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
“進來吧。”裡面傳來了酒吞童子的聲音, 其實他不光是長相俊美,聲音也很好聽,宛若清泉流淌聲滑入耳際。
我推開移門走開了進去, 見我進來後酒吞童子馬上就屏退了那些正在身旁侍奉他的仕女和舞姬, 一時間這屋子又只是剩下我們二人了。
“請問, 你讓我進來有什麼事情嗎?”
“坐下!”酒吞童子的雙眸內露出了幾分笑意。
“哦——”我乖乖的坐下來, 最近我發現自己聽話了不少, 也許這也是我人生磨練必修課之一,學會服從,但是不代表我就會沒了自己的個性和脾氣, 只是我覺得既然寄人籬下就應該順從一些,以免自己吃苦頭。
“吃吧——”酒吞童子指着那滿桌的美食對我說, 我低頭一看, 桌子上滿滿當當的, 滿的連再擺下一盆菜的地方都沒有了,這算是我的臨別晚宴吧!
“這就算是你在大江山辛苦多日的酬勞。”酒吞童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 接下話頭的他馬上就解釋。
“既然鬼王一番好意,那麼小松就領受了。”
這回我在吃東西的時候酒吞童子只是靜靜的坐在對面,一聲不吭,低頭向着什麼。
我偶爾的會擡眼看他,在搖曳不停的火光中, 酒吞童子的目光顯得閃爍不定, 彷彿烈焰般燃燒着。
“吃飽了嗎?”
“嗯——”
“今晚你就走吧。”
“這麼快?”嘴上這麼說其實我心裡很是驚喜, 摺合我想的還真是一致。
“是的, 今晚就離開。”酒吞童子俊美的容顏不再清麗, 隱隱透着一絲陰影。
“怎麼——不想走?”倏爾,那抹陰影從他那俊美的臉上消失, 快得幾乎讓我以爲之前看見的都是幻覺,他的雙眼中露出了調皮的目光,果真他又在捉弄我呢。
“不,我走。”我可不想再呆下去了。
說走就走,我就這樣離開了這座充滿詭異和神秘的大江山,過往的那三個月好像是夢境般。
賀茂府
我回來了,不過大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驚訝,我自然是有點小小的失望。
“光榮呢?”那小子一定恢復了健康,不過三個月不見我倒還真有點想他了,不知道這回是不是該認得我了呢?
“在自己的書房內!”坐在面前的貓又是所有人最關心我的,我一回來他就問東問西,活像個大媽,不過卻讓我感覺很窩心。
我一陣風似的離開這裡朝他的書房走去,三個月不見他還是老樣子吧。
“光榮,光榮!”
我還是像以往還沒到他的書房就開始大叫,意料中我的沒有得到迴應,書房的門虛掩着,我朝裡面望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書桌後認真地翻閱着什麼,那個少年還是老樣子呢,我心中一喜,馬上推門進入,迎接我的會是什麼呢?
“你這個笨蛋?”
“你怎麼來了?
短短的時間內,我在腦海內假設了很多種情況,可是——
“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這就是我聽見的第一句話,我愕然驚呆停在原地,那個少年以及其陌生的目光戒備的望着我,好像我一個突然闖入者般不受歡歡迎。
“我是小松,安倍小松,你積極了嗎?”我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問題這樣的問題,難道我認同了這個少年的觀點,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不認識你,請你出去,還有你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賀茂光榮合攏書卷起身站在書桌前,他既沒有朝我走來,也沒有露出其他多餘的表情,只是一直以陌生和厭惡的態度打量着我,那樣的表情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備受打擊。
“光榮,你真的不認識我了?”他的表情和眼神讓我的腦海中掠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說:他真的把我忘記了?
