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附近幾個村裡有共同的集市。
青山鎮離的太遠,多山路,進鎮不方便,自從吳家灣出了個舉人之後,慢慢發展起來,成爲十里八鄉的中心,每隔上五天就會有個集市,雖不如青山鎮繁華,但是勝在方便,每到趕集日那也是相當熱鬧的。
小花今天要去的就是吳家灣集市,家裡的東西整理過了,嫁妝不少,何晉以前都是在何大伯家吃飯,柴米油鹽都沒有。
何晉跟手跟腳,小愛可憐巴巴,又是全家一起出行。
吳家灣不遠,不過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買齊了要買的東西,正要走,又被何晉拉住,想不到這人毛病這麼多,看到書本就走不動路,小花拉着女兒,無聊的看他左挑右揀,拿着書不撒手,打了個招呼,先去外面逛逛。
兩母女順着人羣往前走,這臨時的集市也不過百米,街尾就是吳舉人家的老宅,吳家宅子看着倒是氣派,五十米長的大院子,古色古香的青磚大瓦,門廊上還有一層琉璃瓦。
大明朝的舉人有資格做官,但並不是都能做官,這個吳舉人就沒有做官,即使如此也一躍成爲吳家灣首富,家中良田數百畝,租戶過百,又經過子孫兩代的發展,幾乎吳家灣這一片的地都是他名下的,吳家在青山鎮還有不少鋪子,小花的三姐夫張東昇就在吳家的一個米鋪裡做掌櫃。
兩人在這最邊上的一個豆腐腦攤子坐下來,一人一碗,吃的很歡,小花看到小愛滿臉的汁水一陣好笑,沒辦法,她最近真是耐性母性增長了不少,用手絹輕柔的擦去小愛臉上的汁水,轉頭的瞬間,見對面吳宅大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個女人並一個小丫鬟。
隔的不算遠,能夠很清晰的看到這女人的長相,五官精緻,面色白希,身段婀娜,是那天在秦行遠馬車上的女人,女人被扶上了一輛馬車,深青色並流花暗紋罩布,棗色大馬,馬車“嘚嘚”的跑遠了。
小花疑惑了一下,這還真像第一回看見秦行遠駕的那輛馬車,不過若是這個女子的話,倒也不稀奇。不怪她記得這麼熟,主要是這地方難得出現馬車,何況她受過記憶訓練,自然記得了。
“喲,這人吶就是爭不過命,投胎的時候要睜大眼睛。”同桌的一位大娘也瞟了眼那輛馬車。
“蘭香嬸你這又是說的什麼話啊!”另一邊一個年輕的小嫂子插話了。
“我說什麼,還不是說我家不爭氣的春桃,整日裡指望嫁到青山鎮上去,這鎮上哪裡看的上我們小門小戶,又不是像吳舉人家這樣的門戶,瞧瞧人家不過是個外孫女,出門這排場氣派的跟什麼似的。”這大娘說着瞅了眼一邊低頭不語的年輕姑娘,想必這女子就是春桃了。
“蘭香嬸你這可別瞎胡說,吳家就一個姑奶奶,一個外孫女,早些年跟着大灣村那何秀才私奔了的,早就死在外頭了,哪裡再出來個外孫女。”
小花拭乾淨小愛的臉,手上一頓,心裡一驚,該死的何晉…要是讓我填房變小三,看我不閹了你!連忙豎起耳朵,假裝喝豆花。
蘭香嬸一聽,聲音壓低了些:“秋生家杏兒在吳舉人家伺候老夫人,親耳聽見那個小姐和吳老夫人抱在一起哭,還喊外祖母的,這哪會出錯。”
見成功吸引了衆人的目光,蘭香嬸說的更起勁:“我看,那江氏根本沒死。”
一個婦人壓低了聲音道:“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女子我聽說是吳老夫人認的幹外孫,和江家小姐同齡,又是好友,這回來看江氏的墳,順便來吳舉人家走動走動的,哪裡知道就對了吳老夫人的脾性,收了幹孫,不過說起來,這個小姐和江家小姐長的倒是有幾分相似。”
“這也是要緣分的。”
衆人一陣附和,蘭香嬸道:“春桃,你這死丫頭,要是有能耐也被收了幹外孫女,那你娘我,傾家蕩產也給你置辦個好嫁妝讓你嫁到鎮上去。”
引來一陣鬨笑,很快話題就扯到東家長西家短了。
小花回過神來,就見小愛圓溜溜的大眼看着自己,這丫頭總是喜歡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臉,再一看小愛早就喝完了一碗豆花,自己的還剩下大半呢。
回到那家書鋪子,何晉已經選好了書,一臉喜滋滋的,小花不由自主的眼前會浮現那個在吳宅門口看見的女人,心裡像卡了一根刺不上不下,時不時會刺一下。
從吳家灣回來,找了個由頭繞去後山,去江氏的墳前,按照道理來說,早在進門的第二天,她就應該來的,但是似乎大家都忘記了,現在也算是補上,誰讓她只是個填房呢。
到了江氏墳前,石地打掃的很是乾淨,現在是秋天,落葉掉的到處都是,但這裡卻乾乾淨淨,還有沒有燒盡的黃紙,灰燼帶着餘溫,顯然有人來過了。
心中一動,小花飛快的往山下通往官道的分叉路奔去,只看見一輛馬車疾馳而去,已經走遠了。
小花牽着女兒站在墳前,何晉跟在身後,小愛一派天真的指着石碑上的幾個字道:“娘,我認識這些字,這個是我的名字,何思愛。”
小花點點頭,她知道,在哪裡看過呢…拍拍腦袋,額,那本女戒故事會。
只見這石碑上寫着:“愛妻何門江氏心巧之靈位”塗着紅色的油漆,被灰突突的石碑映襯的格外鮮亮,右下角上一行小字:“麻城何晉季禮攜愛女何思愛泣立於弘治六年(癸丑)七(己未)月二十五(甲申)日庚午”。
原來江氏閨名喚作心巧。
從小愛的名字就應該知道的…
原來“麻城何晉季禮攜愛女何思愛泣立”會讓人心生羨慕,何秀才和江心巧還真是鶼鰈情深。
突然“何晉季禮”四個字閃過腦海,按照古人的習慣前面是名,後面是字,可是…“君安於弘治五年春贈愛女何思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