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焚

淡怒真人沉聲道:“丁原,你是想要離開翠霞?”

丁原眉宇一揚,答道:“怎麼,你也想攔我?”

淡怒真人搖頭道:“貧道不想這麼做,你是淡言師弟的弟子,理當先由他來處理此事。只不過你師父他離山有日尚未歸來,你要走也該等他回來以後。若到時候淡言師弟不予阻攔,貧道和本門各支首座自不會越廚代庖,加以阻撓。”

丁原一聽,還是姬欖說的老調,哼了聲說道:“你別拿老道士來圈我,當年我跟他曾有約定,有朝一日只要我想下山,他絕不阻攔,他現在就是在這裡,我若想走,他也無話可說。”

姬別天怒道:“這話暫且不提,你險些敗壞了雪兒一世的名節,今晚又到碧瀾山莊意圖生事,就想這麼拍手走人,老夫頭一個不許!”

不說起姬雪雁還好,一提姬雪雁,丁原頓時新仇舊恨一起翻起,怒視着姬別天,思忖道:“如果在越秀山不是他粗暴拆散我與雪兒,又怎會有今天的事情?說什麼禮教大防,人倫門規,不過全是他們的藉口!

“我看在雪兒的面上本想就這麼算了,這姬大鬍子倒不依不饒起來,莫非覺得我丁原背後沒有屈痕這樣的好爺爺,就是好欺負的?”

他充血的目光環顧四周,姬欖、屈箭南、淡怒真人、羅和、姬別天、淡嗔,一張張面龐在眼前滑過,可突然間覺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孤獨!

雪兒已經捨棄自己投入屈箭南的懷抱,老道士雲遊多日不知所終,生自己的父母已經天人永隔,養自己的孃親現在正躺在冰冷的冰棺中期待奇蹟;盛年師兄、阿牛他們正在做什麼?玉兒和水嬸嬸遠在海外,蘇大叔也回了聚雲峰,就連本該在這裡的曾山也沒了影蹤,難道他也在躲避自己麼?

剎那間,彷彿所有曾經關心自己的人都離他遠去,整個世界,已將他毫不留情的拋棄了!

想到這裡,丁原把心一橫,仰天悲嘯,不忿與絕望的感受,隨着夜風飄渺萬里,卻怎能輕易化解去心頭的痛、心頭的恨?

他一仗仙劍,昂然喝道:“說到底,你們還不是圖謀那幅曉寒春山圖,實話告訴你們,蘇大叔已把它送與我,現在就攜在丁某身上,可我就算把它燒成灰燼,也絕不會讓你們看上一眼,今晚丁某已無生趣,想要我命只管來吧!”

曉寒春山圖!

丁原的話重重擊在衆人心頭,幾乎有半刻奇異的沉默,淡怒真人才徐徐說道:“丁原,曉寒春山圖與你今日之事全不相同,不可混爲一談。你要知道,我翠霞立派千年被人尊爲正道翹楚,第一靠的是門規嚴謹,守正不阿,修爲心法尚在其次。”

丁原輕蔑道:“你少把話說的這麼漂亮,騙騙三歲小孩或許可以,可我不吃你這一套。”

羅和搖搖頭苦笑道:“丁師侄,天道奇書確是萬衆矚目之奇珍,可我翠霞派也不至於爲了它,卑鄙到算計你這麼一個孩子的地步!當年掌門師兄與蘇真立下賭約,本是雙方商議的結果,我翠霞派亦沒有使用任何小人手段。今天的事的確與圖卷無關,我們也絕不想難爲你,你爲何就不相信淡怒師兄的話?”

丁原深深吐了口氣,好像要把所有的憤懣傾瀉出去。他平靜的說道:“你們的鬼話我已經聽的太多,在翠霞派除了老道士和曾山,我不相信你們任何人!你們要是想恃強凌弱,阻攔於我,今日丁某便在思悟洞前和你們玉石俱焚!”

