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芳菲並不知自個又因爲身份莫名其妙躺了槍,卻也從慕芳香表情裡看出什麼,果然一回到定國公府就被老夫人叫了過去。一進門,就看到老夫人一臉鐵青的坐在椅子上。蘇氏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慕芳菲用餘光看到劉氏的眼眶發紅,而慕芳香則一臉委屈,心中不由冷哼。宛若未聞一般,慕芳菲福身行禮,“祖母、母親,安好。”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一個女孩家怎麼這麼晚才歸家!”老夫人直接發難。
這個罪責可謂欲加之罪,雖然慕芳菲回來得晚些,可卻也不是最晚那個,據她所知慕芳馥就沒有回來。而且還沒有到門禁的時候,老夫人是故意發難。
慕芳菲也不惱,一臉誠懇道:“是孫女過失,一心只記得爲祖母求福氣,卻是將時間給忘記了,實在太不應該。表孝心也不應忘了規矩。”
慕芳菲誠實承認錯誤,並不爲自己辯解,更是沒有提馬車之事,倒是讓老夫人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蘇氏難得露出讚賞的表情,她雖不如其他子女一般喜歡慕芳菲,可如今慕芳菲代表的是她的面子,若在老夫人面前落了掛,到時候必是會讓這老妖婆藉以做筏子來討伐她,這般言語倒是堵得老夫人難以借題發揮。
老夫人冷哼,“你母親是最懂貴局的,平日對你們教導甚嚴,今日卻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一旁站着的劉氏連忙道:“老夫人,此事不能怪四小姐。府中沒有馬車,四小姐都是步行難免就會慢了些。”
老夫人猛的拍桌,“不提這茬還罷了,四丫頭。你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遇見了你二姐姐,你二姐姐讓你上了馬車你卻不肯?”
“孫女那時候還在爲壽禮做準備,還不能回去,所以才謝絕了二姐姐的美意。”
老夫人笑得嘲諷,“是嗎?難道不是因爲嫌棄你二姐姐是個庶女。所以才刻意刁難,讓大街上的人都看笑話?!”
慕芳香聽到這話連忙站出來道:“祖母,四妹妹並沒有那個意思……”
“你莫要插話,你是何性子我還不知曉,就是受了委屈也是不會多說一句的。就跟你姨娘一樣謹小慎微得讓人心疼,有祖母在必是不會讓你受委屈!”
慕芳香還想說些什麼,被老夫人厲眼打住,慕芳香只能作罷,望向慕芳菲的眼神很是無辜。
慕芳菲也十分詫異,“祖母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孫女雖然禮儀氣度不如其他姐妹,卻也不至於這般失禮。不管如何,二姐姐都是我的姐姐,況且在外頭給別人難堪就是給自己難堪。這點道理孫女還是懂的。”
“還在狡辯,莫要以爲我老了就耳聾了!”老夫人大怒,轉向蘇氏,“這就是你教的好女兒,到了現在也不認錯!”
蘇氏微微挑高下巴,氣勢凜然,“若芳菲錯了,我必是不會輕饒,可若是有人膽敢冤枉,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會坐視不管。”
“哼,證據確鑿還敢狡辯!早就有人告到我前面來了。”
“敢問母親到底是何人?莫非是芳香?芳香,你來說說那時候到底是何模樣。”
慕芳香頓時打了個顫,臉色微微發白,“這,這和妹妹並無關係……”
“你這般嚇唬她哪裡敢說實話,況且與我說這些的又不是這丫頭。”
蘇氏挑眉,“我說也是,我們府中的女子哪裡會有喜歡亂嚼舌根的,這般不懂規矩,豈不是自個給自個找不痛快嗎。”
老夫人和慕芳香臉色有些不好看,女子若是背上喜歡嚼舌根的名聲可不是個好的,以後出嫁必會受到影響,七出之一有一條就是多舌。
“你莫要胡插話,難道因爲芳菲是你親生閨女就要袒護不成。”
“兒媳向來做事秉承公平公正公開,母親言語不詳道不清楚,難道僅憑一個喜歡嚼舌根之人說的話就胡亂懷疑自己的子孫?莫非外頭的人比咱們府裡的人還讓母親信任,這未免也太傷人心。”
這一句話直接把話擡到了另一個高度,老夫人心中憋氣,冷哼道:“莫要在那給我猜些有的沒的,今日必須將這事交代清楚!”
