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暖陽如光透窗而來,牀榻上孩子微微弊眉,陽光下顯得透明晶瑩肌膚,濃睫輕顫,精美毓秀容色讓人心憐。孩子伸手遮在尚閉着的眼皮上,一會才緩緩睜開雙眼,淺斂的眼默默看着上面的手心,醞釀不符年紀的幽暗。短短三日的時間竟然就讓他貪懶,放鬆警惕了。雖然他知曉這裡的兩人不會傷害他。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火羽乖,你跟它們搶不覺得丟臉嗎?”泠泠童音,合着清脆鳥吟傳入耳中,有洗漂心靈的魔力,心情自然愜意安詳。孩子眼波漾動,三日的修養讓他已經可以下牀行走。探手將朱窗推開,目及處,青藍錦袍孩童彎着腰,粉雕玉琢的臉透着純粹的笑,看着地上正吃食的麻雀。
暖暖晨日,孩子笑顏如畫,周圍自然風光化作世外桃源,直讓人覺得無憂無慮。她身氤氳如幻,不見一絲紅塵繁瑣。
這會,正在餵食的紅鸞微微側目就看到站在朱窗後的發起呆,有些懵懂的人兒。面上笑意又深了些,站起身就向他走來,邊走邊道:“起來了?感覺怎麼樣,行動什麼的還會不會痛?”
孩子恍然回神,對上她滿含笑意的眸子,只覺這雙眼睛在陽光下更燃起了灼熱的火,刺目得讓人忍不住錯開,心也被燙得劇烈的沸騰起來。莫名的感受讓孩子神色冷沉了一些,還是回答着紅鸞剛剛問的話,“還好,你的藥很有用。”
“是嗎。”紅鸞雙手隨意的搭在窗臺上,歪頭笑看孩子小老頭般的模樣,直把他看得眼眸微轉,暗忍不自在了後才竊笑一聲,隨口問道:“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孩子沉默了一會,“肖雨。”
“蕭雨?”紅鸞眨眨眼,一手撐着小下巴,笑眯眯道:“蕭國皇姓啊。”
肖雨眼神隨着她的神態頓了頓,覺得很是可愛俏皮。不過想着她是男兒身,這個樣子反而顯得早成的風流輕佻了。撇了她一眼,脣畔泛起一點弧度,似笑非笑,“此肖非彼蕭。”
“撲哧”紅鸞忍不住伸手又趁他完全沒注意下捏了下他嬌嫩的臉蛋,心中默道:竟然傲嬌了?嘴裡應付道:“哦哦,肖雨,肖雨。”眼眸斜飛睨視着他,逗弄道:“你說我叫你小雨好,還是雨兒好,或者你喜歡小雨兒?”
肖雨眉頭輕皺,將她不規矩的小手拍開,“隨意。”
紅鸞挑挑眉,這副油米不進的冷淡可不好玩。收身擺手,笑道:“既然起來了就梳洗準備吃飯吧。”彎眸眯了他一眼,踏着輕快的步子就後退去了,“深山老林的沒有什麼好招待,傷好了,你也想快點走了吧?”
肖雨聞言抿了抿脣,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生起莫名的煩悶。他爲何可以這般歡快無憂?
鳳凰出世,天下一統。
八字預言從趙青鸞出生的那一日就流轉天下,將所有人的矛頭都放在了出生時七彩鳳凰鑲花來祝賀的他身上。然而又有誰知道,那一日出生的不止有趙國雙子,還有他!
