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青禾回來的時候面色不是很好看,淡淡的打了個招呼就回了房,到吃晚飯的時候,雖然不至於生龍活虎,但是精神也好多了,對沈澤視而不見,對小花倒是還不錯。
小花今天心裡開心,連帶着看乜青禾也覺得比以往要順眼的多,只是不論她明裡暗裡,還是拐彎抹角的打探,乜青禾總是能夠岔開,絕口不提,只是盯着她眼波流轉,她差點就對着她喊了一聲‘媽’,想想又覺得太離譜,悻悻的忍住了。
乜青禾來到大灣村半個月,大灣村裡對她的傳言,總算是清靜了下來,她也和以往整日的窩在家裡不同,但凡她在家裡,沈澤就會避開,現在她不時出去走走,在村裡逛逛,小花和沈澤見面的時候纔多了起來。
說起來都是淚,自從那日沈澤在池塘邊大怒發火一通咆哮之後,乜青禾就像是跟他默默的槓上了,明知道自己出現沈澤會避開,她偏偏一天到晚的巴着小花,每次都拿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勾的小花好奇的心中像是有貓爪子在撓,總是在關鍵時刻,她就突然閉嘴,怎麼都不提。
沈澤看着昔日的舊相好幾乎成了自己的情敵,這個狗血劇情的逆轉,讓他很是不滿,他的情敵居然是個女人!
胡明傑對乜青禾的評價是‘沒有安全感,需要別人對她好,有人對她好,她就聽誰的,沒有主見’,雖然小花當初不信,但是現在這倒是印證了一點。沈澤說的太絕情,斷了乜青禾的念想,這才另找上對她有所求的小花,但是小花知道,乜青禾絕對不是看起來的這麼簡單。
乜青禾的到來,沒有引來朝廷的人馬,倒是引得附近十里八鄉已婚想納妾的,未婚適齡的男人們趨之如騖的明裡暗裡的來打聽她情況,她倒是笑得雲淡風輕,分外端莊。
小花看着面前手中把玩着一顆小石子的乜青禾,說了一串鬼話:“假如你有一個哆拉a夢,你最想要得到什麼呢?”
乜青禾擡起頭來,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又盯着那顆小石子:“不知道你說什麼,多什麼夢?”
小花無語的注視着她,她被盯得久了,也擡起頭來回視,然後笑了:“小花,聽說這個何秀才,有個妻子,她纔是小愛親孃對不對?要不你帶我去看看她的墳吧!”
小花疑惑的看着她,她只是一笑:“既然都來了,打擾別人這麼久,總要去祭拜一下不是?”
雖然明知道她肯定不是因爲這個原因要去,小花還是帶着她去了龜峰山後山那片墳地。
清明節過去沒多久,地上還散着黃色的紙片,即使是山上的樹木已經開始發芽,點點新綠,還能看到不少的野花,但是這裡還是顯得蕭索,細雨靡靡之中,偶爾傳來一兩聲的鳥鳴,安靜的有些可怕。
山野小路狹窄又溼滑,乜青禾走在小花後面,手中撐着油紙傘,環顧四周,輕聲道:“那些尋寶的人倒是沒有挖這裡。”
說着深吸了一口氣,悠悠的吐出來,才道:“大灣村還真是不錯,這個地方倒是山清水秀的,還真有可能會有寶藏,要我說,這後山雖然是墳地,山主人丁水主財,但是處於兩山環抱,後靠的山高,左右山低,像個太師椅,前方亦有山,距離遠,入穴看明堂,不會擋住財運,真是個好地方。”
小花道:“你還會看風水?”