蘇氏冷哼,不愧是個庶女出身,心中總是存着疙瘩,所以纔會聽風就是雨。老夫人也是個庶女出身,若非原配臨終前爲了讓定國公不受欺負,所以刻意安排自個的庶妹也就是現在的老夫人嫁給老定國公做填房。依照老定國公的身份,即使續娶也不至於娶個庶女,全都是因爲原配的緣故。
庶女身份是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若誰敢觸動必是鬧個沒完沒了。蘇氏雖與慕芳菲不親近,最近她又老出狀況,卻也能斷定慕芳菲不會這般說話。不過是有人藉着這個機會,故意讓慕芳菲難堪進而讓她難堪,所以她纔會坐視不管。不管她平日待自個的子女如何,該一起對外的時候她絕不含糊。
蘇氏轉向慕芳菲,“四姐兒,你來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就讓老夫人有此誤會。”
慕芳菲點了點頭,將當時情形原原本本說來,不爲自己解釋完全只是複述罷了,最後才道,“我不知到底是誰在祖母面前胡亂編排,可女兒敢對天發誓,若我有半句虛言滿身長痘全身起膿瘡,不孕不育!”
這個毒誓發下讓在座所有人都不寒而慄,這毒誓可比天打雷轟什麼的惡毒得多!越詳細的毒誓,哪怕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也是不敢隨便亂說的,就怕萬一中了招該如何是好。
這下就連老夫人都有些動搖了,目光不由朝向慕芳香,慕芳香身子晃了晃,暗暗咬着牙,這丫頭竟是這般狠!
蘇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眼神收了回來,道:“母親,四姐兒這毒誓發的雖然粗鄙也些,卻也足以證明她問心無愧。話說回來,就算當時四姐兒有些不痛快也情有可原。畢竟,堂堂定國公的嫡女竟然沒有馬車,出門還得用腳走,反倒是庶女獨自一人霸着一輛馬車,還需要一個庶女同情方可上車。這傳了出去,只怕會被人嘲笑我們定國公府嫡庶不分,這就罷了,若傳到朝堂之上,只怕一頂治家不嚴,沒有規矩的大帽子就要壓了下來。到時候莫要說我們家老爺,就是沒有分家的二老爺三老爺都會被牽連其中。”
老夫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是不痛快大房,可也知道自己以及自個的親生兒子都要依仗他們。而她在不滿嫡庶地位有別,也不能與整個大炎規矩作對。
蘇氏帶着勝利的笑容抿了一口茶,又道:“母親剛回京城,許多事並不清楚,所以纔有些鬼魅會藉此糊弄母親,這都是那些賤人的錯,與母親無關。母親莫要將此事放在心裡,四姐兒是個明理的,必是不會因此怨上母親。”
慕芳菲此時也連忙道:“祖母,孫女知道祖母也是擔心我不知規矩在外損了名聲所以纔會專門叫我過來教導,祖母的美意孫女感激不盡。”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變得好看一些,藉着樓梯下來,“你們知道便好,我們定國公府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嚴明的規矩。你們都給我記好了,以後行事都給我當心着,若毀了這百年基業,你們誰都落不得好。”
所有人都應了下來,老夫人臨走前狠狠瞪了慕芳香一眼。
慕芳香心中忐忑不已,完全沒有想到竟是沒有傷到慕芳菲一分一毫,還惹來老夫人的怒氣。蘇氏之前不是十分厭憎慕芳菲這丫頭嗎,怎麼這次竟是幫她說話!若非沒有算準這一點,她不可能讓慕芳菲這般安然度過。
“娘……”慕芳香委屈不已,看到劉氏不由想要向前哭訴。
劉氏搖了搖頭,眼神飄向旁邊的丫鬟。她只是個姨娘,是沒有資格被自己的親生閨女喚爲孃的,這就是做妾的悲哀!
