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樂趕到醫院時,正好看到顧景洲靠着牆壁,半蹲在長廊上。
遠遠看過去,淺棕色的頭髮凌亂的耷拉着,模糊了臉上的表情。
不過,還好,這次她沒有撲空,他是在的。
曲筱樂提步走到男人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顧景洲——”
顧景洲擡眸不悅的掃了她一眼,雙眼通紅,臉上的表情恐怖到令人望而生畏,像是發怒的野獸——
曲筱樂被他那眼神嚇的往後一退。
見他又重新垂下頭,不再看她。
她纔開口,怯怯的問,“安安怎麼樣了?”她的心裡在害怕,這個男人的眼神太危險了。
正在這時,手術室的大門推開了,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顧景洲瘋了般的衝過去,雙手抓住醫生的手臂,怒吼道,“她怎麼樣?快告訴我,她怎麼樣!”
醫生被顧景洲的反應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顧景洲,你彆着急,你會嚇到別人的。”曲筱樂連忙上來勸他,伸手拉開他。
得到自由,醫生長吁了一口氣,但礙於顧景洲那副隨時要爆發的架勢,他小心翼翼的道,“病人並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皮外擦傷,那些血看着嚇人,其實並沒有大礙。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顧景洲怒瞪着醫生,每一根神經都緊繃着。
“只不過病人情緒不太穩定,所以現在還昏迷着。”醫生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大汗,快速把話說完。
顧景洲迷茫的往病房裡看去一眼,皺着眉往後退,他根本不敢看到喬錦安!
想到她從樓梯上摔下去那一幕,他都在後怕。
“顧景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曲筱樂一臉擔心的問。
“你幫我好好照顧她,我走了。”顧景洲拎起擱在一旁的外套,大步離開,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恐怕現在喬錦安醒來,根本不會想看到他吧。
他何必出現在這裡,添她的煩心。
……
喬錦安清醒以後,一直是曲筱樂陪在醫院照顧她。
她照樣每天吃飯、睡覺、看書,沒有大哭大鬧,只是突然變得不愛說話了,眼睛時不時的看着窗外發呆,不然就是眼神渙散的盯着某一處……
曲筱樂問她什麼,她總是表情呆滯的搖搖頭,彷彿心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哎……安安,你別這樣折磨自己了!”曲筱樂看到她這個樣子,嘆了一口氣,憤憤不平的罵道,“那個顧景洲真是太混蛋了。”
如果安安知道,現在那個男人正和夏安然在熱戀,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回顧園,兩人每天都上八卦新聞,一定要傷心死了。
聽到顧景洲這三個字,喬錦安茫然的眼神中出現一絲異樣,很快又恢復平靜。
她入院以後,顧景洲彷彿從她的世界裡消失了。她甚至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她的生命裡出現過。
她伸手,往枕頭下摸了摸,怔怔的問,“筱樂,我的手機呢?我的手機怎麼不見了?”聲音還是啞的。
曲筱樂轉過身去,幫喬錦安拿書,臉上笑着,掩飾心底的緊張,“手機我幫你收起來了,你還病着,不要總玩手機,多看看書。”
喬錦安皺了皺眉,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筱樂一定有事情瞞着她。“那電視遙控器呢?你也收起來了?”
“遙控器壞了,我讓護士幫忙拿去修了。”曲筱樂眼神閃躲,在喬錦安面前說謊,連舌頭都在打結。
“哦……”喬錦安一臉平靜,不再問了。
可是,收了她的手機,收了遙控器,到底是爲什麼呢?
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不想讓她知道。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趁着曲筱樂出去幫她買午餐,喬錦安扯了一件長風衣,罩在身上,走了出去。
在這間病房呆了一個星期,她感覺要發黴了。
腿上有傷,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從病房到樓下的距離並不遠,她已經走了快半小時。
在草坪上選了一張長椅,她坐了下來。
在空調房裡不覺得,一出來,才知道初冬的天氣冷的要命。
冷風像是刀子一樣,刮在她的臉上,生疼,不自覺摟緊身上的風衣,但還是周身冰冷。
“唉,顧少怎麼又換了個女人,之前不是那個婁什麼的嗎?”