面對翠霞派的耆老在前,丁原已抱必死一拼的念頭。有了這個想法,他反而冷靜下來,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淒涼笑容。

羅和暗暗叫苦,他曉得丁原個性剛烈偏激,脾氣一上來誰也不怕。如果淡言真人或者曾山在,或許還有轉機,可偏巧這兩個人都無法分身!

忽然聽到阿牛叫道:“丁小哥,你可別幹傻事啊!”

一道光影飛速馳來。

丁原聽到阿牛焦灼的呼喊,心裡一暖暗道:“在我行將離去時,到底還是能再見到一個真心關懷我的人。”

他朝阿牛微微一笑道:“你怎麼還是要來,也好,待會便麻煩你替我料理後事吧,我可不想這些人的髒手再污了我的衣服!”

阿牛從丁原話裡聽出求死之意,急忙撲上前叫道:“丁小哥,我不准你這麼做,有什麼事情都可以等師父回來再說啊!”

丁原揮手打出一記柔和的拳勁迫退阿牛,搖頭道:“即使老道士來了,也幫不了我啦,你沒看到今晚這個陣仗麼?替我再轉告老道士一句,我丁原至死,最想跟他說的,就是叫他一聲‘師父’,可惜不成啦!”

說完,丹田翠微真氣洶涌升騰,靈臺進入一片空明境界。

他的左手猛然一翻,手指如花綻放,掐成劍訣,雪原仙劍感覺到主人誓死之心,一聲悲鳴飛上蒼穹,青痕縷縷盡是血淚!

淡怒真人面色微變,從塵封的記憶中想起一事,可又不敢確定,只喃喃低聲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羅和在旁勸阻道:“丁原,你快停手,我羅和以生家性命爲你擔保!”

阿牛更是凌空跪倒在衆人面前,叫道:“諸位師叔師伯,求你們對丁小哥高擡貴手,他不是壞人啊!阿牛寧願用自己的性命相換,求你們別爲難他了!”

然而這一切,丁原都已充耳不聞,他的腦海裡一片空靈,擺脫了悲傷憤怒,只全心沉浸在仙道之中。

翠微真氣不停的提升,從他的頭頂陡然生起一團靈光,隱約現出元神。

於是乎紅塵不存,眼前所有的倏忽消失,丁原的心底,依稀只聽見一個聲音在吶喊道:“毀滅這天,砸爛這地,我要這所有的骯髒,都隨我一起墮入地獄!”

隨着丁原右手劍訣捏起,淡怒真人終於色變,高聲喝道:“平亂訣!”這聲音中摻雜着幾多欣喜,幾多驚訝。

平亂訣,沉寂埋沒數百年後,竟在一個本門少年的手中重現。

雖然連淡怒真人也僅是從翠霞派故老的相傳裡,知曉這一曠世的劍訣,可眼前丁原的姿態手勢,已分明無誤的告訴自己,這就是平亂訣!

淡怒真人的喝喊一出,衆人瞬間動容。

數百年前的傳說,對這些翠霞派的耆老們來說,實在是再熟悉不過,而位列三大上品劍訣之上的平亂訣,之於他們的心中,何啻是一個古老神奇的傳說?

眼看着雪原仙劍飛舞九天,青色的華光幾乎照亮半邊夜幕,將衆人完全籠罩在其中,姬別天大喝道:“快朝後退,讓老夫來!”