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所得命運卻不同。趙青鸞受盡天下寵愛,出生被封太子。他被稱禍災,前幾日出生的哥哥夭折,爲引人耳目便將那當做了他的出生年月,受盡排擠。甚至……
肖雨嘴角撕咬流出一縷鮮血,眼底幽深醞釀迫人的風暴,翻騰蹈海。蒼白透明的臉,猩紅的血,漆黑披散的發,一雙如魔的瞳,妖異妖治,驚人動魄。
藤蔓籬笆,小院裡桌上擺好了幾道山野小菜,熱騰騰陶瓷大碗裡排骨湯冒着熱霧。
紅鸞來到時就見秦承就坐在木椅子上,腳步快了一些,小鼻子皺動幾下,濃濃笑意,“好香啊,先生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過來坐。”秦承失笑,看她坐下後就持起筷子偷吃也不見怪,雙眼中淡淡寵溺。默了一會,說道:“鸞兒,那孩子傷勢已好的差不多,你此次在這裡呆的也有些久了,本來七夕那日就該回宮,卻因爲這孩子耽擱了。”
紅鸞嚼着口裡的菜點着頭,吞嚥後才笑道:“我知道,今天我就會送他離開,然後回宮。”
秦承見她早有打算就不多說,餘光見到日光下走來的小小身影。紅錦裹身,雙眸淡涼如水。這孩子不管看了幾次皆讓人驚歎,小小年紀就顯得傾城之姿,可想而知長大後是怎樣的絕色無雙,簡直就是個禍水。
紅鸞雖然同樣生得精緻妖魅,卻也沒有這孩子這般如夢似幻的傾世。
他不禁心中升起幾分憂慮。這人情到底是福是禍?紅鸞對這孩子倒是平淡如常,青鸞若是見了這孩子又可否能抵得住誘惑?到時候莫要真的成了禍水,惹了一生麻煩。
肖雨察覺坐在木椅的俊匹男子向自己投來銳利如刀的目光,淡淡看他一眼也不言語在紅鸞身邊的位子坐下,亦如往常的默默無言的吃飯。
一頓飯在三人無聲中用完,紅鸞閒情逸致的靠在椅子上,看向身邊肖雨,“我今天就要下山回家了,你有什麼要準備的嗎?我送你一起走。”
“沒有。”肖雨搖頭。
“那好。”紅鸞伸了個懶腰站起,踏着閒逸的步子到空曠的地上,從懷中拿出一指小短笛放在口邊吹響。蔚藍的天空不一會就見一點漆黑向這邊衝刺而來,眨眼之間就見正是火羽大雕,雙翅揮得塵土飛揚,在臨近紅鸞時已緩慢的落下,將腦袋湊着她親密的蹭了蹭。
紅鸞撫着它冠上紅玉,雙眼迷濛清澈笑意輕柔,然後側目向有些呆怔的肖雨伸出手,“走吧。”
肖雨看着那隻陽光下白嫩凝脂的手,眸色深了深,上前握着就隨着她拉上大雕的身上。大雕展翅飛起不免顛簸下,他身軀微微搖晃就被身前的人拉住放在瘦小的腰際,擡眼就見近在咫尺的她轉頭正看着自己,高挑的鳳眼透亮印着日光萬色,笑顏盈盈,“抓緊着,要是掉下去了那我可就白救的你了。”
“……恩。”肖雨垂了垂眼,收緊手腕,突然覺得抱着的腰身那麼細小,好像用力一點就會斷掉。大雕飛的不算快,涼風徐徐將身前人的髮絲吹得飛舞,擦過鼻跡有些癢,青草的溼潤又幹淨的香味。
肖雨忍不住靠近一些,口鼻周圍全然瀰漫這讓人愜意清靜的香味,忍不住勾了勾脣,毫無瑕疵的恬靜微笑。
這個人爲何不問他的身份,在他的面前也全然不掩飾?莫非真的以爲自己是女子,也被這副皮囊迷惑了不成?
輕佻,風流,從容不迫,無憂天真,到底哪個是他?亦或者全然都是她又不是他?讓人看不透,這真的是一國太子?是自己太無用,所以看不透,還是虛而實,實而虛?
旁聽有言,生的最大之敵卻亦是一生知己。若是這個人的話,他信了也願認了。
“恩?”前方紅鸞一聲輕咦。
肖雨回神,迎面吹來的風纏繞着身前她的發,擾癢在面頰眼眸,不由眨眨眼看着下方有些模糊的影子。突然在她腰上的手被握入溫暖柔軟中,聽到她輕笑泠泠,天真無邪徒然張揚的聲:“沒有想到三天了他們還不走,不過是你的話的確有這樣的價值讓他們這樣做。”
肖雨此時眼睛也清明,總算看到下方叢林中幾道人影正是當初追捕他的人販子。薄脣輕抿,眼梢流轉陰鷙的暗影。
“也好,回去之前先玩玩,你覺得呢?”紅鸞的聲音沒有多少停頓,連轉過來的側面淺笑也純粹無邪,熒熒玉潤。肖雨卻敏銳的感覺到這好奇戲玩的話語中隱含的一絲冷意,淡漠的從容。
這便是趙國太子,趙青鸞麼。
肖雨對上她灼灼桃夭的鳳眼,再不躲開那炙熱瀲灩,足以灼人心,勾人魄的昭芒。淺勾一分嘴角,眯起的眼,猶如漫天星辰盡數碾碎其中,流碩茫茫深邃明澈:
“好。”
既爲對手,同爲知己。你若以誠相待,我便還以桃李。
趙青鸞,總有一日,我會讓你認同我這個對手,與你站立相同之地,若非如今這般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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