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有了上次的經驗, 費姝沒有太慌張,而是先打開了自己的道具揹包,把古煜特地給的大顆夜明珠捏在手上。
兩個老玩家的猜測沒有錯, 雖然這種狀態下很多有強大殺傷力的道具不能用, 但這種輔助性的道具依舊可以使用。
柔和明亮的夜明珠照亮了身側的幽暗空間。
這像是洞穴隧道一般的地方, 一點也不跟華麗的白玫瑰城堡匹配。
巖壁是黑灰色的, 有些地方很斑駁, 甚至顏色都各不相同,頭頂有地方還在滴着水,整個環境都很潮溼。
費姝越看越有些心驚, 不論是巖壁還是頭頂,甚至堅硬潮溼的地面, 都有交錯攀附的藤蔓。
費姝發現的第一時間心頭一驚, 幾乎就要奪路而跑了, 但好在這些藤蔓都沒有行動——就像是最普通的藤蔓一般安靜地沉睡着。
也許現在不是它們活動的時間。
費姝抿了抿脣,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裡待多久, 抓緊時間往前走。
隧道非常黑暗寂靜,費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仍然一個活物或是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遇見。
所以……上次在他附近的那東西呢?
去了哪裡?
費姝精緻的眉眼在夜明珠的映襯下更顯出幾分潤澤的光輝,跟壓抑沉悶的地下格格不入。
一直沿着唯一一條通道往前,費姝沒一會兒就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
左還是右?
費姝糾結着兩個選項, 連頭都大了。
1938突兀的話語:【朽株難免蠹, 空穴易來風。】①
費姝微怔, 忸怩地詢問:【是讓我判斷哪個洞口有風嗎?所以有風的地方會有出口?】
1938都快把答案直接寫在面板上了, 它看了眼, 確認主系統的程序沒有報警,肯定:【宿主的想法很對。】
費姝:……這哪裡是他的想法, 這是1938的想法。
謝過好心繫統,費姝拿着新鮮出爐的參考答案開始依樣畫葫蘆。
沒有專業的測試工具,費姝只好把袖口解開,微長的袖子捲了上去,儘量用大面積的皮膚去感受洞穴中風力的大小。
方法很笨,但多少有點用處。
潔白的小臂暴露在空氣中,就算是在封閉的非自然隧道中也泛着瑩潤的光澤,輕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甚至非人生物。
洞穴中不知不覺有了異樣的響動。
很細微,甚至掩藏在滴水與地板碰撞的規律聲響當中。
像是某種組織極速生長,藤蔓移動糾結間摩擦發出的動靜。
費姝爲了增加感官對風力的敏-感度,已經乖順地將眼睛閉着,側着耳朵,全神貫注地判斷下一步要前往的方向。
當視覺消失時,也許觸覺和聽覺都能得到增強。
窸窣的動靜被小巧耳朵捕捉,費姝昨天晚上已經很熟悉這樣的動靜,一瞬間甚至連血液流動的速度都放緩了。
費姝:【是不是……在動。】那些藤蔓。
無法接受事實,費姝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他怕自己一睜開眼,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張由遮天蔽日的藤蔓織成的巨網,而他在狹窄逼仄的通道中無路可逃。
費姝緩慢地深呼吸,儘量表現出什麼危險都沒有察覺的模樣,沒有時間再糾結下去了,乾脆選了初步判斷的右邊通道,邁開腳用最快的速度往那邊跑去。
但怎麼可能跑得過無處不在的藤蔓。
甚至就像是有隻會一般早已經預料到費姝的行爲,早已有部分藤蔓橫亙在費姝的必經之路上。
匆忙逃跑中費姝甚至沒有心思太關注腳下,忽略下就這麼被絆倒摔倒在。
但並不疼,厚厚的藤蔓墊在他身下,費姝下意識用手肘撐着下邊坐直身體。
夜明珠在突兀的摔倒下脫手,掉落到藤蔓的縫隙當中——然後被起伏交纏的藤蔓們吞噬,再露不出一點光芒。
洞穴又慢慢陷入最開始的黑暗之中。
這部分藤蔓好像跟之前遇見的有所不同,並沒有鋒利粗壯的尖銳藤刺,表面也並不是很硬,跟那些稱得上“鋼鐵叢林”般的怪物藤蔓不同。
怪物藤蔓在面對命定的小人類時褪-去了所有堅硬的外殼和武器,只留下最無害的那一層。
費姝嬌嫩的手撐在上面甚至沒有一點傷口。
是柔軟的,沒有一點刺,如果不看它們糟糕的外表和形象,光說手感甚至是非常好的。
像是曾經捏過的解壓玩具,甚至有些彈性。
但饒是沒有那一層武器,現在的藤蔓也不是沒有一點攻擊力的費姝可以對付的。
纏在身上的藤蔓掙脫不開,費姝只能被迫倒在這。
半躺着,身體微微反弓着繃緊,像是一輪倒掛的美麗新月。
脖頸在封閉甚至有些壓抑的環境中淌出汗水,又被細小的觸手端蹭乾淨。
即使這樣無害,那些藤蔓接觸過的地方還是在嬌氣的身體上留下可憐的細長紅痕。
【發生什麼了直播間就給我看馬賽克?】
【斯哈斯哈,老婆軟肉都被勒住了】
【想看觸手對老婆這樣那樣】
【沒認錯這個副本里這種類型的觸手都是伴生觸手吧,只讓觸手上自己是不是不行?】
【不就是差點看到尖尖嗎??跟老婆不是外人,看看怎麼了!!】
隧道已經徹底陷入黑暗中,費姝本能更加慌張。
有東西順着袖子的空蕩處往裡鑽,費姝反應很快用胳膊夾住。
褲管也有,那些自帶的粘液在皮膚上留下痕跡,似乎還有其它作用。
費姝紅潤的嘴巴張合,說不出話,腦袋也空空的,臉羞憤地紅了一片。
罵這些東西也沒用,它們大概根本沒有這種羞恥心!