他明白丁原已祭起元神,以求能夠驅動平亂訣,修爲比起往常豈止高出一成?再加上平亂訣威名在耳,即使有着百多年修爲的姬別天,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紅蓮仙劍從赤火中衝起,閃耀於高空。

可這劍甫一升起光焰頓黯,震顫驚鳴不已,居然是抵擋不住迫面襲來的雪原劍氣,直在空中趨避打轉。淡嗔見狀,脣吐真言,祭出映月仙劍,竟是與姬別天聯手抵禦雪原劍氣,這才堪堪敵住。阿牛熱淚滿襟,渾然不曉周遭危險,不顧一切朝着丁原再次撲去,叫道:“丁小哥!”突然骼膊一緊被羅和扣住,半身發麻動彈不得。就聽羅和的聲音道:“羅師侄,丁原已進忘我之境,平亂訣再不分敵我,你這樣貿然衝上去於事無補,反只會白白搭上一條性命。”

阿牛叫道:“可我不能眼睜睜就這麼瞧着丁小哥啊,羅師叔,你最是聰明睿智,一定有法子攔下丁小哥的對不對?”

羅和暗叫慚愧,不敢看阿牛熱切的目光。

他十分清楚,丁原連受打擊之下,已進入半瘋魔狀態,反激起他孤注一擲,不留瓦全之心。

平亂訣一旦發動,風雲變色,山河臣服,非是人力可以阻止,所能爲者,便是竭盡全力抵禦雪原仙劍排山倒海的殺伐,保全眼下衆人的性命。

六百多年前,散衿真人一世高人,只爲憤懣魔道猖獗生靈塗炭,故以大慈悲心造天地之殺劫,嘔心瀝血創下空前絕後的平亂劍訣。今日丁原悲憤莫名不得舒展其志,心境與散衿真人倒有七分相似,從而更可體會到劍訣境界。

只是,散衿真人做夢也絕不會料到,六百多年後平亂訣再世,居然是用以對付翠霞派的弟子。

“丁原--”

恍惚中,一抹亮紅色的身影掠過思悟洞,猶如鳳凰投火衝向丁原,那一聲淒厲的呼喊直迴盪在九霄雲外。

姬雪雁終究還是趕來了,在她的肩頭彩兒舉着兩隻翅膀捂住腦袋,緊閉眼睛不敢張望一下,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心裡卻在念叨上天保佑,鳥命千年。

可惜丁原體內氣血沸騰,瀕臨走火入魔的邊緣,根本聽不見也看不到姬雪雁的存在。他彷彿感覺自己正在墮入一個無邊的黑暗深淵,周圍是那麼的冰冷寂寥,惟有靈臺不滅,依舊驅動着雪原仙劍!

於是,他看不到姬雪雁淚流滿面,穿着喜慶的紅裳朝自己撲來,看不到姬欖拚命截住愛女向後拖曳,更看不到姬雪雁臉上那刻骨銘心的痛楚與深情青色的光華越來越亮,坐忘峰後山照如白晝,雪原劍傲然飛翔在浩渺蒼穹下,飛蝗似的凌厲劍芒鋪天蓋地,令紅蓮與映月兩把仙劍苦苦支撐,戰慄呻吟!

這便是平亂訣中的“承平”境界,卻多了幾分暴戾的殺氣,少去幾分原有祥和。

淡怒真人見勢,亦只得出手襄助姬別天與淡嗔,祭起仙劍在空中與紅蓮、映月擺成品字陣形。

丁原頭頂的元神冒出絲絲輕煙,明顯是真元透支的徵兆。

“平亂!”

猛聽得一聲,披肝瀝膽,聲震山河,在衆人心頭重重敲響。

雪原劍睥睨四海,奔騰雲霄,直向三把仙劍衝去,隱隱雷聲四起,風雲舞動飄散,每個人的臉龐都被劍光映得亮青。

一劍之威,石破天驚,然而這卻是丁原以生命釋放出的最後絢爛,就若是流星在隕滅前耀眼的璀璨。

淡怒真人、姬別天與淡嗔皆知,此時的丁原已不可理喻陷入瘋魔狀態,見雪原劍發動驚天一擊直可震碎山嶽,也惟有咬牙催動十成功力,驅使各自仙劍逆風而上,卷着萬縷光環撞向雪原。

