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默突然不說話, 其餘人都搞不清楚他現在是什麼意思。
但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好像稍微散了些。
巴迪作爲蘭斯洛特莊園的戰鬥力頂尖的高等血族,察覺到現場的氣氛有所緩和後,警惕專注的視線稍稍從旁邊轉移, 也是才發現費姝在現場。
蘭斯洛特公爵應該能夠感覺到來人的威脅性纔對, 尤其是對面這個打扮奇怪的男人根本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
按照血族的脾氣, 很可能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年幼的吸血鬼在現場很容易受傷, 應該先轉移到更安全也不會被波及的地方。
蘭斯洛特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但架不住費姝一定要跟着過來。
一心想着獎勵和劇情的費姝不想錯過任何一個重要的劇情點。
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試探着看着高大的男人,奶白纖細的手腕上乖乖套着藍寶石手鍊。
看着還是鎮定的模樣,薔薇顏色的嘴脣卻已經害怕被拒絕地抿了起來:“我會乖乖待在那裡, 不會添亂的。”
很乖。
蘭斯洛特無法拒絕教子的要求。
男人垂着眼眸想,他有這個能力, 會保護好年幼的吸血鬼。
公爵還在跟埃爾默對峙。
巴迪接收到老管家的示意, 眼看着對面新上任的莊園主人有一言不合就開戰的意思, 急忙伸手將瘦小的身影擋在更後面一點。
費姝沒有掙扎。
他已經看清楚了對面莊園主人的長相,這張臉從第一次在不夜城見過之後費姝就無法忘記了——埃爾默。
埃爾默不是玩家嗎?怎麼現在看別人的模樣和聽現場的稱呼, 埃爾默變成了一個血族莊園的莊園主?
按理來說不可能,驚悚遊戲系統不會給玩家這麼犯規和便利的身份。
但這種違背常理的事情,放在存在本來就違背常理的暴君榜玩家身上,好像也不是那麼奇怪了。
埃爾默的確有這個實力和性格做得出花一天打下一個血族莊園的事情。
費姝攏着身上的斗篷,白着臉往後退, 很怕被看見自己的臉, 或者被埃爾默認出他就是跟古煜和段徵失蹤有關的那個玩家。
尤其是感覺到埃爾默若有若無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像是細密的牛毛針, 又像是燒紅的烙鐵, 引得人站立不安。
費姝慢慢踱着腳步往己方血族羣的後面去, 站位密集的血族自然地分開了一條道,像在催促着他趕緊到後面去。
費姝走動的動作在埃爾默突然開口時僵硬地停下。
“我過來作客的誠意還表現得不夠明顯嗎?”埃爾默居然在好好回答蘭斯洛特之前提出來的問題, “看到準備聯合狩獵的夥伴,我非常激動。”
埃爾默饒有趣味的眼神停留在一羣冷漠血族中顯得格格不入的瘦小背影上:“我非常期待之後的聯合狩獵,以至於我忍不住早一天到了這個地方。”
埃爾默明顯在說胡話,還敷衍極了,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他隨口找了個理由那樣。
但包括蘭斯洛特莊園的高等血族在內,沒有人戳穿這個泡沫似的理由。
蘭斯洛特冷硬的眉頭皺着,不着痕跡地擋住埃爾默落在後方的目光。
對面的管事愣了下,根據目前的情況大膽揣測了一下新主人的想法,這是希望聯合狩獵的活動照常進行嗎?
“那麼按照以往的流程,現在爲了表示雙方的友好,該進行友好儀式。”
友好儀式也是一項傳承了幾百年的古老儀式,聯合狩獵的雙方會各自出一位血族。
這隻血族在聯合狩獵期間都會在對方的地盤和陣營生活。
因爲血族的領地意識極強,也非常重視邊界,所以過來進行聯合狩獵的血族並不會住在蘭斯洛特莊園裡本土血族聚居的地方,兩個勢力除了一起狩獵,其餘時候都互不干擾。
莊園非常大,有長期空閒下來的地方專程給過來進行聯合狩獵的血族提供住宿。
一般進行交換的血族不會太弱,因爲長期待在不熟悉的血族的地盤,加上對面吸血鬼刻意的施壓,交換的血族如果太過弱小表現會非常丟人。
也不會太強,因爲強大的血族拒絕這樣冒犯的交換,這樣被當做“人質”一般的活動會讓他們覺得非常有傷尊嚴。
這次埃爾默莊園明顯來者不善,巴迪咬咬牙,低聲對公爵道:“我去。”
蘭斯洛特不置可否。
埃爾默明顯是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的,但卻絲毫沒有分給巴迪一個眼神。
他仍然看着小黑斗篷:“我很好奇,這張斗篷下面會是怎麼一張臉。”
費姝僵硬在原地。
管事的視線跟着放在在場唯一戴着斗篷帽子看不清臉的血族身上,試圖翻譯一下新主人這句話的意思:“這是蘭斯洛特莊園待客的禮儀和誠意嗎?”