“二小姐,到我那裡去坐坐吧。”
慕芳香點了點頭,二人來到劉氏的小院裡,將伺候的丫鬟們都打發出去,慕芳香撲在劉氏腿上哭了起來。
“娘,怎麼辦,沒想到慕芳菲這個賤丫頭這麼可惡,如今祖母也怨上了我,可怎麼是好啊。”
劉氏撫摸着慕芳香的頭,“你可知道你錯在哪了?”
慕芳香擡起頭,一臉不明。
“蘇氏再與那慕芳菲不親近,可畢竟是親生骨肉,自己罵得別人卻是不行。這不是喜愛不喜愛的緣故,而是代表着自己的臉面。若自個女兒沒有了臉面,她這個母親又能好到哪去?所以她必定是會爲四丫頭說話的。”
慕芳香嘟着嘴一臉不悅,“難道就這麼放過那丫頭了?”
“你爲何非要與她過不去?”劉氏問道。
在自個親生母親面前也沒有避諱的,慕芳香直言,“我就是瞧不慣她,明明長的不如我,才氣不如我,不過就是個嫡女就能擁有所有我想要的,憑什麼!而且我比她還大,可那老女人卻跳過我先去考慮她的婚事,這不是故意羞辱我嗎!哪有前面姐姐還沒有考慮婚事,就先惦記着妹妹的?”
劉氏頓時眼眶紅了起來,“都是娘不好,若非娘只是個妾,哪裡會讓你受這個委屈。”
慕芳香連忙道:“娘,這不是你的錯,都怪他們母女兩搶走了本應該屬於我們的東西!我若不好,別人也別想好!”
慕芳香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放在慕芳菲身上,而對於更加耀眼,分走更多資源的慕芳馥卻從不敢如何。這都是人性中欺軟怕硬的劣根,知道慕芳馥惹不過,所以就把目標轉向戰鬥力最弱的慕芳菲。況且慕芳馥的身份才名以後必是會嫁入高門,會成爲一個依仗,所以慕芳香只有巴結的份,哪裡敢如何。
如此扭曲的觀點,劉氏不僅沒有訓斥,反而道:“你莫要急,蘇氏不是急着把四丫頭嫁出去嗎,咱們幫她一把就是。”
慕芳香頓時眼睛亮了起來,“娘,你有什麼法子?”
劉氏高深莫測一笑,“你以爲你祖母爲何這時候回來,一回來就刻意親近那四丫頭,那是因爲給她尋了個良配!”
慕芳香更加激動了,搖着劉氏的胳膊,“娘,你快告訴我,是什麼良配。”
劉氏在慕芳香耳邊嘀咕,慕芳香頓時雀躍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太好了!那死丫頭就該配那樣的人,我到時候一定會嫁給一個好上千百倍的人,氣死她!娘,你真疼我!”