“轟”的一聲巨響,思悟洞劇烈搖晃,大塊的山石簌簌落下,激起濃烈煙塵。五顏六色的光華,宛如禮花在天空奪目盛綻,一個個光團拖着絢爛的長尾四散飄落,跌入黑沉沉的萬丈懸崖。

所有人在那一瞬都短暫的失去知覺,眼前充盈着強烈的彩光,耳朵裡轟然的雷鳴直刺痛每根神經。

磅礴的氣浪滾滾爆裂,將思悟洞前的萬物拋飛在空中,樹木、山石、風雲,一切都被滌盪而起,無序軟弱的掙扎沉浮。

姬欖也不由自主的鬆開姬雪雁的手,轉眼兩人便越分越遠。

姬雪雁竭力穩住身形,奈何在罡風裡,自己的身軀猶如柳絮飄擺,全不能站定,隨波逐流,直飛出三十多丈才勉強立住。

姬雪雁站穩後的第一眼,就是看到雪原仙劍光華黯然,冉冉降落向丁原。丁原的元神與肉軀同樣也被拋出數十丈遠,竟已在另一面的山崖之外。

那元神猛噴幾口殷紅熱血,徐徐收入丁原體內,可肉身上早是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雪原劍終於追上了主人,一縷靈性不滅,“叮”的哀鳴,用微弱的劍華,護持住丁原軀體。

丁原的腦海裡混沌一團,所有的真元幾乎在剛纔的一擊中釋放殆盡,體內殘存的魔氣失去禁制,肆虐歡快的奔流,掃蕩不足抗拒的翠微真氣。他從頭到腳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楚,只覺得有些麻木,有些冰冷。

迷迷糊糊裡依稀聽見雪兒的呼喚,丁原提起最後的意識掙扎着張開眼睛,在光影浩風中,他彷彿看到那抹熟悉的紅影正向着自己飛來,從遠而近“我又是在做夢了,雪兒怎可能出現在這裡?”

丁原昏昏沉沉的腦子裡想道:“這定是我臨死前的幻覺,不然我怎會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終於緩緩合起,身軀卻飛速的下沉,墜向山崖下深不見底的迷離雲霧。

淡怒真人、姬別天、淡嗔三人在這場浩劫中首當其衝,所受衝擊也最重。三人不約而同噴出幾口鮮血,遠遠站定收回仙劍。每人的面色都是慘白,劇烈的喘息,伴隨着髮絲的飛舞顯出幾許狼狽。

但這時沒誰會來笑話,能夠撐過平亂訣的雷霆之怒,即使發動者是丁原,也足堪自豪。他們都來不及檢驗體內傷情,如姬雪雁一般在雲霧中尋找丁原身影,竟同時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此子乃上天所成,千年僅有!”

羅和拉着阿牛站到思悟洞頂的山崖上,阿牛聲嘶力竭的叫道:“丁小哥!”拚命擺脫羅和的箝制。

羅和終究心裡一軟,放開了緊抓阿牛的手,阿牛身後一鬆,人如飛箭,射向丁原隕落處。

屈箭南在仙劍撞擊時站在姬欖身後,受到的衝擊稍小一些,此刻也恢復過來,見着姬雪雁正朝丁原撲去,而丁原的身軀已失去平衡急速的下沉,幾乎被山崖間的雲霧吞沒,僅僅靠着生死相隨的雪原劍華,尚能依稀辨認。

他想也沒想,凌風飛起,奮不顧身的追了下去。

可終究大夥兒都慢了一步,丁原孤傲的身軀已教崖下翻滾的雲霧吞噬,消隱無蹤。雪原劍的光芒一閃而滅,也隨之消失。

姬雪雁一呆,突然喊道:“丁原--”縱身投向飄渺濃重的黑色雲霧中。

姬欖後發而至,一把挽住愛女的腰肢叫道:“雪兒,不可!”

姬雪雁回過頭來,眼神中竟有一絲冰冷決絕,漠然道:“爹爹,到這個時候,你還要攔我?”

