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父子間

蛤蟆這舉動把我嚇了一跳,這位姑娘明顯就是一位真正的強者,而且不是人,蛤蟆這動作要是惹得人家不快,那可就真麻煩了,我趕緊拍了蛤蟆一下,低聲道:“老實點,這位姐姐不是人。”

聽完我的話,蛤蟆也是一愣,然後我趕緊對這姑娘抱歉賠不是道:“請姑娘見諒,我這位朋友不懂事,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在意他的無心之失。”

好在這姑娘看起來也沒有要害人的意思,也沒有怪罪蛤蟆,只是搖了搖頭對我道:“真人多慮了。”表示自己不在意這事。

然後站到那個老頭的身邊,輕嘆口氣道:“你即來此,又有真人爲你做主,你便不該再隱瞞,有何哀怨與愛恨,一併說出來吧,早些完了心願,早些去輪轉,繼續留在世上,有一天我也護不住你了。”

那姑娘說完,只見那鬼老伯忽然間哭了起來,臉部扭曲,咿咿呀呀的,那聲音傳出來就連蛤蟆也聽到了,非常刺耳的聲音,所謂鬼哭狼嚎,真是聽的人心驚膽顫,蛤蟆現在也是面如土色。

但那鬼老伯哭的也只有表情和聲音,卻是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鬼本無形之物,又哪裡來的眼淚呢?再哀思又能如何?哭起來也只會讓人驚恐。

那紅衣的姑娘見了,長嘆口氣搖頭道:“也罷,這位真人,老伯的故事有些複雜,和你邊上的朋友關係不小,只是他此時未必能說的出來,我看便由我代勞,把他的故事講給真人聽,還請真人主持個公道,您看可好?”

看樣子這位紅衣姐姐,還不像帶着壞心而來,但她的強大毋庸置疑,我哪敢說個不字,趕緊點頭,拱手錶示道:“那就有勞姑娘把這位老伯的故事講給我們聽聽了,我們願意洗耳恭聽。”

那女子點點頭便開口道:“身後那人,你可還記得你的生父?如果你忘了,那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五年前那個被你拋棄的老人?”

那女子一說,蛤蟆忽然渾身一震,先是慌到:“你怎麼知道的?”隨後又冷靜了下來,沉寂了一會才道:“我還記得,但我不是拋棄了他,我只是把他送去了養老院,到現在爲止,我還定期給養老院匯款,讓他們幫着照顧。”

那女子依舊絕塵高雅,睥睨的看了一眼蛤蟆,又問道:“五年了,你可曾去見過你父親一眼?甚至就連你父親已經去世半年,你也毫不知情?”

蛤蟆又是一怔,過了會才問道:“他已經死了?”

那女子沒有理他,對我施禮道:“這位真人,小女子這便把此中緣由告知於你,是非曲直我想您自會有所明斷。”

接着便娓娓道來:“大約三十幾年前,這位老伯的老伴因爲難產而死,但這老伯老來得子,也是非常的悉心照顧,就這樣過去了很多年,直到這孩子長大,老伯送他去讀書,這孩子心裡卻是怨恨大過感激。”

“只是因爲這孩子因從小就沒了娘,加之村裡人迷信,認爲是這孩子凶煞,剋死了自己的母親,在村裡對這孩子極是不好,尤是村裡的孩童,更是時常欺壓於這個孩子,而這孩子在心裡就埋下了怨恨,尤其是對自己生父的怨恨。”

“當時這個孩子爲了擺脫那個村子,於是便開始努力學習,一邊又越發孤僻起來,甚至自己的父親也從來不理,就這樣又過了幾年,這個孩子的學習成績是當地首屈一指的,也因此得到了一個去當地考察的企業家的賞識。”

“那個企業家答應帶他到省會讀書,去接受深造,只有一個要求,畢業了要加入他們公司上班,這個孩子爲了擺脫自己的家裡,很快的答應了企業家的條件,在他父親無奈的答應下,毅然的離開了他父親身邊。”

“就這樣,過去了十幾年,當年的孩子上了大學,畢業出來加入了企業工作,而這十幾年,他從未回過自己的家裡,從未去見過自己的老父親,在企業裡幹了幾年,因爲市場變遷,企業經營不善倒閉了,而這個孩子也因此離開。”

“但是因爲勤儉節約,幹活能幹,攢下了一筆不小的財富,於是這個孩子又用這積蓄開了個小飯店,而且逐漸越開越大,身家也越來越豐厚,爲了避免落人口實,五年前纔回了自己家一趟,而此時他的老父親已經臥病在牀,需要靠村民幫助才能勉強生活,而此時他父親口裡心裡唸的也還是在擔心自己唯一的兒子。”

