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有喜,並非秘密。
見宋氏忙不迭的匆匆會見,禾青對着這些事是越發的心淡,反不如一開始的心痛矯情。她本來就不是四阿哥的妻,她一個得寵的妾,還吃什麼醋?
在外人看來,她也是很得意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滿的?
想通了,禾青是越發期盼福晉這一胎。比她小三個多月的身孕,以後嫡出喚庶出爲姐,也很心滿意足了。更何況,冷靜下來,禾青也得到了消息。四阿哥前個月忙得不着邊,一是初入戶部當職,自當勤勤懇懇,二來又有葛爾丹的戰事緊張,自家宴不久,皇上便二次親征。
自然,各位在京的阿哥更是擔子極重。
親征兵分三路,皇上率領中路啓行,東路由薩布素率領,駐守蒙古東部,防止葛爾丹向東逃竄。而撫遠大將軍董鄂氏費揚古則率領西路。
上個月在昭莫多,費揚古更是頗爲了得。採取以逸待勞,設伏截擊的方針,以一部依山列陣於東,一部沿土剌河佈防於西,隱蔽騎兵主力。又有振武將軍孫思克衰步兵居中,扼守山頂。以靜制動,誘敵入伏。孫思克據險防守,費揚古指揮騎兵一部迂迴敵陣,一部襲擊針後家屬,輜重。重視逼得葛爾丹軍中打亂,奪路北逃,俘殲收降數千人。葛爾丹僅率數十騎西逃,雖很可惜,但鼓舞士氣,大清士兵更是凱旋而歸。
回京軍隊,更是浩浩蕩蕩。士兵一個個都是雄姿英發,銳不可擋。
禾青不得不打起精神問了好些事兒,初時聽聞費揚古之時,還嚇了一跳。而後才知曉此人非彼人,兩者更是白白朱朱,迥然不同。
四阿哥自打親征葛爾丹,就奉命掌管正紅旗大營,多少事情忙的不可開交。禾青也不敢打擾,只能幾次聽聞四阿哥忙的夜不能寐,禾青自己輾轉反側歇息不好,反而幾回都起身讓奴才去廚房做個吃食,順帶多一份給四阿哥送去。
知道禾青睡得不踏實,似乎腿腳還時常抽筋,偶爾也來看過禾青幾次。等着禾青睡了,四阿哥多半又要自己忙去了。
自然福晉這一胎,也沒有預料之中的風光。雖然四阿哥也高興,但到底顯得有些冷清。只是,這也不能掩蓋了福晉應有的歡喜。幾位阿哥福晉來往的時候也多了起來,若非前朝事況不斷,怕是四阿哥也要被福晉拉到正院坐着好一頓溫香軟玉了。
禾青理所當然的有些高興,甚至是幸災樂禍。福晉的阿瑪烏拉那拉氏費揚古,不過是個護軍統領。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禾青很難壓抑心頭的情緒,本來妻妾就註定了不能和氣相處。偏偏福晉喜愛從後處出招,禾青私底下其實也吃了一些苦頭。
福晉這個要面子的,說不定阿哥福晉來往,臉面上不得光也是有的。
倒是不等禾青歡喜過來,反而秋冬遞來了一封書信。
竟是武有志所書。
禾青纔剛知曉大概的驚險戰事,更讓三兒絮絮叨叨很是佩服的士兵之中,竟也有自己的大哥!怪不得自家書之後,也不見大哥聯絡,想來早已忙得無暇□□。書信簡單明瞭,武有志軍營苦練,葛爾丹後擢升城門史。又因人少言卻認真,衝鋒陷陣竟被費揚古底下的人看重,領到跟前來,今日前纔剛晉了六品典儀。
官不在高,武官本就容易升官封爵。如今武有志這麼意氣風發,反倒讓她轉眼想起了家書內容,似乎大哥還有一個定了親事的女兒家。
禾青手笨拙的撐着矮桌,很是出神。
四阿哥一進來,看着禾青挺着嚇人的大肚子,對着瘦弱的身子,更覺兩手短小,很是怪異。禾青皺着眉頭,似乎是在思索。四阿哥好笑的走了過去,一手撫着禾青的眉頭,“想什麼呢?這麼稀奇。”
禾青一怔,“是大哥的信。”
四阿哥沉吟幾許,手上摩挲着細膩的白皙,久久不語。禾青身子後仰,四阿哥這才恍悟,“我是見過你大哥的,倒是個務實本分之人,現在是撫遠大將軍麾下,前途無量。”
“但願吧。”禾青心裡並不這麼敞亮的下定論,她未見過戰場,卻也聽了不少駭人驚聞的事例,這一回雖是大戰,卻是打了半年,回來的士兵少了不少。
縱然擢升極好,前途不錯,可這是拿命去拼搏的,武有志有個好歹,讓張氏如何受得了?大姐和二哥一個美滿一個自在,張氏心底定然是痛心的,禾青豈會放心!
