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回 海王三(1)

畢偉欣然道:“這個容易。”接着從腰間解下一張牛筋彈弓,扣了一枚石子,揚手一聲“着!”一隻海鳥便垂落海中。“太玄”、“海浪”兩船上閒看的衆人,不由齊聲叫起好來,畢偉臉上也呈得意之色。卜元這時微點了一下頭道:“準頭還可以,不過力道弱些,打些小鳥尚可以玩玩,若是擊人射馬,全不濟事的。”

畢偉見卜元說出了自家的短處,臉一紅,忙恭敬地道:“還請卜堂主明示了。”卜元笑道:“這也不難,你且將這彈弓換張力道勁些的,石子換成鐵丸,開始要小些,以後再漸漸增大,彈弓也越換越硬,何時能達到斷樹裂石,便是成了。”畢偉道:“卜堂主開示的明白,在下謝過了,但不知彈弓上真正的力道可至什麼程度?”顯是想見識一下卜元的彈弓絕技。

卜元聞之,自曉得其意,微微一笑,從腰間解下“霸王弓”來,遞與畢偉道:“你來試試,可否拉得動?”畢偉見此“霸王弓”與常有異,忙伸手接過,感覺甚沉,驚訝之餘,雙臂用力,卻也沒有將此弓拉開。畢偉臉色大窘,又試了一次,也自枉然,不由紅着臉還於卜元道:“此乃神弓,在下無法拉開,還請卜堂主賜教。”

卜元接過弓來,笑道:“此弓硬勁異常,威力也自大些,且看卜某能將這些海鳥掃下幾隻來。”說罷,取了一枚渾鐵丸,扣彈拉弓,喊聲“去!”但聞弓弦一響,那枚渾鐵丸疾入空中不見了蹤跡,隨見羣鳥驚飛,羽毛飄散,十餘隻海鳥掉入了海水裡,原是渾鐵丸所帶動的勁風竟將這些飛近的海鳥刮震而下,直如掃下一般。兩邊船上的人都自望見,立時歡聲雷動,那畢偉已是看得呆了。

方國渙在倉裡聞外面人聲大動,忙領了小全子出來觀看。此時見那畢偉滿面驚恐道:“這……這要是打在人身上,焉有活理。”卜元笑道:“我但用它打殺些惡人,管他死活。”趙琛這時在對面的船上高聲道:“卜堂主神弓絕技,實讓我等大開眼界。”畢法成一旁驚歎道:“‘神彈子’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卜元笑道:“雕蟲打鳥的小枝罷了,若有海盜來犯,那時再讓諸位看看卜某的本事。”趙琛笑道:“有卜堂主在此,那此海盜倭寇自會如這些驚弓之鳥一般,來得去不得了。”衆人聞之,鬨然一笑。

這天晚上,海上忽然風雲大變,狂風怒吼,暴雨如注,“太玄”、“海浪”兩船如那樹葉一般的浪頭上飄來蕩去,顛簸起伏。西門光初次航海,以爲大限臨頭,嚇得在倉中抱頭蒙被,懊悔不已。方國渙與小全子也自驚懼,緊緊的擁了。船上的水手們卻司空見慣一般,揚帆整舵,乘勢而行。趙明風暈船暈得厲害,大吐不已,沈秋勤忙與他一丸丹藥吃了,這纔好些,趙琛一旁則搖頭苦笑。

天色微明時,狂風暴雨這才漸漸的息了,衆人皆已精疲力盡,但都鬆了一口氣。許九公查倉時,見小全子臉色蒼白,便笑道:“你這小海客,卻也能支撐住了,好不簡單。不過這是海上常見的事,日後還有比這更大更猛的風浪呢!”