“可是這個孩子當年的怨憎還未消散,當年在村裡所受的欺辱讓他心裡依舊難過,所以將他的父親帶出來,帶到省裡一家敬老院裡,每半年一次給敬老院打錢過去,可是從未去敬老院看望過自己的父親。”

“這個孩子不知道的是,那個敬老院並非正規,因爲監察不利,其實常有虐待老人的事發生,一般有兒女去看的老人還好,護工們不敢明目張膽的欺壓,但像是老伯這樣的從未有人來看的老人,不僅被吞掉了零用錢,還經常沒有飯吃,甚至身上都長了不少的褥瘡,難受卻毫無辦法。”

“那個敬老院像是一座牢籠一樣,老人終於難以忍受裡面的苦難,突發急病,送去醫院的時候已經多器官衰竭,迴天無力,甚至因爲聯繫方式缺乏,找不到老人的子女,火葬之後連骨灰都被丟棄,也因此怨氣不散,竟成冤魂,一縷陰魂不散,跟在自己的兒子身邊,可惜無論是託夢抑或是糾纏,他的兒子都不能察覺,而老人雖然怨恨卻也憐惜自己的孩子,終究沒有下狠手,直到今日,感真人來此,能替他傳話,方纔現身於此。”那女子話語很清淡,好像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但這故事聽起來,卻着實讓人心裡堵得慌,我回頭看了看蛤蟆,只見他愣愣的站在那,眉頭皺的很緊。

我終於明白了這老伯的怨氣如此濃厚,卻爲什麼沒有變成兇力,他的怨氣源於兒子的不孝,但畢竟爲人父母,無論子女再怎麼不孝,也還是心頭的骨肉,所以力量並不強,這便是父母的愛吧。

忽然想起以前看過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是一個暴走漫畫一樣的,搞笑誇張的畫風,但是看完那個故事以後忽然有些心酸,那個故事裡畫的是一個小孩,六歲的時候,發高燒住院,燒的人事不省的時候,忽然看到他已經去世的爺爺奶奶。

他一看到爺爺奶奶以後,急忙朝爺爺奶奶跑去,而他爺爺奶奶忽然驅趕他,一邊驅趕他還一邊說:“乖孫,快回去,快回去。”他當時還大哭,不解一向疼愛他的爺爺奶奶爲何驅趕他,有一天當他長大以後,忽然想起來,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漫畫到這裡戛然而止。

當時我也不完全懂,今天忽然想起來,也徹底明白了,原來那個孩子昏沉之中,見到了來接引他離世的爺爺奶奶的亡靈,但是爲了不讓他死,他爺爺奶奶才驅趕他,陰陽之隔很可能是永世,但有一些東西,化爲執念,卻很難散去,無論是愛還是恨,大概這也是江楚所說的,如拳掌一般。

只是想到這,我又問道:“這位姑娘,請恕我冒昧,這件事您是如何知曉的?可是您已證得宿命神通?可知過去未來?您和這件事又是什麼關係呢?”

那姑娘搖搖頭,轉身看着那老伯,忽然嘆口氣道:“真人嚴重了,小女子何德何能有如此法力?我原身是一隻狐狸,在四十年多前,老伯還是一個帥小夥的時候,因爲不小心碰上雷劫,被打回原形,危難之刻被老伯救了,老伯是善人,雷尚不闢,因此我躲過一劫。”

“此後,老伯不僅沒有傷害我,還讓我在他們家養傷,我傷好後,悄悄離去,但活命之恩不得不報,只是老伯從不用不義之財,也從不貪圖一點便宜,我便是願意幫助老伯,也不知如何幫助,只能默默地守護老伯的安全。”

“所以我目睹了這孩子和老伯的所有故事,只是人倫之道,自有天數,我也不能插手,我只能一直在老伯身邊幫他延續殘軀,照顧他的身體,卻不料半年前,老伯陽壽已盡,我亦無能爲力,本想送老伯去陰司地府,告上一狀,卻不料老伯怨氣未消,不願去地府,我便延續其魂魄,等待有一天,他終能再見自己的兒子,也算了了二人的心願。”那狐仙娓娓道來,說的滿是感慨與無奈。

說到這那狐仙又對我施禮道:“還請真人援手,讓你身後這人能開了眼,讓他們父子相見,也是了了老伯的心願,讓他能好好的重入輪迴,老伯一生行善,來世一定會投生富貴之家,今生的貧苦也該消了。”

那狐仙說完,我這時也有些囧,因爲我根本沒能力替人開眼,只好問狐仙道:“我看您道行高深,我自是不敢跟您比的,請問您爲何不替蛤蟆老闆開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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