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三星仙洞府門之前,紅孩兒聽着牛魔王言說,久久不曾回話。
牛魔王瞧着紅孩兒這般模樣,一時之間,不敢出聲,他已是將牛守一之事,悉數與紅孩兒講說完畢。
但如今見紅孩兒久不言語,教他有些擔憂,他思量許久,開口問道:“聖嬰,可是不喜守一?”
紅孩兒搖頭說道:“談不上不喜,尚未與之相見,不知其如何,但怎說亦我之弟,故我該是與之相見,方纔言說歡喜。”
牛魔王說道:“聖嬰,你能接受守一?”
紅孩兒笑道:“父王怎有此言?但其乃我兄弟,我怎會言說不接受,只是有些許驚詫罷。”
牛魔王喜笑顏開,說道:“聖嬰,有你此言,我便是安心許多,不再擔憂。”
紅孩兒搖頭說道:“父王,但孩兒這處,自是不消擔憂,然有一處,父王或是不好處置。”
牛王問道:“何處?”
紅孩兒笑道:“母親那處,近來母親多在山中修行,約束一地妖魔,又保方圓八百里安寧,事情繁忙,有些煩悶,故父王與母親言說此事,恐母親有些不悅,那時父王方纔麻煩。”
牛魔王一聽,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答話。
紅孩兒笑着教牛魔王去歇息,待是何時想明白了,再回山見母親去,他須是去一見牛守一,再是去拜見師父。
牛魔王聞聽,嘆息一聲,卻未有多言,教紅孩兒入府去,思量該怎樣與羅剎女言說此中之事纔好。
……
話表真人靜室,真人此間正與真見相見,聚於靜室之中,二人端坐蒲團,相談甚歡。
姜緣拜道:“勞師弟前往,爲我開府之事操勞,在外奔波。”
真見慌了道:“大師兄,如何能與我拜禮,此折煞我也。能爲大師兄操勞,乃我榮幸,大師兄不消與我拜禮。”
姜緣說道:“師弟莫要這般言說,但你爲我之事操勞,便能受我之禮,此無有輩分,法力高低之說。”
真見聞聽此言,只得受真人一禮。
姜緣笑道:“今師弟歸來,卻不消再前往,西行大路之處,卻是清淨許多。”
真見說道:“既如此,我便在府中清修,常伴師父與大師兄左右。”
姜緣點頭說道:“自當如此。”
二人又在靜室之中談說許久。
真見本要起身拜別真人,離去靜室,但忽是停滯,轉身一拜,說道:“大師兄,但有一事,不知可能請大師兄爲我解惑。”
姜緣微微一笑,說道:“師弟,若有困惑,儘可與我言說,但若我修行淺薄,解不得你之困惑,我亦會請師父來,爲你解惑。”
真見拜禮說道:“大師兄,但師弟近來修行,有些困惑,有時覺寂滅不錯,有時覺禪法爲真,此心有困惑,故請大師兄爲師弟解惑。”
姜緣聞聽,笑道:“師弟,佛無二法,但你何故這般執着二者?此二者,皆爲真也。”
真見說道:“大師兄,我自知此二者,皆爲真也。今靈山世尊是爲寂滅法,未來佛是爲禪法,此二法自是爲真,但修行者,當是擇一而修。”
姜緣搖頭說道:“佛無二法,若是等閒,自可修一,但師弟你之禪法了得,寂滅之法於你,有互補之用,你當可習之寂滅。”
真見問道:“大師兄,我果真可去習全寂滅法?”