西門光一旁聽了驚道:“怎麼?這還算不上最厲害的?”許九公笑道:“西門先生初次航海罷,當有所不知,這海上比不得6地上,風浪來得猛時,能把人船吹上天空,拋下海底,一點也由不得你,每次出海,都是冒着風險的。”西門光聽了,嚇得沒敢再言語。方國渙笑道:“經些大風大浪也是好的,知道這生存不易。”許九公聞之,點頭道:“方公子所言不差,不經歷次鬼門關的人,是不知自家性命有時不值錢的很。”

這時,沈秋勤帶了兩名弟子來倉中巡視有無不適者,見了西門光的模樣,便與了他半丸定心丹吃了。

羅坤見是沈秋勤,忙請於倉中坐了。言談中,沈秋勤得知羅坤是藥王谷司晨的弟子,不由大驚道:“羅堂主如何不早說,原來藥王先生便是尊師。”羅坤道:“我僅爲家師武學上的弟子,至於醫藥,懂之甚少。”沈秋勤道:“家師一生中最佩服的就是藥王先生,令師不但在醫學上的造詣與家師不差上下,並且武學上修爲極高,尤令家師敬重的。”

羅坤道:“師父也曾提起過醫聖佟士儒前輩,說醫聖前輩是醫道上的古今第一人,能在醫之理法上達至精至微處,常創神效,爲其他醫家所不及。”沈秋勤聞之,笑了笑。這時水手送進茶飯來,大家便一起用了。

這日,“太玄”、“海浪”兩船已行進了南海海域。正午時分,一個叫王常的瞭望水手,忽在瞭望塔樓上喊道:“船!一支船隊向我們過來了。”

許九公聞之,忙向王常喊道:“什麼樣的船?有多少?”王常應道:“離得太遠,看不清楚,不過有十多艘船。”“十多艘?”許九公聞之,微怔了一下,自語道:“商船十多艘聯航的倒也少見,在這深海里,漁船也是不能的。”

王常這時忽然又喊道:“有一艘大船上面掛了一面藍旗。”“藍旗?”許九公聞之,忽臉色大變,急對王常道:“你可看準了,是藍旗而不是其他顏色的?”王常應道:“是藍旗沒錯,上面好像還有圖案,不過看不清楚是什麼。”許九公駭然道:“壞了!壞了!”

這時,在海平面上有十幾個黑點在人們的視野中逐漸增大,果是十二艘海船向這邊馳了過來。此時衆人聽說遇上了船隊,都出倉來觀看。當葉曉生與梅乙南二人望見其中一艘船上掛着的那面藍旗時,相顧色變。

葉曉生忙對趙琛耳語了幾句,趙琛不由失聲道:“海盜!”衆人聞之大驚,兩船上下立時都緊張起來,畢法成即命水手們預備了刀槍弓弩,船頭警戒了。

曾子平這時喊道:“兩船上的人注意了,我們遇上了海盜,大家準備一戰吧。”梅乙南此時疑道:“這夥海盜陣容強大,看來不下千人,難道是倭寇?”

許九公肅然道:“倭寇多出沒於近海,並且這些年已被有所肅清,不可能有此氣勢,從眼前的情形看,對方是有備而來,當是另一個人到了。”梅乙南聞之,驚駭道:“九公說的可是海王三?怎麼能讓我們遇上?”

“海王三!”一些水手們聽了,都慌亂得變了臉色。由於對方的十二艘海船都比“太玄”、“海浪”兩號要小得多,度自然也快了些,所以要想擺脫,也是不能。畢法成、卜元、羅坤各率了水手,刀出鞘,箭上弦,準備一戰。曾子平忙讓趙琛、趙明風、方國渙、沈秋勤等人到倉中避了,衆人不肯,執意要觀看水手們禦敵。

曾子平還欲勸說,忽聽一人道:“各位不要着急,這些海盜我自不會讓它靠近我們就是了。”衆人聞聲看時,卻是阮方。方國渙見了一喜道:“阮大哥,快使出你的本事吧。”畢法成道:“阮壯士,可用火炮嗎?”

