒有說話。
方纔看着朝曦睜開眼看着自己,她心裡很不好受,想到今日四阿哥生辰也讓這孩子得了光彩,未免替自己腹中孩兒打抱不平。太子妃看着稀罕,她無所出,她一抱着朝曦就睜眼了,自然喜歡兩分,送了玉佩。
一看就知道是早有準備,雖然不是極珍貴,但朝曦回到妙鶴堂的時候,卻也是收穫不小。
酒席散後,太子妃回了毓慶宮,端了醒酒湯給太子。太子喝過,沉吟幾許,“送過禮了?”
“恩,孩子看着很是精緻。”太子妃笑容滿面,神情略有豔羨。
太子點了頭,“武侍奉原出落得不錯,四弟抱得美人歸,如今也是很得意。”
寵愛的妾得了一女,敬重的妻又要再添一人,說來豈不美哉?
太子妃見太子竟記得一個妾室,不由得驚奇,“武侍奉?”
“哦,原來是汗阿瑪跟前的得力宮女,又成全與四弟原就相識,等着年歲妥了便入了四弟的府邸做個格格。”太子笑了笑,想到那回他徒惹汗阿瑪不歡喜,催着去了又被趕回去,顏面無存。還是四弟前去隨駕進宮,若不然怎麼會認識武侍奉?
太子想想,不由得有些玩味。
太子妃想着,怨不得四福晉會對一個妾室堤防如此,又看了太子,“夜深了,爺可要歇了?”
“沐浴吧。”太子膝下沒有嫡出,看着太子妃面容姣好,向來溫婉大方也不由心頭一動。
太子妃見此,當即歡喜的去準備了。
酒席散了,四阿哥回房沐浴更衣。昨兒幾乎沒睡的坐了一夜,直到朝曦誕下這纔回房眯了一覺。如今月色當空,冷冷清清的,還不由得有些掛念。
四阿哥轉去了妙鶴堂,禾青卻是睡了幾個囫圇覺,見時辰還早,又端着一碗湯,小口小口的喝着,“四爺怎麼來了?”
四阿哥坐在屏風之外,見不到禾青邋遢着一身很不自在的樣子。卻聽着聲甕聲甕氣,面上露出一絲薄紅,“吃了一桌子酒,如今也睡不着。”
禾青好笑,“可見四爺今日是開心得很。”
四阿哥一張臉瞧不見,禾青卻能隱約的想象。四阿哥莞爾,“你取了小名?”
“恩,我見孩子小巧可人,一眼看着我心都化了,遂張口叫了甜甜。這蜜糖之甜,豈可說之?”禾青放下了碗,三兒福身下去,“謝四爺賜名。”
一般孩提哪能出生就有名字?
聽奶孃說,四阿哥還主動和太子們說了朝曦的名字,如此寵愛,禾青心裡堤防卻歡喜的很。四阿哥疼愛自己的女兒,這比什麼都重要。禾青見過四阿哥和二格格相處的情形,總覺得彆扭,唯有李氏在一旁格外熱情,二格格如今似乎還有些怕四阿哥了。
四阿哥又說了幾句,酒勁越發上頭,吩咐奴才與福晉說一聲,這纔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