禾青猶豫一番,拉着四阿哥的手坐下,“那四爺可是見過我大哥?”
“有過一面。”四阿哥點頭,“前幾日在宮門前,頂戴上飾小藍寶石,上銜硨磲官帽。身穿繡彪的補子官衣,受衆人所看,卻是從容淡定,倒是減了一身寒氣。”
禾青一怔,見四阿哥難得細緻些端詳描繪,她從未見過六品京內武官官服。尤其是自己許久不見的大哥,禾青出神的想了好一會兒,又驀地看了四阿哥一眼。四阿哥最後一句寒氣,似乎是有意所說,禾青不免有些好笑。
大哥是外男,她一個格格,正是有孕之時,怎麼能邀寵的求見大哥?
四阿哥很是小心眼兒,禾青忍不住泛酸,竟掐着四阿哥的手,深深地一道道指痕。四阿哥翻手捏了禾青的手,禾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鬆手輕輕的撫摸,又故意的放在嘴邊輕呼,“呼呼不痛,四爺不哭不哭。”
“德性。”四阿哥白了一眼。
禾青這纔不好意思的呵呵直笑,撇過嘴又很是臉紅的輕喚,“四爺,還疼不疼?”
四阿哥說雖說,手卻沒有抽回去。禾青就這麼握着四阿哥的手,來回的摩挲着,很是溫柔。四阿哥卻捨不得,也沒說什麼,任由禾青這般孩子氣。倒是禾青笑盈盈的,卻突地肚子發痛,“啊!”
“怎麼了?”四阿哥斂眉,摟着禾青,摸了摸肚子,卻又有些小心,敢摸不敢摸的。
禾青雙脣緊緊抿着,紅潤的脣色也褪白了,“沒事。”
肚子痛了一下,纔剛好些,又痛了一下,禾青嚇得後背都出了汗,“這孩子還不足九個月,怎麼又鬧騰起來了?”
痛的有些不對勁。
“傳太醫。”
四阿哥也摸不住蹊蹺,但以防萬一,乾脆就尋了那盧太醫來。盧太醫一眼看着,有些落魄難堪。一身半舊便服,捋着半白的鬍鬚,一進妙鶴堂,盧太醫先是放下醫箱。而後從袖口裡拿出了帕子,悠哉的甩開在額上抹了抹汗,很是倚老賣老的手臂活動一下,“急什麼?”
三兒急壞了,顧不得其他,想要上前拉盧太醫衣袖,卻被盧太醫板着臉,一甩衣袖很是威勢,“女子更該自重,你這丫頭!”
盧太醫很不看好的搖頭,反而氣壞了三兒,更是跳了起來,“盧太醫,奴才敬重是你醫術高明,自該有醫者之道,怎能倚老賣老放肆得很!”
“你”
“三兒,”羅嬤嬤出面,請盧太醫進去,“盧太醫,真是不好意思。三兒天真爛漫,失了禮數還請盧太醫大人大量。”
盧太醫得意的點頭,羅嬤嬤笑着側過身,“四爺還在裡頭,盧太醫請。”
羅嬤嬤搬出了四阿哥,盧太醫這才警醒過來,看了三兒一眼,緩緩邁步進去給禾青診脈。禾青躺在長榻之上,四阿哥坐在榻邊,遮住了禾青的面目,卻瞪着盧太醫很是嚇人。偏偏盧太醫面皮厚,似乎很有於泰山崩潰而面不改色的功力,笑着給四阿哥作揖,準備着診脈時,隱約的看到禾青的肚子。
盧太醫是個極有經驗的,一來診脈,二來觀察。倒是簡單直了的察覺到了害處,“不知,格格近來可是用了什麼活血的物什?”
禾青皺眉,“我這也快九個月了,怎麼敢濫用活血的物什害了自己?”
說出去,豈不可笑?
禾青不安的摸着肚子,看了羅嬤嬤一眼。四阿哥見此,握着禾青的手,以示安慰,“盧太醫,可有什麼察覺?”
羅嬤嬤帶着盧太醫在屋裡頭四處的打量,並讓廚子過來回稟膳食。禾青看着四阿哥神情晦暗不明,有些難以言喻,“我是懂醫藥的,怎麼會沒有察覺?”
這樣說來,這人該是如何高明。又下了多少心思,處心積慮,當真只是爲了害她?
福晉總不至於這麼蠢笨。但是又有着讓人無法質疑的理由,畢竟禾青比福晉早了幾個月的身孕,拔得頭籌也很難讓福晉心安。倒真是一箭雙鵰,或許還有別的。
禾青一瞬,竟是思慮許多。
四阿哥冷着臉,讓禾青躺下歇息。前頭有些動靜,禾青躺不住,閉着眼卻是慌得很。好在有三兒在,回來和禾青回報,竟是怪在了衣裳之上。
衣物清洗,似乎沾了什麼,淡淡的雖不歹毒,卻也難耐日日侵害。禾青這倒慶幸自己身子練的好,臉色也難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