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雲策還沒有起來的時候,昨夜抱着他的後背咕踊了半晚上的娥姬就已經起來了。
等雲策洗漱完畢出門的時候,就看到娥姬已經拉過來了一匹馬,哦,一隻羊,還有一輛車,車上裝着娥姬爲數不多的財產,主要是雲策昨晚凜的肉跟一塊臘肉,剩下的東西她沒動,都留在了河口寨。
娥姬像個新嫁娘一樣的在哭,見到誰都要先哭兩嗓子,哭泣的只有喉嚨,眼睛裡一絲絲的水氣都沒有,嘴角儘管已經用力的下壓了,依舊翹的厲害。
漂亮的漁網瓔珞從細腰上垂下,在屁股位置沒造成什麼隆起,就順溜的下垂了,也就是那雙經常爬樹練就的長腿有那麼一點看頭,其餘真的不值一提。
這是把自己當作新嫁娘了。
雲策沒有去糾正什麼,也沒有必要去解釋糾正,這個女孩子在危難時刻都堅定不移的選擇他,他沒必要讓這個小姑娘輸在起跑線上。
跟娥姬虛假的悲傷比起來,趙晉纔是真正的悲傷,他杵着兩隻板凳站在遠處,哀傷的看着雲策。
昨夜,他下定了恆心點燃了野人營地上風位置的草,眼看着野人們在野火中逃竄,最終被大火一一吞噬,那是一個非常殘忍的場面,他希望雲策能夠明白,就是雲策說了,他纔去執行的。
也希望雲策能看在他很聽話的份上,留在河口寨。
可惜,他遇到了一個心腸很硬的人,來的時候隨意,走的時候也堅決。
雲策笑吟吟地從木屋裡出來,見娥姬已經準備好了,就坐在羊車車轅上,朝娥姬招呼一聲,等她敏捷的跳上另一邊的車轅,就拉動繮繩,拉車的羊或者馬,就拉着車子緩緩向前行駛。
不大工夫河口寨的悲傷就被他甩在後面了,這裡只是一個始發地,不可久留。
想要改變一個地方,哪怕是一個寨子,都需要時間投入,雲策覺得在訊息閉塞的河口寨他得不到鍛鍊,也寫不出一篇好的社會調查報告出來。
如果有一天,他已經完全瞭解吃透了這個社會的規則,發現了漏洞,缺憾,或者會停下來花時間去改變某一個地方,但是呢,絕對不是現在。
這輛不知道是馬車,還是羊車的車子緩緩行駛在荒原的古道上。
古道很長,又被長草侵襲了一些,只剩下中間不多的被道路呈現灰白色,從腳下蜿蜒到天邊。
兩邊的長草隨風擺動,柔柔的磕碰着車輪,卻又被車輪壓倒,形成一條新的車轍。
“說山擋不住雲彩,樹擋不住風。”
“就連神仙也擋不住人想人。”
“麻柴棍棍頂門,風颳開。”
“我的那個心思你猜不出來。”
這是雲策第一次在人跟前用故鄉的話語唱故鄉的小調,聲音婉轉動聽,娥姬雖然聽不懂,卻一臉的沉醉。
“我還想聽。99%”
“好啊,我再給你唱。”
“一隻山羊嗎走路着來,一個姑娘子嗎洗澡着來……”
古老,而熱情的民歌放在這裡的荒原上,依舊顯得過於先進了,娥姬聽不懂歌詞的意思,卻被歌曲哀傷的旋律勾引的連連回頭看。
河口寨在他們走了兩個小時的路之後,就從地平線上消失了,它本來就粗陋,矮小,只要把視野拉長,就顯得微不足道。
“我們要去哪裡?”
“去路的盡頭。”
“路的盡頭是哪裡?”
