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初戀之“無言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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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的9月，林志男開始最後的半年師範生活。經過近一年的舔舐傷口，楚楚已近漸漸成爲了他記憶的一部分，只有偶爾想起她心中才會泛起淡淡的傷痛。剛開學還沒一個月，就傳來了徐州中學最近可能就要停課的消息，原來在9月下旬解放軍已經攻克山東的濟南，徐州無疑將成爲解放軍下一即將攻擊重要目標。濟南被攻佔的消息傳來後，徐州市內已經是風雨飄搖，到處人心惶惶。
一個週日的早上林志男八點左右才起牀，洗漱完畢後，他穿着拖鞋來到巷口馬路邊的一家早點店吃早點。賣早點的是一個胖子還有兩個婦女，胖子負責買包子，一個婦女負責盛湯和粥另一負責洗刷盤碗。由於吃早點的人太多，包子需要自己端到桌子上。林志男要了幾個包子用盤子剛要端走，忽然一瘋女人從身後衝了上來，把林志男撞了一個趔趄，她在包子攤上抓了幾個包子轉身就跑，林志男凝眉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瘋女人頭髮披散着打着結，上面有許多幹草葉與小木棒，衣服污穢不堪，一隻腳上穿着一隻運動鞋，另一隻卻赤着腳。賣包子的胖男人看到瘋女人偷拿了他的包子，立即從身後操起一根拖把一邊叫罵着一邊追了過去：
“你該死的瘋子！”
瘋女人一邊恐懼地回頭看着，一邊把包子往嘴裡塞着，她已經跑到了馬路中間，一輛疾馳而過的汽車“嘎――”地剎住了，險些撞到了她，司機從窗口伸頭大罵：
“真是瞎眼！滾開！”
賣包子的胖子見狀沒有再追趕站在馬路邊大罵道：
“下次再來打斷你的腿！”
路邊圍了許多人對那個瘋女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那個瘋女人在過了馬路又回頭向這邊張望了一下，林志男終於看到她的臉，那是一張很標緻的臉型，只是上面滿是污泥，兩隻眼睛很大卻時時充滿了恐懼。路邊的人紛紛散去，林志男也轉身端着盤子向餐桌上走去，剛走兩步他猛然停了下來。又回過頭來，但那個瘋女人已經消失在了巷子裡。
“楚楚？”林志男自言自語道。他的聲音在顫抖，剛纔那個女人的恐懼的大眼睛又浮現在了自己眼前，那是一雙與楚楚一模一樣的大眼睛。林志男立即扔下盤子，一邊大喊着“楚楚！”一邊向馬路對面追了過去。散去的人們又立即圍在馬路旁議論紛紛。
路上的幾部車爲了躲避突然衝上馬路的林志男紛紛緊急剎車，差點撞到了一起。司機們紛紛伸頭大罵。林志男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只覺得自己的心刀絞一樣的痛，眼前的人、車、建築統統模糊起來。他跑過了馬路，跑進了對面的巷子裡，遠遠看見巷子深處那個瘋女人正在一拐一瘸地邊吃邊走着。
“楚楚！”林志男邊跑邊大喊道。
那個瘋女人驚恐地回過頭來，看到有人追過來，驚恐萬狀地向前立即向前面跑了起來，出了巷子橫在前面的是一條小溝，裡面是發綠的發臭的河水，上面漂浮着垃圾紙袋與雞鴨的糞便，瘋女人慌不擇路一下子跳了進去，水只有齊腰深，她把最後的兩個包子塞進嘴裡，一面攤開雙手，一回頭看着林志男傻笑着。林志男緊跟着跳進河裡抓住了那瘋女人的雙肩，那瘋女人立即用雙手扯住了自己的頭髮“啊――，啊――”地大叫起來。
“楚楚！楚楚！我是志男，我是志男啊――”林志男抓緊她的肩膀大喊道。瘋女人突然平靜了下來，放下了雙手，愣愣地道：
“志男，志男，真的是你嗎？”那一刻楚楚似乎清醒了，她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撫摸着林志男的臉頰，
“志男，真的是你嗎？”兩行淚水順着她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是我！”林志男已經哽咽着說不出話了。他一把楚楚攬在了懷裡，楚楚立即就像一個突然失去母親的幼兒一樣“啊――啊――”地大哭起來。林志男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僅僅不到一年自己時時牽掛的人竟成了這樣。