劉氏抿嘴一笑,點了點她的?子,“你這丫頭就是不夠沉穩,遇到一點事就咋咋呼呼的。”
慕芳香依偎在劉氏身上撒嬌,“這不是因爲有娘嗎,對了,祖母那邊怎麼辦?我這次讓她沒臉,方纔那模樣必是惱了我。”
“她老人家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你只需多哄哄就好了,有娘在莫用擔憂。你的壽禮娘也給你準備好了,是你祖母最喜歡的物件,到時候你親自呈上,她必是會高興,也就不會再記得今日之事。”
“娘,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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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從外頭回來兩手空空?你是怎麼搞的,莫非想要在壽筵上出醜不成?你出醜就罷了,莫要連累了母親!”慕芳馥走進慕芳菲閨房,一副氣焰囂張的模樣。
慕芳菲站起身來,微微一笑,“祖母的禮物我心中有數,不會讓自己讓母親難堪的。”
慕芳馥嗤?,“你這丫頭能有什麼好東西送,到時候太過寒酸更加丟人。喏,這玩意給你,當是那時候你救我一命的謝禮。雖然你多管閒事壞了我的好事,可我也不是那完全不曉事的,至少你是關心我的。不過以後不準再提,這算是謝禮了。”
慕芳馥將一個盒子拋了過來,慕芳菲不好不接,一看竟是一顆碩大的東珠。圓潤色澤明亮,一看就價值不菲。慕芳菲還以爲因爲之前那事慕芳馥會惱她得不行,畢竟之前談話言語之間都恨不得將她掐死,沒有想到這時候又來示好了,這個姐姐的脾氣還真是陰晴不定得厲害。
“姐姐,這可使不得,這也太貴重了。”
慕芳馥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送給你的,你個小丫頭壓得住這東西嗎。我是讓你送給祖母的,省得你拿不出禮物。”
慕芳菲連忙搖頭,“姐姐的美意我心領了,只是送壽禮全憑一片心意,我已經爲祖母準備好,這是你的心意,我不好越俎代庖。這樣就失了原來顏色,顯得我不孝了。”
“嘿,你這個人還真是!給你好處你還教訓起我來了,真以爲我非送你不可啊!要不是看你可憐……算了,你不要正好,我還捨不得呢,反正我禮物送了,你是自個不要的,以後那事不可再提。”說罷,慕芳馥氣哄哄的甩袖而去。
慕芳菲笑着搖頭,屁股還沒坐穩,慕允澤小小的身子竄了進來。
“四姐姐,你的壽禮準備得怎麼樣?”
慕芳菲笑着摸慕允澤的頭,這個大院裡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喜歡胡鬧的弟弟。
“我的壽禮需要花費些工夫,沒有那麼快。”
慕允澤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那就是有了?那便好,府裡都傳你根本沒有準備,又想壽筵的時候送幾個破字糊弄過去。”
慕芳菲眉頭緊蹙,怪不得慕芳馥會有如此反常舉動,到底是誰傳播這樣的流言蜚語!其實壽筵送字並不失禮,她從前經常這麼幹。當然不是簡單的送字,裡面是飽含技巧的。比如要用各種字體寫一個字,還要拼成那個字,這就十分難得,需要掌握很多字體寫法的技巧。慕芳菲的字並不是寫的最好的,卻可以模仿各種字體。
這次她的禮物也有這個意味,卻沒有想到府裡竟是傳出這樣話語。這般一來若她真送了,到時候就成了不誠心了。畢竟流言蜚語在前,還帶着輕蔑貶低。依照老夫人的稟性,到時候必是會嫌棄。
慕允澤看到慕芳菲這模樣,頓時瞪大眼睛,“四姐姐,你不會真想送字吧?!”
慕芳菲未說話,當是默認。
慕允澤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姐姐,這次可千萬不可這般敷衍啊!否則祖母必是會生氣的。”
“送禮本就是個心意,還拿起喬來了。”慕芳菲一臉不悅。
慕允澤沒有想到慕芳菲竟然敢說這樣的話,捂着嘴偷笑,“姐姐,你這話深得我意啊!”
慕芳菲瞪了他一眼,“莫要給我亂傳出去。”
慕允澤拍了拍胸膛,“我是誰啊,必是不會對外說半個字的。不過姐姐,你能再給我變個戲法嗎?”
“那叫魔術,”
“魔術?真好聽,確實比變戲法好玩多了。”
慕芳菲正無聊,見他這般捧場,就將丫鬟們都打發出去,讓琉璃守着門。
“正好我最近剛排好一個新的魔術,今天就便宜你了。”
慕允澤聽到這話更加開心了,一臉興奮,“四姐姐,你對我真好!你以後出嫁了,要是姐夫敢欺負你,你就過來跟我說,看我打不死他!”
