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偵的確守信,第二日一早就見人端着成排的東西入了院子裡。這些人看來都是蕭偵的親信,除了領頭傳旨意的人,其他人都不卑不亢的低着頭,沒有看向紅鸞一眼。
領頭人吩咐人將東西放進屋內,對紅鸞淡道:“太子殿下言今日事物繁忙就不來看望鸞姬了,這些東西都是太子殿下親近挑選送來,還望鸞姬喜歡。”
這話不見獻媚,也不見討好,完全是給蕭偵傳話來的。紅鸞看着那被人搬來的一疊疊綾羅綢緞,珍珠玉飾,目光不過飄過,就落在一條被精緻銀鏈綁着小爪子五彩鸚鵡上,鸚鵡模樣很是好看,羽毛顏色,小嘴蔭綠,黑色的眼珠子不時的轉動,充滿着靈動,很是討人喜歡。
紅鸞有一時的恍惚,尤記得是多久以前,也有一隻這樣鳥兒彆着孔雀羽、攜着花、帶着信落在她的面前。那鳥兒羽毛更斑斕多彩,更吸引人的眼目,沒有這鸚鵡的天然亮麗,卻讓人不由展顏而笑。
小花。
那四不像的小鴿子的名字她到如今還是記憶猶新的,連帶着連個鳥兒主人也好像一直沒有陌生過。亮麗明豔,看似妖孽,眼神卻永遠有種一切盡數在掌握之中的從容淡然,還有猶豫暖陽般的眸子,不會像陽光那麼刺眼,卻又比深海更浩瀚難懂。
三年之約也算是到了,趙國沒了,哥也沒了,娘和嫂子、先生都生死未卜,不知去向,這個人又會在哪裡呢?
“嗤!鸞姬這是在發什麼呆?莫非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會就沉不住氣了吧?”巧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從昨天捅破了那層虛僞的隔膜後,她就再沒有打算僞裝下去,不時的冷嘲熱諷,沒有半分的尊敬,不過對於紅鸞的起居還是做得妥妥當當。
這裡是蕭偵的太子府,在蕭偵還在意紅鸞之前,她也不敢真的對紅鸞做出什麼實質的傷害。在這裡,大多的事情都是瞞不住蕭偵的,她還沒有傻到爲了自己嫉妒就葬送了自己。
紅鸞在她的話語中回神,擡目看去,送禮的人已經全部離去,整個院子裡又只剩下她與巧音兩人。
沒有看到想要的東西?
紅鸞想着這句話,目光就落在那些華而不實的禮物上,不過一眼就知道巧音所謂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巧音雙臂環胸,冷冷淡淡盯着紅鸞的神情,笑道:“是不是很不甘?昨夜我已經去尋殿下說了,所以今日殿下才沒有命人佈下藥田。”到了這裡,她停頓了一下,仔細盯着紅鸞的神情。卻見她面上看不出半分的痕跡,好似並無半分的在意。巧音眼中頓閃過不滿和惱怒,音線也不由自主的提高,變得有些許的尖銳,“看見沒有,在殿下的眼中,你不過是一個姬妾,哪怕被殿下暫時的寵愛也不過是一個姬妾。殿下的姬妾何其的多,後院裡就有着十幾位呢,這還送出去了不少的結果。而我卻不一樣,殿下信任我,需要我,不會將我如你這般的姬妾隨意送人!”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巧音心中卻完全是另一回事。昨夜她不止是去給蕭偵報告了自己的猜測懷疑,蕭偵也確實聽信了一些,之後她又如往日的嘗試勾引他,然後這一次他卻沒有絲毫的心動,便是連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叫她好好的照看好紅鸞,這般的結果,讓巧音心如火燒。加上今日看着這一片綢緞珠寶,在看紅鸞毫無在意的模樣,更是嫉恨難當。
曾經的一朝公主又如何,如今也不過是任人踩踏的姬妾!一個姬妾而已!
紅鸞越是表現的無波,巧音就越是憤恨,那種從骨子裡散發的凜然矜貴是她怎麼也比不上的,偏偏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比,想將紅鸞比下去,想看着她跌下深淵,看着她狼狽不堪的樣子。
巧音卻不知道,紅鸞最狼狽的樣子就是被她從覆亡的趙國帶回來之前,算起來她已經看到了,卻是看到了結果沒看到過程而已。
紅鸞沒有管她如今心裡到底在焦躁着什麼,提着鸚鵡就走向了外面的院子,在院中樹木下的躺椅坐下,手指輕輕逗弄着鸚鵡,面上的神情不明顯,但是還是能夠讓人感覺到她似乎在笑着。
巧音面色不好的站在她不遠處,目光如針的落在她身上。說實在的,她其實也看不出紅鸞平日的神情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紅鸞的模樣很真,可是她卻就是不願意相信,所以總是想着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也找尋任何的一點破綻來說服蕭偵。
“鸞兒,鸞兒,笑笑,笑笑……”鸚鵡突然張口就發出這樣的叫聲,聲音算不上多好聽,卻又因爲這一點古怪讓人很是想要捧腹發笑。
紅鸞眼瞳一閃,然後慢慢眯起一道淺淺的弧度,指尖碰在鸚鵡的小嘴上,“誰教的?”
“鸞兒笑笑,鸞兒,鸞兒,笑笑。”鸚鵡自然聽不太懂人話,只是重複着。
紅鸞撫摸鸚鵡的動作更溫和,似是嘆息的微笑囁喃一聲:“蕭偵有心了……”
不遠處,本是面露詫異的巧音一聞這聲不輕不重的嘆息,面色頓時難看,被自己的情緒給佔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