說着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青山綠水間,的確是個好地方,站在這半山腰俯瞰整個村莊,就像是一幅水墨畫,不遠處的綠水河因爲這段時日來連綿不斷的雨水,河面拓寬了不少,看起來有些奔騰的氣勢,鄰近綠水河是附近兩個村子的水田,大灣村種植兩季的水稻,今春因爲尋寶耽誤了時候,到現在也纔剛進入穗分化期,透着一片新綠,水田裡都積滿了水,有幾個農人穿着蓑衣,帶着斗笠在地裡不斷的往外舀水。
乜青禾輕笑道:“風水我不會看,不過是在書上看到幾句罷了,不過但凡風水寶地,總會讓人覺得舒服,呼吸順暢,神清氣爽,就說這裡,站在這往山下看,風景獨好,視野開闊,青山碧水環繞,所謂風水,藏風聚水,水動風生,風生水起,越說越覺得這是個好地方。”
小花沒有出聲,走在前面,不多時就到了那個相對來說豪華的多的墓地:“就是這裡了。”
小花說完就側過身,讓乜青禾先過,江心巧的墳地,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既然知道她未死,連做做樣子,小花都不願意了。
不過墳頭上還是乾乾淨淨的,除了一堆被淋溼了的紙灰留下一灘黑色的印記,還有燃了一半的蠟燭,看來有人來打掃了,記得清明節的時候來給何家的先祖掃墓,都沒人來給這個墳頭燒紙。
小花最先想到的就是江心巧自己,這麼一想又覺得可笑,她還時不時來自己祭奠自己?
乜青禾一襲青綠色的長裙立在墳頭,幾乎跟周圍的草木融爲一體,一臉的嚴肅,先是盯着那碑上的字,接着又看向那鋪滿了青磚墳頭,若有所思。
“這個墓地是君安剛到大灣村的時候就修的嗎?”
小花也盯着碑身,心中突然涌出一個念頭,他們那些人到處挖都沒有挖到,但是這裡是村裡人的祖墳所在,還沒有人來挖過,當然他們也都自覺的忽視了這個地方,也許…這裡真的是最可能的地方,還有江心巧這個墓地……沈澤說過,這就是個秘密。
杏眼微動,回過神來發現乜青禾正看着自己。
視線相對,她儘量平靜的道:“是啊,那會他剛來,江家人就來要求必須讓他家的女兒正式入何家的祖墳。”
乜青禾轉過頭來,又掃了一眼那墳頭,才轉開了視線:“能夠埋在這裡也不錯。”
小花瞥開了視線,看着背後的樹林,聽到乜青禾說:“咱們回去吧!”纔跟在她身後離開。
回到家,沈澤正好送了天賜出門,見到小花一笑:“娘子,你們去哪裡了?”
“去看江心巧。”
沈澤面色如常,“哦”了一聲,牽着她的手進了門,乜青禾跟在後面。
不知道這兩人以前到底是不是真愛,現在又是誰在裝?居然能夠互相漠視到底。
進了屋,沈澤道:“娘子,給有田寫的請帖已經都寫好了,我看這小子,恨不得明天立刻就娶媳婦,還有半個月都等不得了。”
小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乜青禾:“人生四大喜事,總是值得期待的,你經歷過兩次訂親應該明白的。”
乜青禾一笑:“看來小花還是對我不放心呢。”
她說着看了看沈澤,一臉平靜的道:“說起來,我和君安的那次訂親,還真是…幸好沒成,你不知道他有多小氣,我爹不過是找他要點小錢,他就滿臉不高興,最後讓我幫他逃出黔州,一個有錢的男人,但是不願意爲我花錢……”說着說着就慼慼哀哀起來了。
問不下去,探不出來,唯一確定的是她是乜青禾,是跟沈澤訂過親的乜青禾。
正說着有田就冒着雨來了,可見真是不能唸叨啊,說曹操,曹操就到。
有田摘掉身上的斗笠和蓑衣,面上帶着焦急:“姐,不好了,爹被困在吳家灣了,咱們綠水河上的那石橋都被水給漫過了,一點影子都不見,早上爹說去吳家灣的集市買些菜籽回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去一看那石橋這半天功夫被水淹了。”
有田一說完,小花也急了,現在都要天黑了,雖然說吳家灣有四姐夫在,不會沒地方去在外面淋雨捱餓,但是田老爹是個在別人家坐不住的人,要是貿然過河,出了危險就遭了。剛纔在後山還說這河水奔騰,原來是漲水了。
