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神清氣爽。
談迦懶洋洋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林之樾的鎖骨和耳朵，他的腦袋埋在自己身上，兩個人的姿勢像長到一起的胡蘿蔔。
她也不管這人睡着沒有，推開人坐起來，打了個哈欠，眼睛掃到桌上有擺放整齊的幾碟水果，伸手戳了塊西瓜吃。
林之樾從身後纏上來，呼吸在她耳後若即若離，似乎不敢貼太近。
她又戳了塊西瓜，擡手餵給肩膀上虛枕着的腦袋，西瓜沾了沾林之樾的嘴脣，反覆逗弄兩三下後才真的喂進去。
“好吃嗎？”
“嗯。”
“我睡了多久了？”
“兩個小時。”
“你一直醒着？”
“嗯。”
談迦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想再吃瓜，拿着叉子在半空中選來選去，忽然客廳裡冒出來另一道聲音。
“那個葡萄好吃。”
她眼皮跳了下，手一抖，叉子刮蹭在碟子上發出刺耳短促的聲音。
然後她轉過頭去，看見三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那兒的大活人。
他們正眼神火熱地盯着她。
“……阿姨好。”談迦推開林之樾站起來，對着另外兩個不認識的人也點點頭當作打招呼。
“好好好，都好，”安虹趕緊坐近了，笑吟吟看着她，“坐坐坐，繼續吃水果，我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買了點，小樾也是，沒跟我們說和你談戀愛了，搞得我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不過我們現在可以去商場買……”
“不用，”談迦客氣笑着，“我們只是……”
話沒說完，林之樾緊緊抓住了她的手，站在她身側垂眸直勾勾盯着她看。
“……我們只是沒打算讓太多人知道。我剛纔睡得沉，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來的，不好意思。你們應該是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說兩句話就要走，林之樾的臉色像陰雨天，抓着她的手不放，抿着脣好一會兒，卻只問：“要來吃晚飯嗎？”
“不了，我得回去看看我哥，他受了點傷。”談迦拍拍他手臂，掙開手走人。
安虹想挽留，又感覺多說多錯，三個人安靜如雞，只有視線跟着轉。
林之樾跟到門口，看得出來想說什麼，不知道是煩躁還是焦慮或者難受，談迦看沒人跟出來，在他側臉親了下。
“給你三秒。”
他喉結上下起伏，低聲說：“他們很快就走了。”
“……我是真的要去看我哥，他們下一秒就消失我也不會和你吃晚飯。回去吧，過兩天一起出去玩。”
他只能放手，在門口看着她回了隔壁，然後面無表情地走回客廳。
客廳裡三個人已經積累了一籮筐的問題，特別是之前不能發出任何響聲的一小時裡，問話的草稿在心裡都打了不知道多少遍。
看人走了，安虹趕緊問：“你們真的在談戀愛？”
林之妍：“你女朋友好靚！她的狼尾好酷！”
安覃元：“我靠你怎麼追到她的？”
前面兩個問題略過，林之樾看了安覃元一眼。
“什麼追？”
“難不成沒追？意思是你站在那兒，她就主動過來說帥哥我們交個朋友吧然後主動把你拿下了？”安覃元覺得不應該，“她看起來不是主動的類型啊，是很難追的那種。”林之樾又緊緊抿着脣，皺眉盯着人。
安虹經歷過兒子患病發病治好病的全過程，知道他這樣的反應代表什麼意思。
“你沒追，但你們就是稀裡糊塗在一起了？”
想想還挺合理，兒子過去十一年都活在半真空的世界裡，像座孤島，孤島主動靠近人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更別說談戀愛，更更別說抱一起睡在沙發上。
他還不讓發出聲音吵醒人家女孩兒，心安理得地抱着人假睡了一個小時。
安虹有點急了：“這樣不行啊，談戀愛卻沒有正式的開始，就跟買了保險沒交錢一樣。你要有追的過程，要告白，要正式參與對方的交友圈，要讓人知道你們是男女朋友。”
林之妍：“你送過花給她嗎？買過禮物嗎？有沒有和她一起出去散步，一起去餐廳吃飯，給她點喜歡的菜？”
安覃元：“你問過她之前的戀愛經歷嗎？問過她喜不喜歡你嗎？”
林之樾眉頭擰起。
完了啊這是，一個都不沾邊。
安覃元趕緊找補：“或者她有沒有打聽過你的事，送沒送過禮物給你，跟你告白過？”
他還是皺眉。
林之妍無語地看過去一眼。
安覃元不敢說話了，生怕下一秒自己坐着的椅子就會被踹翻。
但是林之樾忽然說：“這些都沒關係。”
安虹：“你沒談過戀愛，不知道這些事情很重要，你們沒正式在一起，以後分手怎麼說？你都沒有資格挽留她。”
“我們不會分手，”他安靜坐在了落地窗前的畫架邊，拿起畫筆垂眸說，“除非我死了。”
三個人都心口一跳。
安覃元：媽呀，新時代的一刀切。
安虹都震驚了：“小樾，阿樾，這種想法不行的，戀愛分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人人都有戀愛的權力也有分手的權力，你不能固執地要求別人放棄這種權力，萬一以後……”
“沒有萬一。”
林之樾拿畫筆沾了顏料在紙上勾勒出一個輪廓，眼睛一直盯着畫上的細節，說話時就顯得有點漫不經心。
安虹還不死心：“她可能不會喜歡你有這種想法，極端的思想會讓人感受到壓力。用死不死活不活的事情來表達感情是不正常的。”
“我本來就不正常。”他冷淡說着，一筆畫出畫中人的眼睛。
安虹的話哽住。
林之妍倒是沒怎麼開口，她注意到他畫的人物，和玻璃展示櫃裡裝裱好的小幅油畫主人公是同一個人。
他甚至不需要模特站在面前，就能畫出那個女孩兒的不同姿態，甚至眼神都不一樣，似乎觀察過夠久，夠多。
真的很難想象，他整天待在家裡慢慢地畫着人家，再慢慢裝裱好珍藏起來，再慢慢畫下一幅，那種慢條斯理、認真專注的樣子，其實有點可怕。
林之妍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問：“你每天就待在家裡畫畫嗎？不和她一起出去玩？”
林之樾的畫筆停頓一下，抿脣說：“她很忙。”
“再忙也有空閒的時候，你可以邀請她出去放鬆放鬆，旅遊啊住酒店啊遊艇出海啊，增加美好回憶，或者打聽打聽她喜歡什麼活動，陪她一起去。”
美好回憶。林之樾若有所思，想起談迦剛纔說的兩天後一起出去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