慕芳菲失笑,“你個小鬼頭,什麼話都敢胡說。”
“我可沒胡說,母親這些日子一直在幫你相看,聽說已經有了些眉目,只等大姐姐出嫁了,你就要緊跟其後,好像是要一起出嫁呢。”
慕芳菲嗅到一絲不尋常意味,哪裡有姐妹同時出嫁的,況且中間還有個慕芳香,按照規矩妹妹是不可以早過姐姐的。這樣太不吉利,除非有特殊情況。慕芳香雖然是庶女,可依照蘇氏最講規矩的性子,不可能會越過去惹來笑話。總不能三姐妹同時出嫁吧?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是路過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當時是母親正和大姐姐在商量什麼事,還挺神神秘秘的。我離得遠又怕被發現,也就沒聽清楚,大約是這麼一回事。”
慕芳菲擰眉,慕允澤卻是不耐煩,“四姐姐,你趕緊變啊,你要讓我開心了,我下次還幫你探聽消息。”
慕芳菲暫時將此事放置一旁,將桌上的蜜餞捻了起來,“你喜歡吃這個蜜餞嗎?”
慕允澤猛的點頭,“當然!”
“我記得你還很喜歡吃這個綠豆糕吧?”慕芳菲又拿起一塊綠豆糕道。
“嗯,嗯!甜的東西我都喜歡!”慕允澤十分配合道,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瞪得大大的,眨都不敢眨一下,唯怕錯過了什麼精彩畫面。
慕芳菲將蜜餞和綠豆糕吃進肚子,一邊道:“你也隨便從盤子裡挑出一個綠豆糕,然後一點點吃進肚子。”
慕允澤狐疑,有些蠢蠢欲試又有些害怕。
慕芳菲笑道:“你放心,我只是讓你檢查一下這些綠豆糕和蜜餞是否有異樣而已,不會從你肚子裡變出什麼。你姐姐我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否則可不得逆天了。”
慕允澤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四姐姐在我心裡就是有這般厲害呢。這綠豆糕是母親賞的吧,一吃就是趙嬤嬤的手藝。”
“對,是趙嬤嬤,趙嬤嬤做的綠豆糕裡面從來沒有餡兒,對不對?”
慕允澤不明所以爲何說起這些,卻也老實的點頭。
“你現在從這盤子裡再挑出一塊綠豆糕和一個蜜餞,放在手中,然後將兩個盤子放置到窗臺上。”
慕允澤無意識的咬着拇指頭,挑挑揀揀從盤子裡挑出慕芳菲要的東西。然後端着兩個小盤子,目光不離慕芳菲的放置在窗臺上。
慕芳菲將袖子挽了起來,快到關節處,露出白嫩的一節胳膊。慕芳菲雖然不如慕芳馥長得豔麗,可皮膚卻是頂頂好的,又白又嫩,跟水豆腐似的。
慕芳菲將兩手打開,手掌上下翻了翻,“你瞧好了,我手上並沒有東西。”
慕允澤向前仔細打量,因是姐弟屋子裡又無人,也不避諱男女有別,一根一根仔細檢查。最終慕允澤點了點頭,“檢查過了,確實尋不到什麼東西。”
“將你方纔挑選出來的蜜餞和綠豆糕同時放置手心裡。”
慕允澤照辦。
慕芳菲雙手突然一合,中間微微拱起,呈現中空狀態。然後上下搖了搖,再打開的時候,手裡只剩下綠豆糕,蜜餞卻不知所蹤。
“咦,蜜餞呢!”
慕芳菲神秘一笑,“你先來檢查這塊綠豆糕可是方纔那塊。”
慕允澤連忙拿起來仔細檢查,“是方纔那塊!我方纔還故意做了標記,瞧,這裡有我的指甲印。”
“是否完好無損?”
“嗯,好的呢。”
“現在你把它從我手裡拿走,掰開看看。”
慕允澤火急火燎的照辦,輕輕一捏開,裡面竟然包裹着蜜餞!