又有新的動靜。
似乎是腳步聲。
隨着腳步聲的到來,那些本來十分放肆的觸手卻慢慢收斂了些,到後來只是固定着寶貴獵物的手腳不讓他過度掙扎傷到自己或者逃走。
夜明珠掉落,也沒辦法從道具包中拿出新的夜明珠,費姝只能在一片黑暗中徒勞地睜大眼睛,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衣服半捲上去,露出一片平坦柔軟的肚皮,很窄很薄,像是一點東西慢慢喂進去都會出現食物的形狀。
有些發涼。
費姝掙扎了下,沒有作用。
好像有什麼貼着那塊裸露在外的皮膚。
費姝愣了下。
這個觸感……是鱗片嗎?
*
“費姝。”耳邊是熟悉的屬於管家的呼喚,費姝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餐廳當中。
禱告已經結束了。
眼前的餐盤中放着烤好的吐司,帶着香味,還有尚有餘溫的煎蛋和培根。
簡單而營養豐富的早餐,費姝鼻尖甚至縈繞着這些食物的香味。
無比真實,他坐在餐廳的用餐椅上,而不是黑暗潮溼的不知名隧道當中。
管家看着費姝泛白的面色,還有臉頰慢慢浮現的可憐又可愛的紅暈,輕輕皺眉,就像是任何一位關心主人的合格管家那樣,重複:“禱告已經結束了,可以開始用餐了。”
費姝才反應過來,自己大概已經“禱告發呆”了太長時間,甚至連其他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古煜和段徵很清楚是怎麼一會兒,視線都在他身上。
費姝抿了抿嘴脣,眼睛溼漉漉的,說話的模樣微微前傾顯得很真誠,任誰也不會懷疑他的任何話語:“好的……我只是有些……難以自拔。”
管家幽深的視線在費姝的臉上停頓了很久,久到費姝不安地舉起細白的手指摸在自己的臉上,疑惑:“抱歉,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白皙的圓潤指尖和那顆恰到好處的淚痣輝映着,青澀又勾-人。
管家最後露出一個笑:“當然不。只是你最近的禱告都很虔誠,我想你會喜歡今天早餐結束後我要講的故事。”
費姝小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說到管家講的故事,”NPC們都沒有懷疑費姝的行爲,很自然地講趁着早晨聚在一起的時間聊天,“昨天剛剛離開的李運就很喜歡管家講的故事,之前我們聊天的時候還特地跟我說過,如果他真的能當上玫瑰之子離開這裡,之後管家再說什麼還讓我記錄下送給他。”
李運就是昨天那個離開的玩家的名字。
昨天費姝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屍體都變成了一堆黑灰。
“他都沒給你留下什麼聯繫方式?”有人疑惑。
“當然有啊,但我昨晚試着聯繫他,結果沒有迴應。”
有性格偏激些的說話已經夾槍帶棒:“人家都已經成了貴人的養子,或者已經在給貴人工作了,像我們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趕出去當流民的人,李運怎麼可能還會搭理你?”
“葉子!李運我們還不瞭解嗎,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被稱作葉子的人冷冷扯了扯嘴角:“真的不是嗎?你看看昨天他離開時那個魂不守舍的樣子,要知道這種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
費姝當然知道爲什麼昨天聯繫李運他卻沒有回覆的原因。
電話鈴徒勞地響着,而單薄瘦小的男人意識到不對,只能徒勞地伸手試圖觸碰不遠處的電話求助。
身體中的玫瑰種子貪婪地汲取着養分急速生長,甚至嫌棄着血肉的質量。
最後那隻手也消失在視線裡,被藤蔓裹進球狀物中,變成乾枯的骨架子。
絕望而無力的場景。
管家坐在主位,神色如常,甚至面帶笑容和無奈地聽着候選人們的爭論,偶爾抿一口咖啡,搖搖頭。
沒有表露半分情緒。
如果不是昨天親眼見過這張臉,費姝也不願意相信這位管家真的知曉一切事情。
費姝發現了混入羊羣的狼,卻因爲它身上披着的羊皮無法開口,甚至說出真相還會遭到其它同類的猜忌和排擠。
輕顫的睫毛像是風中抖動着翅膀的蝴蝶,清秀的眉間染着憂鬱和不自覺的恐懼。
坐在費姝身邊的段徵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咖啡壺將醇香的液體倒進費姝瓷白的杯子中:“冷嗎?”
咖啡的香味和熱度很好地治癒了費姝的不安,他細長的手捧着精緻昂貴的咖啡杯,落在人眼中竟然一時分不出來到底是大師出手的咖啡杯,亦或是這雙手更能稱得上算是一件藝術品。
費姝抿了一口咖啡,搖搖頭,情緒微微平緩了些。
這件略有些殘酷的爭議□□件最後結束在管家的制止中:“如果他後續聯繫我,我會轉告你們,不用擔心。”
在費姝後背微微冒出冷汗時,管家扭頭,目光似乎在他的身上,又似乎不在:“這次要說的故事,大致跟你們之前感興趣的問題有關——爲什麼傳說中的異族這麼強,卻輸給了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