費姝也意識到自己戴在頭上的兜帽好像給蘭斯洛特招惹了一些麻煩,他咬牙,擡手,慢慢摘下了頭頂的兜帽。
只要埃爾默想,遲早會見到他的長相。
而且他在這個副本里髮色等特徵都有了一些變化,埃爾默不一定能認出他來。
管事微笑着,本來還想說什麼:“我們的意思是……”看清那張臉後原本要說的話突然卡了一下,“我的意思就是……我的老天。”
金子似的頭髮在陽光下閃着光亮,但質感看上去蓬鬆又細軟,讓人忍不住想摸一下。
在吸血鬼中很少見的藍眼睛,光明又澄澈,五官完美得甚至有些憂鬱,但小心抿嘴巴的模樣看起來又生動極了。
很早以前血族是懼怕陽光和光明的,終日睡在沉冷的棺材裡。
這樣溫暖大概是被灼傷也讓人想觸碰的存在。
讓人想起大雪天氣小木屋裡的篝火,還有木料的清香。
管事理解了爲什麼這位陰晴不定的新莊園主人爲什麼一直看着他了,大概已經早就知曉斗篷下的模樣:“如果您能來我們的這裡,請相信我們一定會好好對您。”
吸血鬼的伴侶大多是血僕,特殊的進食模式、還有人類身上的溫度和鮮活,相比於冷硬冰涼的同類更容易讓他們產生“愛情”的感覺。
金髮少年的確是一隻年輕的血族,沒有人會錯認。
但軟和的模樣和芬芳的氣息,只要他提出邀請,彷彿沒有一顆心能冷硬到直接拒絕他。
原本因爲被迫改名情緒還有些不佳,原屬於米爾納莊園的血族們此時對這場聯合狩獵徹底熱絡了起來。
第一次嗅聞到這種氣息,自制力差一些的甚至已經露出了吸血鬼尖牙。
想吸一下這隻漂亮的年幼血族,把埋在他柔軟的肚皮上,像吸一隻奶貓崽那樣。
費姝看着對面零星森白的牙,就算對面莊園的吸血鬼都在極力露出友好的表情,他也只能感覺到一種威脅。
顯得極其無辜的下垂眼睜着,細軟的金髮都沒精打采的貼着白皙的皮膚。
大概他之前戴着斗篷遮掩自己的行爲真的太過冒犯,惹了衆怒。
費姝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被交換到對面,大概直接就該被淘汰出遊戲了。
尤其埃爾默還在對面。
他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埃爾默是怎麼像處理死魚一樣處理了那兩個鬧事的玩家。
費姝不自覺往這邊熟悉的血族身後縮,視線只短短跟埃爾默接觸了一會兒,猛然收了回來。
有點太灼人了。
他有種自己成了什麼香甜餑餑的錯覺。
埃爾默莊園領頭的幾隻吸血鬼看新莊園主人立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按捺不住先開口了:
“我們每次都給交換的血族準備歡迎儀式。”每次被“歡迎”的血族之後都會腿抖,見識少一點的甚至會當場崩潰一次。
“會貼心關心交換血族的飲食和睡眠。”他們不習慣吃得不好或者睡得不好,當然別人也別好。
“會幫助改善交換血族的情緒。”
對着年幼的金髮小吸血鬼當然只會有前面半句,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交換的血族喜歡上了對方的氛圍,換了一個居住的環境。
費姝迴避了血族們熱情的目光。
這些話拿來騙費姝,費姝都是不信的。
但他明白,去或者不去都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如果蘭斯洛特莊園真的爲了平息對方的怒火把他送出去,費姝只能現在就跑,之後在這個副本里能苟多久苟多久。
所幸他公爵教子的身份好像還能給他帶來一點尊嚴和安全感。
蘭斯洛特莊園的血族們看起來情緒非常陰沉,已經把反對寫在了臉上。
巴迪甚至沒有先徵求公爵的意思,高大的身影站了出去,把各色目光擋了個嚴嚴實實:“抱歉,我們已經決定好了,這次要交換的人是我。”
管事還想說什麼,卻聽見旁邊沉默了有一會兒的埃爾默開口了:“可以。”