“那些都是表象,我聽說這個纔是認真的,他們本來就是情侶,他現在那個顧太太纔是小三。”
“啊?真的假的?難怪呢,那個顧太太現在就在醫院住着,顧少呢,天天和那個女人上新聞,一起逛街吃飯,真羨慕那個女人啊。”
忽然,背後傳來細碎的議論聲。
喬錦安回眸看過去,兩個小護士背對着她,坐在走廊上,手裡拿着一份報紙,正在旁若無人的閒聊。
不知怎麼地,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掌按在那條疼痛的大腿上,強撐着力氣,亦步亦趨的走到兩個小護士後面。
“你們是在討論我嗎?”她幽幽的道,聲線清冽。
兩個護士一聽,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是喬錦安,明顯怔楞了下,“顧太太……”喬錦安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她們都認識她。
“把報紙給我看看。”不是詢問,而是命令的語氣。
女人的額頭上,手上,都纏着明顯的繃帶。
面容蒼白到憔悴,薄脣抿緊成一條線。
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明亮,含着一絲若有如無的銳利。
許是被她身上散發出的冷氣場震懾住了,其中一個護士將手中的報紙遞給了喬錦安。
兩個小護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跑開了。
攤開報紙,頭版頭條的照片,上面親密接吻的一男一女,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不正是顧景洲和夏安然麼?
左右翻了翻,幾乎每一個版面,關於他們倆的新聞都佔據了一大塊搶眼的版塊。
“顧氏集團總裁公開隱秘戀情,向女友當街求婚。”
“顧總和女友如膠似漆,形影不離,被拍到當衆接吻。”
“顧總帶女友買結婚戒指,欲奉子成婚。”
……
她津津有味的逐行逐行往下看,像是很有興趣似得,看到最後,鼻子一酸,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報紙上,落下一個一個的小圓點。
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可好像不疼了,因爲心的位置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了。
原來這麼久的不出現,是在陪他的情人呢。
嘭的一聲,彷彿再也支撐不住了,她雙.腿一軟,狼狽的跌在地上。
顧景洲其實一直都站在角落裡,看到她摔倒,他情不自禁的想衝過去,但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的跑向了喬錦安。
他的腳步生生的頓住了——
“錦安,你沒事吧?”季斯年修長的身形出現在喬錦安的面前,半蹲下身來,體貼的幫她披緊風衣。
兩個星期不見,她瘦了一圈,連下巴都變尖了。
罩在寬大的風衣裡,整個人顯得十分單薄。
明明他巴不得讓她和顧景洲早點離婚,可是看到她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他的心都被她扯疼了。
喬錦安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不說話,也不看季斯年,不知道在想什麼。
“錦安……你說話啊!”季斯年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搖醒她,但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見到她的失魂落魄,他心急如焚,伸手將她抱入臂彎,從地上站了起來,才發現她全身像是凍僵了似得,冰冷到沒有溫度。
他的心更急了,目光緊緊的鎖住喬錦安。
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拒絕他的懷抱,順從的將頭貼在他的胸口,雙眼空洞的沒有焦距。
有那麼一瞬間,季斯年真希望時間可以一直定格在現在。
見到她躺在別的男人懷裡,顧景洲眯起眼睛,瞳孔裡是深不見底的黑。
曲筱樂打電話告訴他,喬錦安不見了,他嚇得魂飛魄散,直接把夏安然一個人丟在商場裡,一路疾馳趕到醫院。
越是刻意想不去在乎她,越是割捨不下——
一碰到這個女人的事情,他就容易發瘋!
眼看着季斯年抱着她就要上樓了,他還是不受控制的上去擋住他們。他根本忍受不了,他會瘋的!
視線一刻都沒有從喬錦安身上離開,他沉聲道,“放開她!”臉上陰雲密佈,渾身的氣勢恐怖到令人毛骨悚然。
一個星期的不見,他沒有一天不在想她。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躺在他們曾經一起躺過的牀上,抱着她的枕頭,才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她的味道。
季斯年看着顧景洲,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將喬錦安摟的更緊了些。三年前,他放開了她,錯過了她,可這次,他再也不想放手。
“憑什麼要我放手?你的夏安然已經回來了,你還不肯放過喬錦安嗎?你把她傷成這樣還不夠嗎?”
兩個同樣優秀的男人,互不相讓,連空氣都要在兩人之間燃燒起來了。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點,顧景洲臉色越來越陰沉,一字一句,“那麼你呢,景菲你就可以不管不顧了,我的好妹夫?”
季斯年笑了笑,看向懷裡的人兒時,滿面的溫柔,“我可以立刻和景菲解除婚約,可你,能立刻和夏安然斷絕關係嗎?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