慕允澤直接蹦了起來,“哇!四姐姐,你是怎麼做到的,真是太厲害了!我方纔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可完全瞧不出你是怎麼弄成這模樣!天啊,真是太神奇太神奇了!”
慕允澤畢竟年幼,本又是跳脫性子,此時跟瘋了一般在屋子裡又蹦又跳,臉上滿滿是驚詫和佩服。心中更是撓心撓肺,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四姐姐,你教教我吧,教教我吧!”慕允澤從身後抱住慕芳菲,央求道。
“這可不成,若母親知道非要把我狠削一頓。你看着玩便罷了,莫要陷進去。”
慕允澤不停搖晃慕芳菲,“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只偷偷的學!”
“這魔術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若平日未下苦功夫,即便知道里邊的竅門也是無濟於事。姐姐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手法,都是因爲平日無事就練練,纔有這效果的。你是男子,平日要學的東西比我們女子多得多,根本沒有功夫。若花費太多時間在這上邊,就成了玩物喪志了,父親雖然寵愛你,卻也不會任由你這般。姐姐若是教了你,就是害了你。”慕芳菲苦口婆心道。
慕允澤雖然受寵,可該受的教導卻也從來沒有少過。因此哪怕頑劣不堪,可本質還是知道什麼可爲什麼不可爲,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慕芳菲摸摸他的腦袋,“莫要沮喪,你之所以對此感興趣是因爲覺得神奇,覺得這樣的神奇能夠帶給你快樂。其實不一定非要去學,只要能看到不就會覺得更有意思?你要真去學反而容易被枯燥的練習磨去了原本的趣味,也無法擁有現在的興奮感。就如同我之前告訴你三仙入洞的奧秘,你不是失望了很久。其實魔術就是這樣,不知道奧秘的時候反而是最有意思的時候。知道了究竟,就只剩下佩服魔術師的驚人手法,而不是魔術本身的神奇了。”
慕允澤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四姐姐,我明白了,只是以後你要多變給我瞧瞧。你不知道在家裡可悶了,完全沒有樂子,一羣人就知道明爭暗鬥,就你這裡有點意思。”
慕允澤雖年紀小卻也是個知事的,雖相對其他慕家子孫多了些縱容,可以規矩嚴明聞名天下的家族,哪裡又真的可以放縱。慕允澤每每聽起學堂裡的同學說起自個看到經歷過的事,就羨慕不已。
“所以你更要好好學,待族裡學堂的夫子教不了你的時候,你就可以像大哥哥一樣到外頭的學院裡上學。那個時候就能見識更多有意思的玩意,不用被拘在這小小的後院裡。”
慕允澤重重的點頭,“嗯,四姐姐,我會努力的。哼,我定是會超過哥哥,省得他一天拿着?孔看着我,一副瞧不上我的模樣。”
慕芳菲失笑,慕允遒還真是這般高傲,年紀不大,卻跟個老酸儒一般。
“對了姐姐,你方纔那個魔術真是太精彩了,祖母最是喜歡熱鬧新奇的東西,你的壽禮不若就變這個戲法如何?”
慕芳菲失笑搖頭,“這魔術也不過是說着好聽罷了,實際上就是變戲法,別人瞧不上的。我若表演這個必是會被恥笑,到時候問起我怎麼會這些,我若老實交代沒事瞎捉摸,你信不信以後我就沒有這空閒時間想這些了。”
慕允澤頓時蔫了,母親還真的做得出來這樣的事。
慕芳菲安慰道:“壽禮之事你莫用愁,四姐姐是什麼人,自是不會那時候丟臉的。況且你想看姐姐表演給你看便是,不必要非要在人前展示。”
慕允澤依然嘟囔着小嘴,“我是覺得這麼有意思的表演藏在這深宅大院裡,實在太埋汰了。應該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它的神奇,纔不枉姐姐的奇思妙想!”