原來楚楚在出嫁後沒有三個月就精神分裂，後來懷上了孩子，但沒過五個月就流產了，她後來徹底瘋了。她的丈夫把她送回了孃家，從此就再也不聞不問。楚楚的父親金鼠從此就整日把她關在了家裡，但不想幾日前她還是逃了出來。楚楚憑着以前朦朧的記憶，一連幾日她都在林志男租房的巷子口轉悠，直到林志男這次發現她。
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巷子中疾馳到了河邊，從車上跳下來四個人，一個帶着黑色墨鏡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和三個黑衣青年。戴黑色墨鏡的男子看到眼前的一幕頓時一愣，但他旋即一揮手，身邊的兩個黑衣青年立即跳到河裡，他們上來衝着林志男就是幾拳，林志男頓時被打的愣在了那裡。接着兩個黑衣青年拉着楚楚的胳膊往岸上上託，楚楚緊緊地抓住林志男手臂，死死不放手，一個黑衣青年一把扯開林志男的手臂，將楚楚拖上了岸，然後塞到了轎車裡。但楚楚在車裡大喊大叫，狂抓亂咬。林志男急忙爬上岸來，一把推開一個黑衣青年，拉着楚楚的手就往外拽。
戴墨鏡的中年男子顯然被被惹怒了，他一把抓住林志男的胸襟，把他按在了引擎的蓋子上，
“小子，你竟敢對一個精神病人這麼不敬，今天你死定了！”
“她是我的女友，你們放了他！”
林志男一邊用力地掰着那個中年男子的手，一邊大喊道。
中年男子頓時愣住了，他慢慢鬆開了林志男，他上下打量了林志男一眼，然後眼望向遠方，長長出了一口氣。
林志男立即起身衝向已經關上的後車門，站在車門旁的一個黑衣青年立即抓住了他，另外一個黑衣青年則舉起了拳頭。
“住手！”中年男子突然厲聲喊道。“放開他！”
那兩個黑衣青年滿臉疑惑地看了看中年男子，然後鬆開了林志男。林志男一邊盯着中年男子，一邊靠在車門旁大口喘息不停。中年男子走到了林志男的身邊，嘆了一口氣，
“我是她的父親，照顧她是我的責任。你走吧。”
林志男頓時呆在了那兒，愣愣地看着這個當初逼着楚楚嫁人的男人。原來五天前楚楚從家裡跑出來以後，金鼠就與手下在市裡到處尋找，直到今天才終於找到。司機這時拉開了副駕的車門，金鼠剛要轉身上車，這時林志男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楚叔，讓我帶她走吧！我能照顧好她以後的生活！”
金鼠回過頭來，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他先是盯着跪在地上的林志男片刻，然後長久地像遠處盯向遠方。
“求求你，楚叔，讓我帶她走吧！”林志男再次懇求到。“讓我來照顧她的後半生！”
金鼠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林志男的身上，但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眼神的變化。
片刻後金鼠鼻子裡重重出了一股氣，猛然轉身上了車。站在車門旁的司機立即“啪”地關上了車門，然後從車頭繞過去，也上了車。
“楚叔！楚叔！”林志男連聲喊道。車子發動起來，徑直沿着巷子開走了。林志男爬了起來追着車子大喊着“楚楚！楚楚！”
隔着後窗的玻璃林志男能清楚地看見楚楚在回頭望着自己掙扎着大叫着。林志男緊緊追在車子後面，車子拐出了巷口駛上了馬路，林志男再也追趕不上，他手扶着馬路旁邊一根路燈杆，大口喘息，看着車子在自己的視線裡消失，消失……
此時在車上司機看見坐在副駕上的金鼠摘下墨鏡，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然後重新戴上墨鏡將頭無力地靠在座椅上。司機跟了他十幾年還從未見他落過淚，就是在他早年與另一黑幫的火拼中，被對方一刀幾乎砍掉了胳膊，他連眉都沒鄒一下，但今天他卻落淚了，作爲一個商人他是精明的，當他把女兒的作爲一種投資想以此獲得回報時，他卻失敗了。他親手毀了女兒的一生，他不瞭解女兒，一女孩子並不是嫁給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就可以幸福地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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