姬欖不知爲何,竟不敢面對女兒的視線,擔憂、愛憐、痛惜、害怕,百般渾不相干的矛盾滋味交織心頭,手上一鬆卻重又抓得更緊,似恐這麼一放就將失去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垂下頭道:“其實爹爹也不想丁原這樣,但你可知道這山崖下是什麼地方?”

姬雪雁悽然一笑,說道:“這已沒關係了,無論是什麼地方,我都要隨他而去。”

身後姬別天的聲音道:“傻閨女,再往下便是潛龍淵,千年以來從無人能回的絕地!你就算不顧惜自己,可也一樣救不了丁原。”

趕至的屈箭南一驚,不由低頭朝腳下翻卷的雲霧瞧了眼,徐徐道:“原來潛龍淵就是這裡!丁師叔他”

淡怒真人面色沉重,頷首道:“莫說丁原垂死之軀,即便完好無損,也絕不可能再活着脫出入地有門、昇天無路的潛龍淵,這一切,皆是天數!”

阿牛高聲叫道:“我不相信,丁小哥他不會死!多少回我們都以爲他死了,可每次他都能好好的回來,這次一定也是一樣!”

他這麼說着,眼中卻有燙熱的淚水奔涌而出。

數年以來,他與丁原朝夕相處,儘管兩人的脾氣南轅北轍,卻分外投緣,端的比手足更親近。

突然間,這樣一個生死與共的朋友,就在自己的面前眼睜睜的消失,而他卻無能爲力,甚至連爲丁原報仇也不能!

他能怨恨誰?姬雪雁的薄情,屈箭南的橫刀奪愛,抑或是姬別天等人的蠻橫插手?這究竟是誰的錯,是誰將丁原帶走?阿牛呆呆的俯視潛龍淵,期盼着奇蹟的出現,嘴脣卻被鋼牙不覺裡咬出熱血。

木訥如他者,難免會遭到同門師兄弟的嘲笑與捉弄。惟有丁原,始終真誠的關懷着他,乃至不惜以性命相維護,卻從沒要求回報。

然而上蒼爲何要開這般的玩笑,將自己身邊最好的兄弟手足帶去另一個世界?

羅和嘆了口氣道:“這次真的不同,阿牛。潛龍淵底深逾萬丈,終年黑霧繚繞。可它卻汲取了萬載的天地菁華,能保的出竅的元神不滅、漂游的孤魂不死。本門不少先賢在功敗垂成時遁入其中以求一線生機,可從沒見一個人出來過。”

屈箭南皺眉道:“或者小侄可下去一探,興許還能將丁師叔救上來?”

淡怒真人搖頭道:“誰也不可能救出丁原了。這潛龍淵底或是逃遁或是爲本門囚禁的歷代魔道凶神惡煞無數,他們的元神若是不滅又怎肯放過丁原?最重要的是,八十多年前翠霞山一場惡戰,爲鎮住年旃,本門數位長老不惜脫出肉軀兵解成仁,在潛龍淵里布下伏魔大陣,連年旃也不得出,況且是丁原?”

羅和苦澀一笑道:“那些長老舍生取義,固是保全了本門,可自身的靈性意識也盡皆消散,陷入一團混沌中,只憑生前真元鎮住潛龍淵。曾山師叔日夜守護於此,就是爲看護伏魔陣,使之不致失控。”

姬雪雁神色木然,默默的站在一邊,失神的眸子一動也不動望着腳下深淵,好像旁人的話題與她絲毫無關。

她的眼眶裡竟沒有一滴淚水,若是芳心已死,又哪裡存有哀怒?

姬欖暗歎一聲“冤孽”,勸慰愛女道:“雪兒,事已這樣無可挽回,你莫要太過傷悲了。”姬雪雁徐徐道:“爹爹,你放心,女兒不會覓死,女兒更會保重身子,好好活着,只是女兒對不起丁原!”姬欖望着撫育十八載的女兒,一時竟無言以對,只沉重的點點頭道:“這就好!”