姜緣笑道:“自是可行。”
真見說道:“但寂滅法難修,恐我難以修成。”
姜緣說道:“不消着急,若是寂滅法,我可傳授於你,但師弟願聽得便可。”
真見拜得大禮,說道:“大師兄願意傳於我寂滅法,師弟自是願意聽得,感激不盡。”
姜緣笑着點頭說道:“既如此,你且去歇息,待是晚些閒時,你來尋我,自有寂滅法與你。”
真見即是應聲,從懷中取出一書,交與真人,說道:“大師兄,此書乃我於禪法些許微末見解,請大師兄能一觀,若是無誤,我會將此書放置於藏書室。”
姜緣接過書籍。
真見瞧着真人接過,便不再多慮,起身拜禮,離去靜室。
姜緣目送真見離去,翻開真見遞與他的書籍,但見開篇上書‘上卷·禪法,溯流:觀夫禪法,始於廣心,盛於彌勒。其道也,外離諸相,內守清明。能所雙泯,物我同光……’
姜緣搖頭一笑,不曾想真見將他亦記入其中,並定爲‘禪祖’,但他未有多說些甚,如真見,彌勒他等所看,他就是禪祖。然他知得,他於禪法一道,比不得二者。
若論禪法,以彌勒爲先,次者爲真見,他算不得甚。
姜緣握着手中書籍,說道:“此書可入藏書室,若後來者,欲修禪法,皆可以觀此書。”
姜緣將此書放下,閉目靜修。
……
卻說府中靜室裡,紅孩兒行至牛守一所在靜室之前,正是要與牛守一相見。
紅孩兒望着緊閉的室門,一時之間,有些徘徊,不知可該如何去敲門,更不知該如何去與牛守一交談。
他沉思許久,正是要敲門時,忽見室門打開。
牛守一捧着器具走出,見着紅孩兒,心下一驚,但反應過來,知得乃是仙府弟子,即將器具放下,拜禮說道:“牛守一,拜見仙師!守一乃凡夫,若有衝突冒犯之處,請仙師莫怪。”
紅孩兒搖頭說道:“不須這般多禮,但你不該稱我爲仙師。”
牛守一聞聽,沉吟許久,說道:“但不知該如何稱仙師,不知其中規矩,望請仙師告之。”
紅孩兒答道:“你可稱我爲兄長。”
牛守一錯愕許久,說道:“但我一凡夫,怎敢稱仙師爲兄長?卻是不敢,卻是不敢。”
紅孩兒笑道:“有何不敢,我本爲你之兄長,你稱我爲兄長,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牛守一聞聽,即是恍然大悟,說道:“你,你可是父親長子,牛聖嬰,法號正慈者?”
紅孩兒點頭說道:“正是,正是。但你識我,料想父王曾與你言說,這般卻不消我多多說,我爲你之兄長,今見兄長,你爲何不稱我爲兄?”
牛守一遲疑片刻,說道:“你,你果真願認我爲兄弟,但我非嫡出,嫡庶尊卑,我卻知得。”
紅孩兒笑道:“我等乃修行之人,談何嫡庶尊卑?若你願得,便稱我作兄長,若將不願,我即刻離去,再不來尋你。”
牛守一聽得其言,不再猶豫,拜禮說道:“守一拜見兄長。”
紅孩兒將牛守一扶起,說道:“守一,不須多禮,你且起身來,我爲你之兄長,但往日不知有你,今時方纔知得,故往日不曾照料你,請你莫怪。”牛守一搖頭說道:“兄長何出此言,你不曾照料我,我亦不曾孝敬於你。”
紅孩兒遂是與牛守一攀談起來。
二人談說許久,漸起兄弟之情。
牛守一又是言及修行之事,只道無有天分,修行許久不得門道。
紅孩兒聞聽,當即拍着胸膛,言說要教導牛守一。
牛守一大喜過望,但又有遲疑,說道:“兄長,我之天資,恐難以學成,不若算了,不須教導我。”
紅孩兒說道:“你且安心,縱你天資不佳,我亦可耐心教你功成。”
牛守一不再猶豫,拜謝紅孩兒。紅孩兒即是言說,待他與師父拜禮完畢,明日便教導牛守一,其自是應答。
二人約定好後,紅孩兒便是起身離去,前往拜得真人。
……
翌日,紅孩兒如期赴約,在府門前與牛守一相會,欲要教導牛守一。
二人皆手持長槍。
紅孩兒握緊火尖槍,而牛守一持定一木槍。
紅孩兒說道:“守一,我今且先教你武藝,我有槍法,可傳與你。”
牛守一拜禮說道:“謝兄長傳授武藝。”
紅孩兒說道:“在我演練武藝與你相看前,我卻須與你言說,槍之真意。”
牛守一洗耳恭聽,說道:“望請兄長教我。”
紅孩兒沉吟少許,即是說道:“夫槍爲百兵之王也。其要在‘中平’二字。槍出如龍,收若靈蛇,身前三尺,不離中線。持槍者,當如山嶽鎮立,氣沉涌泉,兩足生根,左手挽盾,右手執銳,陰陽相濟,剛柔並施。”
“……”
“使槍之時,力發於腰,催於肩,貫於臂,達於鋒。初學宜慢,緩則氣順,漸至疾時,疾而不亂。攔拿扎三式爲本,攔如鐵壁橫截,拿似靈蛇吐信,扎乃雷霆貫日。三式合一,方見槍意。”
“槍法有形,妙在無跡。形神兼備者,方稱得槍中君子。”
紅孩兒將槍法精要,與牛守一悉數講說,不曾有半分隱瞞之意。
他昔年得牛魔王傳授武藝,以槍爲兵,在外磨礪許久,又得孫悟空等人傳授,自是琢磨出自己的一套武藝路數。
牛守一渾渾噩噩,聽着紅孩兒講完,下意識點頭。
紅孩兒見之,問道:“守一,我方纔所言,你記下幾成?”