“不認識,所以請你離開。”賀茂光榮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後重新坐回位置上開始繼續自己的事情,而我就像是空氣般被晾在了一邊,途經的女侍和家丁們紛紛露出了無奈的神情,不過他們卻沒有人敢跑進來替我辯解或是像那個少年解釋沒,大家一下子變得很陌生。
我呆呆的杵在門外,像是一尊雕塑,裡面的少年依舊不理不睬,將我視作無物,終於,我無法忍受這樣的待遇而選擇了默默離開。
也許是他在和開玩笑,像上次那樣和我開玩笑。
可是爲什麼這麼久了,他都沒有追出來,說:“我錯了,我是逗你玩的。”
現在已經是春天的,三月的平安京冬雪消融,草木抽出了嫩芽,我不想上課也不想看書,因爲頭已經夠疼了,這些天我終於慢慢學會接受了一個事實。
“光榮真的是不記得你了。”這是那日貓又對我說的,我還記得貓又說話的時候表情凝重,語氣也是極爲的認真。
雖然我不想承認,可是已經是事實,聽說已經請了宮內的大夫來做診斷,賀茂光榮其他的地方很健康,唯獨對於我,他全然不記得了,也許是我太讓他傷心或是厭倦了,所以這個和我一塊兒長大的少年選擇以這種方式來遺忘我。
我們就像是陌生人那樣,即使偶然見面也只是冷漠擦肩而過,其實冷漠的只是光榮一個人而已,就當我想要對他打招呼或是說話的時候,這個少年總是會傲居的轉身留下一個孤傲的背影給我,然後剩下我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這個時候貓又總是會走上前來握住我的手然後憐愛般的撫摸着我的頭,以輕柔的聲音道:“小松,我們出去走走吧。”
“嗯,好吧。”是阿,爲什麼不出去走走呢,現在可是春天。
於是,我們雙雙走出了賀茂府,走到人羣擁擠的大街上和人們一起觀賞這個美麗的春天。
貓又,俊朗帥氣的他,走在我的身邊,我就像是一個少年般跟在他的身後,我往東往西尋找着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他就像是一個守護神那樣緊緊地隨在我的左右,這樣我就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們像是一對異姓兄弟那樣遊走在春日陽光明媚的平安京內。
我去我想要去的地方,然後貓又伴隨左右,我們吃遍多有好吃的,然後靜靜的坐在河流的岸邊,觀看隨風搖曳的垂柳和盛開的宛若雲霞的八重櫻。
“光榮他一直都不會記起我了嗎?”我們坐在櫻花樹下賞櫻,但是我的心裡卻依舊想着那個少年。
“也許很快就能想起你了。”貓又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讓我感到心安的同時還給予了我一絲淡淡的希望,雖然我知道貓又也許是在安慰我。
“我覺得現在的光榮變了很多,他比以前成熟了也懂事了,看來他把我忘記是對的。”
“小松,怎麼能這麼說呢,光榮不是討厭你或着不喜歡你才選擇忘記你的,你也知道,光榮爲了你一個人偷跑到大江山救你出來,雖然失敗了,但是他的這份心還是證明了他不討厭你。”
“是嗎?可是現在我看見他看我的眼神真的很陌生。”陌生的得讓我莫名的心疼。
“那只是暫時的,小松你要有信心不要這麼決喪,這可不像你,我認識的小松應該是永遠微笑的那個女孩。”貓又說着習慣性的摸了摸我的頭,滿臉的憐愛令我心安。
即使如此,賀茂光榮還是記不得我,我對於他還說不過時陌生人而已,一個比家丁侍女更加陌生的陌生人,現在的他甚至連一個微笑也不會給我。
“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讓你別進來的書房嗎?趕緊給我出去。”賀茂光榮的眼睛內又露出了那種厭惡的不耐的眼神,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習慣了賀茂光榮對我的態度,可是這樣的眼神還是會令我不禁的傷心。
“光榮,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客人。”說話的是貓又,光榮見貓又幫着我說話所以也就沒有多說了,只不過當他的目光接觸到我的時候那對深黑色的狹長雙眸內會有不耐的目光一閃而過,我不說話,好像我們過去那親密友好的關係一下子就不復存在了一般。
“光榮,這位是晴明大人的女兒,名叫小松,是我們府內的貴客,所以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我們的客人,而且他的母親小萱也曾經是忠行大人的養女,這樣你就更加不能對小松這種態度了。”貓又像是個家長那樣說教光榮,而光榮也只是緘默不語,既不看我也不擡頭,好像獨自想着心思那樣。
高傲又孤傲!目空一切!
我情願回到從前,被他奚落,或者是他以嘲弄的目光或是語氣對我說話,然後說我是笨蛋,可是!
一切都已是過往,過往就表示了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