沈澤忙穩住小花,生怕她一急起來就暴走:“娘子,先彆着急,這水漲恐怕是上游的人放了閘,這時候找不着橋,也不能盲目的去找人,水流太急,可不能莽撞。”
小花一邊點頭,一邊去門後面拿了傘,想了想又拿了家裡的兩根繩子,沈澤知道勸不住,也拿了傘,跟着小花姐弟就出了門。
到了河邊一看,被嚇了一大跳,綠水河幾乎加寬了幾乎一倍,以前才十五米,現在起碼有三十米寬了,看着很有浩浩蕩蕩的趨勢,水流的很急,寬闊的河面上什麼也沒有,要不是認識橋頭那兩棵樹,還真不知道這曾經有座橋。
河對岸還真有幾個人影在岸邊打轉,有個人看見小花他們,揮了揮手,隔着河,喊了聲:“有田,小花!”是四姐夫顧全,小花衝那邊揮了揮手,顧全旁邊那個人也摘了斗笠揮了揮,就是田老爹。
小花定睛一看,除了四姐夫和老爹,還有幾個同村的人。
“聽說江南從上一年秋末開始到今年春都沒有下一滴雨,從四月開始,大雨跟瓢潑似的往下倒,已經淹了不少地方,咱們這綠水河也漲水這麼快,肯定是上游那個鎮子泄洪呢,這遭天譴的貨,也不早通知一聲。”村長趙明發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河邊,對着這河水愁眉不展。
“要是再漲點,咱們大灣村也都得遭洪了,今年這一季糧食怕是要黃了。”說着,他衝着河對岸吼了一嗓子:“大彪,你個兔崽子可別沒頭沒腦的過河,你要是被水沖走了,你讓老子下半輩子靠誰去!”
有個披着蓑衣的漢子聽到這一聲吼,立馬退後了兩步,衝這邊大聲喊了句:“爹,你就別瞎操心了,我保證給你養老,我這水性你還信不過?我再不回去梅香該急了,這穩婆我好不容易找來了,要是沒個穩婆我也不放心不是!”
原來是村長的兒子趙大彪,他身後還真跟着一個婦人,那婦人正要往回走,被他拉住了,急切的在說着什麼。
趙明發在岸邊急的團團轉,地上已經被他這麼來來回回的走,踩得泥濘一片。
有田在一邊寬慰着:“明發叔,你先去找何嬸子去瞧瞧,我娘說她以前是做過穩婆的,現在就算是手生了,也有個照應。”
趙明發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都忘記了,那文氏以前可不是做過穩婆,不管了,我先回去找人。”說着就往回走,又回過頭來跟有田囑咐了句:“有田,你們也先別急,可別莽莽撞撞的下水,等我家裡的事情安排好了,我找幾個水性好的後生來再做打算。”
交代完就匆匆走了,有田看着這河面,一張樸實的臉上眉頭緊鎖,肯定可以夾得死蒼蠅,哀嘆了一聲:“姐,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
小花正打量着河兩岸的情況,心裡默默的計算着怎麼帶着田老爹過來,被有田這一打斷,瞅了他一眼:“怎麼了?”
“你說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漲水泄洪,這橋也淹了,到時候要是淹了地,三姐夫說的糧價要漲肯定會發生,這天下大事咱就不操心了,家裡備了米糧倒是不擔心,就是…春桃家可在河對岸呢,又沒有別的地方過來,要繞道的話,那太遠了,得從那頭彭家湖過,那都十里地呢…你說要是成親的話會不會趕不上吉時啊?”
有田越說聲音越小,小花還是聽見了,拍了拍他的胳膊,無聲的安慰,這騷年,好不容易找到個媳婦,又擔心誤了吉時,果真是天大地大娶媳婦最大。
沈澤在和河那邊的田滿囤說話,讓他今晚就在四姐夫家裡住一宿,明天這水面降了再回,田滿囤死犟着盯着那河面,不肯回。
沈澤轉過頭來就聽見小花跟有田說:“有田,去,把咱們家門上那兩個鐵環卸下來,拿來,先把咱爹弄回來再說,你那春桃,等會姐再給你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