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氏所出的兒子,一直等到弘昫得了空,纔給了名。
思量長子爲永瑒,便圈了幾個字,給禾青和瓜爾佳氏看。瓜爾佳氏拿着紙張看,舒然闊朗的笑,“既然是王字邊,又有玉。古來二玉相合爲一珏,額吉覺得如何?”
禾青見瓜爾佳氏眉宇疏闊,眼神清明,不見一絲鬱氣,微頜首,“二玉並而悅耳,你這個嫡母賜名,雙玉美意,豈能不好。”
次子的名字就此定下,唐佳氏聞言,特意又給瓜爾佳氏請安謝禮。
瓜爾佳氏見唐佳氏柔順謙卑,心裡滿意之餘,雖不能消去心中的堤防,卻也起了一番心思。府中所聞所見,也聽曉當年弘暉與弘昫的好。如此賜名,若是拿捏的好,也不失一味幸事。即便自己年輕,但畢竟弘昫顯少留宿,自己拿不準何時還能得喜,做事自然要周全體面些最好。
唐佳氏自知自己短處,見瓜爾佳氏待她漸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自後晨昏定省待人處事,愈發有了長進。伏低做小,並不改入府的卑微之色,很是親近瓜爾佳氏。舒穆祿氏無寵無子,乖順的日日躲在院子裡,很是安靜。
禾青眼見着瓜爾佳氏手段輕巧又厲害,只讓奴才留着神,自己便包袱款款的,上了馬車。
四福晉要打理府中,這廂才安頓好年氏,那廂就得了蘇皖氏有喜的消息。
弘昐至今身子弱,四福晉和李氏都不敢多一個女人近身伺候,就怕虧損身子。至今只有一妻一妾,膝下除了五十六年尾得了大阿哥永玗之外,周氏早夭長女,就再也沒有消息。李氏看弘昐如眼珠子一般,眼見着二十幾歲只有一子,着急的不行。
如今大喜,四福晉更是忙活起來,無暇□□。
雍親王先進皇宮,禾青出府的時候,見四福晉竟然在門口等她,不由快了兩步,上前福身笑道,“福晉這是順道走過的,還是特意等着我的?”
四福晉莞爾,禾青搶道,“千萬不能說是特意等我,仔細等會兒腿軟走不動了。”
“貧嘴。”四福晉輕斥,引得後面跟來宋氏發笑。
禾青興致好,眉飛色舞的,誰都看得出來。四福晉看了宋氏等人一眼,順着門口走去。禾青隨之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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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兒等奴才稍稍退後兩步,不緊不慢的跟着。
四福晉手指勾了勾袖口,看着禾青既是豔羨又是擔憂,“四爺出門多半是要帶你,說來這一回,還要你多留個心纔是。”
禾青眼波一轉,不明的恩了一聲。四福晉開了口,也就簡單多了,笑着道,“你一來不糊塗,二來得四爺信任,路上應有打點和提醒。出門在外,大小都要靠你一個人,少不得還要在皇上跟前走兩回。人心險惡,還是小心爲上。”
“福晉提點,我記住了。”禾青沒想着四福晉還這麼親和的說起這些,不由的瞧了四福晉兩眼。
四福晉見此,搖了搖頭,“其實也慶幸,你過去總比李氏和年氏好些。”
禾青聞言,露齒一笑,“難得聽了福晉誇讚,此番必不能有半點紕漏。”
“這樣最好。”四福晉鬆了口氣,施施然的就把禾青送上了馬車。
宋氏只能遠遠的注目送別,禾青回頭看了一眼,笑着把車簾放下,“福晉的話你們記得了,這回出門可萬不能馬虎。”
“奴才定然記在心頭,仔細叮囑餘人。”三兒鄭重的道,眉頭緊凝,想來也琢磨出這一回出門的意味。
一來馬車不夠安全,容易走漏風聲。二來自己也想思量,再和禾青探討一番。三兒心裡這麼拿定了主意,便一副如臨大敵,愁眉苦臉的模樣坐在一側,暗自思忖。禾青見三兒這麼給自己省事兒,樂得悠哉的尋個舒坦的姿勢坐下。尚在京城之中,平日街頭上的熱鬧繁華早已屏退,依着秋狩的規矩,坐在馬車裡只能聽到自己儀仗中的馬蹄等聲。再或者,就是跪拜一側的百姓高呼兩聲,再沒有什麼好看的。
禾青假寐的靠着引枕,直到出了城,鏡兒跟着上了馬車,這才精神些。
“王爺方纔御馬前來看主子,見主子歇息着,只叮囑奴才好生伺候,說這回來往風光景色,路途免不得要長一些。”鏡兒拿着軟捶敲着禾青的腿。
“要長一些?”禾青呢喃的重複一句。
鏡兒頜首,三兒見出了城,略略的在簾子後的縫隙窺看外面的山光,“可不是,皇上最是尊貴享受的人,好不容易出來定要多看看纔是。”
禾青抿着脣,心底裡含着雍親王說的那幾句話,沒得品出了別的味道來。
鏡兒見禾青不多話,便靜下心來。三兒就罷了,這回她更不容易跟着出來,定然不能引起主子的不快。若不然,下一回哪還有她?