慕芳菲雖然知道慕允澤誇大其詞,可聽到這樣肯定的話依然十分高興,“莫用擔憂,會有那麼一天的。現在不方便,待到以後我必是會收些好徒弟,讓他們去表演,一展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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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筵如期而至,可在準備的期間皇上突然頒佈一條新法令,要求官宦人家不可盛行奢靡之風,要勤儉節約方爲爲官之本。就連後宮豔麗的女子們現在個個都樸素不已,太后、皇后頭上也只不過一根簡單的髮簪。有的人家未注意,竟還被皇上在大殿上怒斥其爲國家蛀蟲,當場流放三千里。
這道風颳得猛烈,原本盛行不管何事都講究排場的大炎,一夜間都極爲簡樸低調。定國公府作爲德行標杆,自然也不敢與皇上對着幹。蘇氏直接將之前計劃好的壽筵臨時改了章程,頓時少了大部分的錢,也可想而知壽筵當天是如何的樸素。
老夫人氣惱不已,卻又發作不得,別人壽筵都是喜氣洋洋,她的一張臉都黑得快滴水!
蘇氏卻是春風得意,每一年老夫人過壽筵都花銷不少,他們定國公府也不是特別富庶,每次都得要緊牙根成全。否則一個不孝的名頭壓下來,他們根本扛不住,只能硬撐着。如今倒是好了,這是皇上定的規矩,她又能如何呢?蘇氏本就是素淨之人,所以也不會像其他婦人一般,聽到這消息好像天塌下來一般,只能將滿頭耀眼價值千金的頭面存放在箱子底,從此難見天日。巨醫聖弟。
壽筵那天老夫人的臉更黑了,自打她加入這定國公府,就從來不曾辦過這麼寒酸的生日宴!尤其看到蘇氏一臉熨帖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直到三房的壽禮從遠方送到,老夫人的臉色纔有些好轉。
“恭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慕家孫輩??跪下拜壽,黑壓壓一片。
“都起來吧,你們都有心了。”老夫人語氣不鹹不淡。
拜壽結束,就開始一個人一個人送上祝壽禮,看到一份份壽禮送上來,老夫人原本好轉的臉色又沉了下去。這些都是什麼東西!打發叫花子都嫌棄上不了檯面!
什麼字畫、自個做的刺繡,刺繡竟是連金線都不放!那字畫也只是見到裱了一下而已。甚至還有自己做的糕點等等,全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
這哪裡是祝壽簡直就是奔喪!
都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皇上雖然頒佈了這樣的律令,大家明面上是遵從,實際上都另有貓膩。畢竟都是享受、講究排場慣了的,哪裡說改就改。哪裡又到了這般寒酸的地步,他們定國公府多的是人巴結,若非有人暗地叮囑,哪裡會送來這些寒酸之物,必是蘇氏故意爲之!
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道:“你們這壽禮還真是用心啊!”
蘇氏仿若聽不出話語裡的嘲諷,莞爾一笑,“可不是,慢慢都是誠意,可比從前金銀珠寶這些俗物中看得多。”
老夫人差點沒咬碎一口牙,她就是喜歡那些俗物!
老夫人是庶女出身,嫁妝自然不夠厚,雖之前把持府裡多年,可那時候還有老定國公在,她也不敢太囂張,因此存不了什麼私房錢。後來又來了個厲害的蘇氏,更是難以搜刮。
兩個兒子官位不顯,都是缺錢的主,她也只能靠着這些名頭搜點錢財補貼,沒想到現在卻被斷了財路,如何會不惱。偏她還不能說什麼,雖說大炎最推崇孝道,可也越不過‘君’去,況且誰又敢說不給這些貴重之物就是不孝。她不要臉,還得爲自己兩個兒子謀臉面呢。
小輩們送上賀禮是依據家族排名,最先呈上禮物的是慕芳馥,送的是一條手藝精湛的護額,雖是有心,可老夫人那叫個瞧不上。她明明知道慕芳馥收集了一個碩大的東珠,這個護額什麼都好就是缺了一顆東珠壓着!