牛守一沉默許久,答道:“兄長,一成。”
紅孩兒點頭說道:“你卻有天資,我只說一遍,你能記下九成,只得一成不曾記下。”
牛守一搖頭說道:“兄長,非是記下九成,而是記下一成。”
紅孩兒聽得其言,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取出火尖槍,說道:“不若先看我操練武藝,說不得守一你記得住槍法。”
牛守一點頭說道:“望請兄長教我。”
紅孩兒聞聽,即是耍起火尖槍,但見其武藝了得,火尖槍上下飛舞,似火龍騰騰,甚是高強。
紅孩兒使得一套槍法,再是望向牛守一,問道:“守一,我這兒的槍法,你記下幾成?”
牛守一一言不發。
紅孩兒不解其意,說道:“守一,你且使個槍法,與我一觀。”
牛守一聽得紅孩兒所言,只得拿起木槍,胡亂揮舞起來,但其半招都不曾記下。
紅孩兒見之,陷入沉思,深覺他或不該教導牛守一。
……
光陰迅速,再有五載餘去。
此日,孫悟空帶着豬八戒,行至三星仙洞,二人方纔到了府門前,便是瞧見牛魔王與紅孩兒,正在此處談說。
孫悟空上前笑道:“兄長,侄兒,你二人怎個在此處?”
牛魔王與紅孩兒瞧着孫悟空到來,大喜過望,即是上前來迎,與之談說,歡歡喜喜。
一衆相聚許久。
牛魔王問道:“聞得賢弟去清掃西行大路,爲老爺開府而準備,如今賢弟歸來,可是西行大路已無妖相攔?”
孫悟空搖頭說道:“兄長,老孫掃蕩羣魔,但西行大路那處,妖魔極多,老孫如今暫是掃蕩一空,但若是數年不去理會,又會生出許多妖魔來,故老孫今時歸來,待是來時,還要再去走上一遭。”
牛魔王說道:“竟是這般,若是來日,賢弟你還須前往,可與我言說,那時我與你同往,你我兄弟,我看何方妖魔能阻攔我等之道。”
孫悟空說道:“兄長欲與老孫前往,此自無不可,但那西行大路之妖魔,多半無甚本事,若論武藝那等,能與我等相鬥十合者甚少,然難在人心之處,那等融於市井之妖魔,十分難以對付。”
牛魔王說道:“能教賢弟你言說難以對付,卻是少見。”
孫悟空笑道:“但老孫卻不可傷及他人,自是難纏。”
牛魔王說道:“只消下次我與賢弟同往,定能相助一功,教賢弟不再犯難。”
孫悟空說道:“如此甚好,便請兄長屆時與老孫前往。”
牛魔王笑着應答,遂是說道:“今時歸來,當是去見老爺,我卻不與你多言,賢弟,你且去拜見老爺。”
孫悟空說道:“當是如此,便晚些再來與兄長相會。”
他望向身後豬八戒,說道:“呆子,且與老孫前來。”
豬八戒即是應聲,掄着九齒釘耙,跟在孫悟空身後。
二人走入洞府之中。
紅孩兒瞧着豬八戒離去後,說道:“父王,今豬八戒卻比往日威風許多。”
牛魔王聞聽,朝那處張望,說道:“豬八戒往年半點威氣皆無,今時來看,果真是修行有進,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