一如以往,紮營的時辰總是隨心所欲的。康熙要想什麼時候停,那就什麼時候停。不比南巡一等公私皆有,偶爾受點苦。這回到了時辰,尋到一處景色悠靜的地方就停下。禾青下了馬車,正等着呈祥過來。
呈祥在陳福跟前愈發得好,這一回禾青還是沒叫多的人跟着。一來是知根知底好辦事,二來呈祥作態靈敏,若有什麼更好吩咐照應。如此,三兒氣惱有此人跟着,卻也無可奈何禾青的斟酌決定。
躲在馬車裡坐了許久,讓呈祥帶路,禾青就在這一處走動,鬆乏筋骨。
姜侍奉過來叫禾青的時候,正見着呈祥一張嘴伶俐非凡,哄得禾青一路走着一路笑。姜侍奉不由快走兩步,叫道,“武側福晉請留步。”
禾青言笑晏晏,回首一望,見到來人更是歡喜。姜侍奉走到禾青跟前,按着規矩行禮,眸子溫潤的瞧着禾青,暗自打量一番,勾着淺笑道,“武側福晉真是好興致。”
“左右出來了,自然不能蹙額顰眉。”禾青大大方方的讓姜侍奉看着自己,笑着望了身後。
姜侍奉一福身,“皇上見了武側福晉這樣,定然更歡喜。也湊巧了,御下幾個奴才泡茶一成不變,年輕的更沒個樣子。皇上吃了不渝,倒唸起了武側福晉初初的那一碗茶,奴才請武側福晉前去,親手給皇上沏一壺,也一同說笑更好。”
康熙怎麼說的,禾青大體能曉得。這話,多半也是讓姜侍奉揉捏過的,聽着很有些親切的味道。心知姜侍奉這是引最初的舊事,要她回味。到底是皇上跟前的姑姑,和自己這樣的半吊子,自然是不同的。禾青心底腹誹自己,對於姜侍奉此番話語,卻也是意料之中,當下應了。
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是皇上跟前的貼身侍奉。姜侍奉伺候皇上許多年,至今是不能出宮外放了。多少達官顯貴也要客氣些,只是兩人原來就是姐妹相相稱,在皇上左右臂膀般的伺候。禾青雖不比姜侍奉風光,但論起來正經是個主子,姜侍奉很是知禮的側過身子,退了禾青半步。
“你不必如此。”禾青見此,頗有些受寵若驚。
姜侍奉嫣然,“我這樣總好過走在前頭,既是生分更引人言語,且不比這樣好說話。”
禾青側過頭就能看着姜侍奉,眼裡含着笑意,“正是呢。”
兩人一路寒暄,好在禾青的馬車在儀仗之中並非很靠前,也有寬裕的時間說兩句。
禾青普一進去,見到烏烏壓壓的一堆王爺皇子,登時頭大。先是給康熙跪禮,除了雍親王,上至誠親王,恆親王。並有八貝勒一黨,還有十三阿哥。乃是密嬪之子,同胞所出十五阿哥胤禑和十六阿哥胤祿讓禾青含糊的猜了過去,一一見過。
剩下還有三個年輕的阿哥。
康熙想着看笑話,遂有意不搭腔,雍親王也不敢貿然提醒。禾青扭着眉頭,對着十五六歲模樣的人福身,“見過二十阿哥。”
二十阿哥纔是襄嬪所出,生於四十五年,名爲胤褘。
雍親王見此,滿意的點頭。禾青心知說得對,轉頭看着更小的兩個,略一思量,便笑着行禮,“見過二十一阿哥,二十二阿哥。”
“你倒是把朕的阿哥認全了。”康熙狀似玩笑一般,笑道。
禾青心頭一緊,面上莞爾,“原來是不曉得的,只有有人怕奴才急性差,耳提面命的聽了幾回,哪還敢忘。”
康熙聞言,不由看向了雍親王。
雍親王眼觀鼻鼻觀心,絲毫沒有動作。
“是哪個人,這麼用心?”康熙見雍親王很沉得住氣,不免索然。好不容易要看個戲,結果禾青遊刃有餘的,哪還有什麼趣味。
二十一阿哥胤禧卻是朗聲岔道,“兒臣知道是誰。”
二十一阿哥之母乃是陳氏庶妃。陳氏乃陳玉卿之女,自幼聰慧,生得白皙動人,多情鳳眸,細長黛眉,直挺秀鼻,硃色薄脣。雖爲女子,亦飽讀詩書,通讀列女傳,四書等。原指配貝勒側福晉,卻讓康熙看上了眼,納入宮中。雖爲庶妃,卻很受寵愛。二十一阿哥襲得陳氏的顏色和聰慧,才幹過人。即便無人提醒,只是窺探一身氣度和配飾,禾青也能肯定是何人。
康熙見二十一阿哥搭腔,笑道,“哦,是誰?”
“正是汗阿瑪跟前那個小子。”二十一阿哥打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