屈箭南見阿牛還不甘心的凝視着腳下黑霧,一副隨時想縱身而入的模樣,忍不住勸道:“羅師叔,或許真如你所說,丁師叔吉人天相可保無事。潛龍淵也未必能困得住他。”

阿牛眼睛一亮,擡頭盯着屈箭南問道:“真的,你也是這麼想?”屈箭南心頭苦笑,實在明白自己方纔之言不過是安慰之辭,殊無可能,但對着阿牛熱切的目光,他惟有點頭。淡怒真人沉思半晌,終究一揮衣袖跨上金獅道:“我們回去吧,碧瀾山莊還有許多賓客需得照看。”姬雪雁一搖頭道:“你們先走吧,我要在這兒多陪一會丁原。”

姬欖瞥了屈箭南一眼,暗示要他出言相勸。

屈箭南低聲道:“雪師妹,如果你想多待片刻,便讓我留下陪你吧。”

姬雪雁呆呆望着重重黑霧籠罩的地方,聲音飄忽似從萬里之外傳來,語氣卻又堅定不容旁人多說道:“不用了,我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和丁原說會話,你們都走吧!”

可姬別天等人,又如何能放心把姬雪雁一個人留在這裡?正待再勸,姬雪雁的秀眉驀然緊蹙,蒼白的嘴脣間伴隨吟嚀一聲,逸出一抹殷紅血絲。

姬欖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愛女叫道:“雪兒,你怎麼了?”

姬雪雁毫無反應,癡癡凝望埋葬丁原的霧淵,朦朧中,就聽見那首與丁原常唱起的歌謠,在耳畔迴盪:“郎愛妹來比海深,妹想郎來比水長。只盼老天也有情,郎與妹子共白頭!”

忽然小腹傳來劇烈的絞痛,一股熱血從裙底汩汩流淌出來。似乎聽見爹爹和彩兒他們的驚慌呼叫,可自己卻什麼也不願多想,只覺得真的累了,想睡上那麼一會兒

第六章 路遇第一章 蓬萊第七章 絕境第三十章 重逢第十章 讀書第二章 風高第二章 聚首第九章 碧落第二十一章 思悟第六章禁果第七章通幽第九章 魔裔第八章 大道第六章禁果第四章 夜襲第二十二章 迷茫第七章 故事第六章自盡第二十三章 劍訣第八章 取捨第一章 天劫第五章 冰衣第十章 碎玉第六章 曾山第十章雪獄第九章 天機第三章 冰蓮第二章 風高第六章自盡第九章 琴簫第六章 寒洞第四章 踐約第七章抗婚第八章 鬼冢第八章神偷第三章 一愚第三十一章 魔陣第七章 護法第二十八章 驅敵第七章抗婚第十章 聖匣第四章 孃親第二章 拒敵第五章 九刃第十七章 觀微第十章 風逝第四章 雷霆第三十四章 冰人第三章 一慟第七章 絕境第十章 傷別第九章 輪迴第十章 擎天第五章 雪魄第三章 冰蓮第八章 深淵第九章 離火第四章 蒙冤第九章 圍剿第三十一章 魔陣第三章 無敵第九章 仙圖第十章 絹帕第九章 圍剿第二十五章 下山第一章 水獸第一章 風雲第十章 天道第六章 路遇第二章 煉劍第二十九章 魔音第五章 大乘第八章 合流第二章 情緣第二章 山雨第九章 被俘第三章聯劍第八章 合流第六章 神劍第九章 拜師第一章 考教第六章 脅迫第四章 相逢第八章 火毒第十五章 深吻第二章 拒敵第二章 師門第七章 心恕第七章 天照第二十章 面壁第十一章 打坐第二十四章 尋仇第十章 力挽第五章 祭墳第三章 天殤第二十四章 尋仇第八章 深淵第八章 大道第五章 冰衣第四章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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