阮方道:“暫時不用它,且用一回我的‘水飛彈’吧。”說完,阮方招呼了十餘名水手下了底倉,在船側臨海面上開啓了一暗門,隨見阮方指揮水手從倉內伸出一隻長形的木槽來,兩端卻是空檔的,可以滑出東西,此木槽便斜伸到海里,朝着了海盜的船隊。接着兩名水手將一枚長着鐵角的“水飛彈”放躺於水槽內,阮方自持了一支火把,對那兩名水手道:“勿急,先把持穩了,待海盜船靠近些,我們再點火放射,讓海盜們嚐嚐這玩藝的厲害。”衆人見阮方從容不迫,顯是有恃無恐,不知他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趙琛此時也自鎮定,對梅乙南道:“梅先生所說的海王三是什麼人?”梅乙南道:“在這大海之上有一巨盜,人稱海王三,橫行海上多年,專搶劫些大商船、大船隊,因其糾集的都是些亡命之徒,無所不爲,有時甚至連官船也敢劫,作禍海上,無人能制,海客們自是聞之色變。”

許九公這時憂慮道:“海王三此次全巢出動,必有其因,好似專爲趙先生而來的。”趙琛聞之一驚道:“九公何以這般說?”曾子平等人也自愕然。

許九公道:“趙先生富甲天下,此番造船親自出海,聲勢尤大,自然引起賊人的注意,想必早已被海盜們盯上了。”梅乙南驚訝道:“這海王三野心不小,想在海上劫走趙先生,進而敲詐趙先生富甲天下的基業。”許九公道:“海王三是做大案的人,一般的海船不屑劫的。本來這夥海盜在海上已二三年沒有動靜了,老夫以爲我們在海途上能安全些,不曾想把海王三親自引來了。”

畢法成一旁道:“趙先生勿擔心,我父子就是拼了性命也會保護先生無恙的,自不會讓海盜們的陰謀得逞。”趙琛輕嘆了一聲道:“生死有命,趙某也沒什麼可怕的。”

這時,十二艘海盜船並列地逼了上來,船上人的面目已然能看了個清楚。在一艘大船的船頭之上,站了二十餘名持了刀槍的漢子,爲的卻是兩位老者,一着青袍,一着灰袍,各自負手而立。

方國渙此時忽地一驚,識出那灰袍老者竟是昔日在太湖客船上,喝退了太湖幫,解了當日的一場危難之人,心中驚訝道:“原來此人竟是海盜中的領,怪不得昔日太湖幫的幫主對此人如此懼怕。”此時,一艘盜船行得快些,船上的海盜們清一色的勁裝,舞刀揚叉,殺氣騰騰,中有一人高聲喊道:“船上的人聽着,你們今日走不得了,快快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阮方見此盜船當其衝,便指揮水手們用那木槽對準了此船,隨即點燃了那枚“水飛彈”。但聞“嗖”的一聲,那枚“水飛彈”被火藥的推力送出了木槽,半激水面向那艘盜船射去,海面上一道水花飛濺,勢如游龍一般,“太玄”、“海浪”兩船上的水手們不由齊聲歡呼。

那艘盜船上的海盜忽見有一怪物,以極快的度貼着水面衝來,後面還拖着一道水花氣泡,羣盜哪裡見過這種東西,紛紛擠於船頭觀看。

這時盜船船身忽地一震,那枚“水飛彈”前面似角的兩支鐵錐已穿釘進了船體,海盜們大驚道:“什麼東西?怎麼回事?”此時這枚“水飛彈”的推進火藥還沒有燃完,尾處仍呼呼地冒着氣泡。緊接着也就燃及了裡面的炸藥,但聽“轟”的一聲巨響,煙揚物起,那艘盜船竟被炸飛了一半,顯是“水飛彈”內被阮方裝進了一種烈藥。此時雙方人等都已看得呆了,那艘被炸燬的盜船喊叫聲一片,船體已在慢慢下沉。那位在大船上的青袍老者,驚駭之餘,揮手上住了其它盜船的進逼之勢。