“不知道,走到就知道了。”
“好。”
沒人知道道路的盡頭在哪裡,他們只是趕着一輛羊車儘管走。
荒原很大,草很深,這麼深得草還是沒有遮擋住那些在荒原上覓食的兩腳食草獸,食草獸的頭跟身體比起來顯得很小,脖子以下就會迅速膨脹起來,膨脹的身體跟粗大的大腿相連成一個渾圓的整體,大腿下邊的小腿就沒有那麼多的肉了,除過筋骨之外,就是粗糙的皮。
雲策的生物學知識還是有一些的,他覺得這些食草獸最早應該是生活在天空上的,不知爲啥,它們的雙翅蛻化成了兩片大刀模樣的肉翅,如今在地上覓食。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這種動物跟鳥有關,完全是因爲他在草叢裡找到了兩顆七八斤重的蛋。
拉車的羊不害怕這種食草獸,雲策跟娥姬自然也不害怕,食草獸一邊覓食,一邊陪了雲策他們一會,就被一種腦袋很大,牙齒很長,身形粗壯的四足猛獸給攆走了。
這種很像剝皮後的獅子模樣的野獸很是貪心不足,一邊追逐兩足食草獸,還一邊瞅着逐漸遠去的雲策,不太聰明的樣子,讓雲策對它毫無興趣。
羊車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一條路向左,一條向右,雲策丟了一根樹枝來決定到底是走左邊,還是走右邊,樹枝落地是向後。
這就很沒意思了,雲策又丟了一遍,結果樹枝落地還是向後,娥姬覺得她的運氣好,自告奮勇的要丟樹枝。
然後,他們就踏上了向左的那條路。
娥姬的運氣果然比雲策的運氣好,他們才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遇見了人,只不過這個騎着羊揹着一杆旗子跑的很快的人不理會娥姬的微笑,閃電般的從羊車邊上飛馳而過。
這個人身後還揹着一個老大的包袱,包袱像是獸皮製作的,估計能防水,腰間還挎着一根粗大的竹筒,竹筒上下顛簸,不像是裝水用的。
問娥姬,娥姬啥都不知道,雲策就覺得這傢伙應該是信使一類的人。
又走了一個小時,太陽開始偏西了,前方出現了兩條小溪,小溪往下淌百十步,就匯聚成了一條小河,小溪水流清澈,裡面還有一些銀白色的小魚在飛快地遊動。
娥姬脫掉鞋子從淺水踏上了小溪匯聚成小河繼而構成的一個小三角洲,這上面有細膩的沙子,她一上去就呈大字躺在上面了。
雲策上了三角洲,用手撩一把水嚐了一下,溪水清甜,因爲右邊的小溪裡的小魚太多,他就選擇了左邊的小溪當飲用水。
找來三塊石頭,在小溪邊上壘了一個野竈,又找來一個平坦的石片,想要用衣樹澱粉烙幾張薄餅,再用凜好的肉炒一點野菜卷着吃。
選烙餅,炒菜的石片是一門手藝,會這門手藝的人選出來的石片,火燒不炸,不會這門手藝的人燒着燒着,石片就會爆炸。
荒原上的小葉野菜比衣樹澱粉好吃,尤其是跟一種味道跟蒜差不多的植物一起炒,最後把肉放進去,味道尤其好。
自從跟了雲策,娥姬的胃口意一向都好,這一次也一樣,她發現,雲策把澱粉加水弄成糊糊,用木勺挖一勺,倒在塗滿了油脂的石板上,麪糊很快就變成了一張圓圓的,薄薄的餅子,等一面起泡出現黃點的時候,雲策就把麪餅翻過來,三兩下,就弄了一摞子麪餅。
兩人分食了一張麪餅,覺得這種麪餅自帶草木清香,加一點鹽巴,就已經很好吃了。
雲策舉起找來的大蛋,用力的砸了一下,蛋殼毫無損傷,反倒把一塊石頭給砸斷了,雲策研究一下這顆蛋,在一塊尖銳的石刺上用力砸一下,蛋上終於出現了一個洞,他用力的搖一搖,清亮的蛋液就緩緩的流淌出來。
蛋液落在塗滿油的石板上就迅速凝固,膨脹,抖到最後,雲策沒有看到蛋黃出現,晃一晃,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因爲洞口太小,出不來。
把洞口弄大一點,一隻跟鴿子大小的胚胎就掉出來了,雲策不是南京人,不喜歡吃活珠子,就把那隻胚胎順手給丟了。
一寸厚,臉盆一樣大的蛋餅,加上面餅,配上卷菜,足夠兩人吃了。
這一餐飯的味道很好,蛋餅,麪餅,卷菜全部都吃乾淨之後,娥姬還想在這裡睡一會,被雲策拉起來快快的淌過小溪,給正在吃草的羊上了嚼子,羊車就飛快地離開了這個美麗的地方。
他們的羊車剛剛離開,一具屍體就磕磕絆絆的沿着右邊的小溪漂了過來。
“那個人剛纔還騎馬跑呢,怎麼就死了?”
“胡說八道,人家在溪水裡游水呢。”
“游水的時候,面朝下不換氣的嗎?”
“人家習慣那麼游水……”
坐馬車有一個很壞的地方,就在於要聞牲口的屁,車轅又是距離牲口屁股最近的地方,而牲口在拉車的時候,不止會放屁,有時候還會拉屎。
娥姬的這隻大牲口剛纔不知道吃了啥壞了肚子,響屁連天不說,還總有綠色的液體從後門噴出來。
娥姬知道雲策受不了這個,就讓他去後面的車板上躺着。
天上的雲彩白的跟棉絮一樣,一堆一堆的懸在天上,一些鳥兒歡快的在雲層裡進出,且樂此不疲。
這樣的額景緻看一會很好,看的時間長了,就容易讓人入夢。
至於剛剛那個喜歡在溪水裡做埋頭蛙泳的人,雲策已經忘記了,一個人在荒原上狂奔,遇見啥事都不稀奇。
“山擋不住雲彩,樹擋不住風,就連神仙也擋不住人想人,麻柴棍棍頂門風颳開,我的心思你咋猜不出來?”
娥姬的語言天賦,音樂天賦還是很好的,跟着雲策學了幾遍之後,就已經唱的千洄婉轉的滿是少女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