管事點點頭:“是的,就如主人所說……”他花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睜大眼睛。
埃爾默抱着手臂笑了下,身上的掛飾映着無法忽略的奢華和張揚:“那我們這邊要交換的人,”他對上蘭斯洛特那雙黑沉深邃的眼睛,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是我。”
*
這大概是聯合狩獵交換儀式開創了歷史的一刻,一個高等血族和莊園的主人進行了交換。
聽上去是非常恥辱和折辱的事情,用人類世界的話來理解大概是一個國家的國王跑到另外一個國家當了質子。
埃爾默拿下這個莊園主人只是爲了消息和便利,絲毫不考慮自己頂着這個身份做事情會帶來的影響。
埃爾默宣佈完自己的決定後就光明正大地跟在蘭斯洛特莊園的隊伍後面,一邊走,身上的奢華過頭的裝飾碰撞和鈴鐺就發出清脆的響聲。
很近,像是一種催命符。
費姝不安極了,他真的絲毫沒辦法理解埃爾默這個人的行爲。
從之前指名道具突然送過來的大量積分、拍賣場突如其來的饋贈、還有現在。
他發現自己就是“費姝”了嗎?
費姝倒是不覺得自己遮遮掩掩的小斗篷身份會引起埃爾默的注意力,那樣的打扮,在不夜城一杆子打倒,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
費姝不想讓埃爾默看見自己,就躲躲藏藏地去鑽公爵新換上的斗篷披風,蹭得柔軟的頭髮翹起來幾根。
成熟的公爵腳步如常,讓他鑽,絲毫不在意自己成了保護傘或是在其他莊園的血族面前有損自己的形象。
埃爾默眼眸微眯,看着高大身影旁邊亦步亦趨的一小團。
原米爾納莊園的高等血族們當然也曾經跟蘭斯洛特莊園有過聯合狩獵,但之前就算是米爾納過來,蘭斯洛特公爵也沒有出現過。
不是沒有不滿過,但老管家實力不弱,而且這位冷淡神秘的公爵一視同仁,對社交併不熱衷,久而久之其他血族也就不好奇了。
今天看起來其實也沒有傳說中這麼冷漠兇殘。
鼻尖還有若隱若現的不知名香味,血族們剋制地閉了閉眼。
不過換了誰來好像都一樣。
因爲一系列事件,兩邊莊園相處起來的氣氛有些僵硬,一直到所有高等血族都上了會議桌,正式進入下一個議程,現場的氣氛才稍微正常一點。
落坐時,埃爾默修長的手指動了動,隨後他莊園中一個實力強勁的吸血鬼坐到了蘭斯洛特身邊。
蘭斯洛特另外一邊坐着本莊園另外一位聲望極高的吸血鬼。
費姝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蘭斯洛特莊園的“家宴”,有外人在,他一個最底層實力的吸血鬼,就算是公爵的教子也不應該坐到蘭斯洛特的身邊。
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有點像被風吹落在空中打轉的生嫩樹葉。
費姝選了一個後面的位置坐下。
隨後他就感覺到旁邊坐下來一個人:埃爾默坐在他身邊,姿勢隨意跟嚴謹古板的血族絲毫不一樣,一條腿隨意地搭在另外一條上。
修長的手撐在下頜骨,上面的裝飾品襯得他那張臉更加深邃而有異域風情。
埃爾默側着臉看他,語氣聽不出是讚歎還是別的什麼:“你很香。”
視線從那截流暢的天鵝頸滑過,到精緻的鎖骨,又到取下斗篷後被得體制服勾勒出來的纖細腰線。
最後回到那張漂亮臉蛋上,嗓音微啞地重複了一遍:“你很香。”
【這是eye丨f-u-c-k嗎,請收斂一點】
【我也想抱着近距離吸一吸小姝】
【這是在開會,請不要旁若無人地調-戲良家姝寶】
明明知道埃爾默不是吸血鬼,費姝被他那雙眼睛盯着。
白皙的頸子突然紅了一片,隱隱透着青色的白皮有點微疼和微癢,挨在椅子上的小屁股也不安地挪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