趙琛、葉曉生、方國渙、許九公等人,這時驚喜萬分,沒想到阮方竟有如此神能。曾子平倒不失冷靜,見阮方一着得手,果是厲害異常,忙又向阮方喊道:“阮壯士,射炸掛藍旗的那艘大船。”阮方也正有此意,隨即掉轉木槽,第二枚“水飛彈”,“火龍出水”般地疾射出去。海盜們此時已亂了陣腳,沒想到對方還預備了這種厲害的東西,忽見這怪物又第二次襲來,各自驚懼。此時那灰袍老者大喊道:“轉舵!轉舵!”隨見盜船微微一轉動,那枚“水飛彈”貼着這艘盜船的船身擦邊而過,自射出三十餘米時,忽聽一聲巨響,海面上激起了一道十餘丈高的水柱,如龍出海一般,甚爲壯觀,雙方人等一時間都看得呆了。

木卉、葛郎寧主僕二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了船頭上,見阮方的這種奇異武器竟有如此威力,不由相顧失色。

羣盜已然嚐到了厲害,見頭船都險些被那怪物擊中而炸沉了去,便都紛紛掉轉船頭。此時那位青袍老者也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揮手,喊了幾聲,似閩南口音,十一艘盜船便急退而去。“太玄”、“海浪”兩船之人,見盜船退卻一時間歡聲雷動。

許九公望着遠去盜船上的那位青袍老者,對身旁的梅乙南道:“此人當是傳說中的盜海王三。”梅乙南訝道:“何以見得?”許九公道:“可令羣盜進退。”阮方見羣盜退去,也自上得船頭來,衆人立時把他圍了,趙琛上前喜迎道:“阮壯士,神人也!”阮方抱拳笑道:“讓先生受驚了。”

方國渙一旁興奮道:“阮大哥,沒想到你還能造出這等神雷的。”阮方笑道:“此物名爲‘水飛彈’,又稱‘火龍出水’。這寶貝我剛剛研製成半年有餘,今日竟派上了大用場。”趙琛隨即命人在“太玄”號的正倉內擺酒相賀,曾子平則命“太玄”、“海浪”兩船全起航,以脫離海王三的追擊。

抗擊海盜成功,衆人精神大振,對阮方及他的“水飛彈”更是讚歎不已。趙琛自先敬了阮方一杯酒道:“阮壯士所造的神雷飛彈,威力無比,足可稱霸海上,今日真是讓我等大開眼界。”阮方回敬道:“但能保證海途安全,阮某必當盡一切力,以謝先生所邀之情。”

趙琛笑道:“今日所見,此行已然不虛了。”衆人聞之一笑。許九公這時道:“阮壯士神雷驚海,將海王三退走,免去了一場拼搏,一次浩劫。但是這個海上巨盜此番吃了大虧,決不會罷休,晚間必會來偷襲,我們應有所防範纔是。”

阮方道:“不錯,夜間倒是危險得很,那‘水飛彈’的威力雖大,但於夜間不易尋找目標,施展不開的。不過船上已備了三十支火銃的,也可應急。”葉曉生道:“還有畢師傅、羅堂主、卜堂主等神勇之人,倒無可畏懼的。”

許九公道:“那海王三畢竟是海上的慣匪巨盜,在海面上可是他的天下,今晚我們萬萬大意不得。”羅坤道:“海盜人多勢重,防不勝防,他們白天吃了大虧,晚間必來報復,我們當有個周密的計劃才行。”衆人聞之,點頭稱是。

鄧龍道:“海盜晚間來偷襲,必乘小船,我兄弟二人與米莊主可在水中截他一截。”

卜元道:“船上的弓箭火銃,居高臨下,可讓海盜們有來無回。”衆人於是又細商了一些具體事宜,做好了突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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