老夫人原本就不高興,偏慕芳馥還提起,“原本我想在上頭鑲入一顆東珠,可皇上下旨不可揚奢靡之風,我又想着祖母您平日最是勤儉,我總不能這當口犯了忌諱。所以用針線又細細在原本位置勾勒,未曾想竟是有別樣效果,祖母,您瞧瞧是不是特別的精緻,倒是比鑲入東珠更加適合您的氣度。”
老夫人心裡暗恨,這是在嘲諷我就適合寒酸嗎?!可面上卻還得扯出一個笑容誇讚,“大丫頭最是心靈手巧。”
慕芳馥笑得燦爛,“祖母也很喜歡是不是?”
老夫人牙都快咬碎了,“當然。”
慕芳馥這才滿意的退下了,與蘇氏對視時,二人皆露出異常真誠的笑容。
而接下來是慕允遒,送上了自己的字畫,他一貫如此,老夫人倒也不覺有何。
然後是慕芳香和慕芳容,二人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如何,竟都送上了極其貴重之禮。前者送上一座火珊瑚,後者送上紅瑪瑙珠串項鍊。二人一個爲庶女,一個爲官位不顯的二房之女,從前禮物皆是心意爲重,這次反倒以貴重爲先。
“好,好,都是孝順的。你們二人歲都是還待字閨中,這樣貴重的禮物必是平日把所有月錢存下才置辦來的。若非孝順祖母我,哪裡能做到這般。”說罷老夫人轉向蘇氏,“這兩個孩子爲這禮物必是勒緊了褲腰帶,我們慕家的小姐總不好虧了去,你過後把相應的錢如數還給他們吧。”
蘇氏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這是多厚臉皮纔會想出這個法子來摳錢!他們又不是那不入流的破落戶,如何就到了這個地步。就憑藉這兩個丫頭的月錢也能買這些玩意?分明是爲了要詐錢故意的。從前慕芳馥送這些貴重的東西時候,這老妖婆可一次也沒說這樣的話。
“是,母親。”蘇氏應下,不過是些小錢,讓人看這老太太丟醜又何樂而不爲。慕芳香和慕芳容自然是要推託一二,扯了半天才打住這個話題。
“接下來是四丫頭了吧?”老夫人拉長着音道,讓所有人把注意力都聚集了過來。
慕芳容抿嘴笑道:“早就聽聞四妹妹爲了這份壽禮費勁心思,想來必然是貴重至極之物,早就想一睹爲快。大約是太過貴重,四妹妹一直藏得嚴實,好不容易等到今日,終於能一飽眼福了。”
慕芳香不贊同的搖頭,“三妹妹你這般說話可就不妥了,心意哪裡能用貴重衡量,不過想來四妹妹也不會太差纔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再加上之前二人禮物的貴重讓整個屋子蓬蓽生輝,若慕芳菲的禮物太過平庸或者寒酸,絕對會十分難看。
慕芳菲並未理睬,款款向前朝着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芳菲雖拿不出像前面哥哥姐姐那般貴重之禮,可心意卻不亞於大家。還請祖母笑納,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慕芳容直接衝了過去將慕芳菲手中的畫卷搶了過來,“我的天啊,還真是字啊?四妹妹,你也是夠省事的,每次送禮都來這一手,莫不是宅院裡已經存了一堆,只要送禮就從裡邊撿出一個來?”
這話說得極其難聽,直接將慕芳菲心血全都打入塵埃,就連蘇氏都不由眉頭緊皺。
慕芳馥站了出來,“你這丫頭莫要在這胡言亂語!”
慕芳容切了一聲,“本來就是嗎,府裡早就傳遍了。”
老夫人的臉色黑得能滴出墨來,“若是沒那個心意就莫要丟人現眼,我又不是靠着禮物過活的人!”
這一句話足夠嚴重,傳了出去必是會讓慕芳菲頂上‘不孝’之名。此罪不管對誰都是致命的,朝中大臣都能因此丟官,何況一個深閨女子。
慕芳菲會就此認命?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