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兩人卻被擋在倒置神廟的底部外層。
“你不是炸掉了上層？”太白劍仙問道。
“確實是炸了。”柳笙道，“準確來說，我只修改了部分禁制，將外層結構震了一下……裡面那東西，我不敢引爆。”
她仰頭看去。
那座神廟的頂層已從厚重的雲層中顯現，像是倒懸在空中的島嶼，沉沉垂落。
她清楚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那之中悄然重構——破碎的禁制迴路迅速縫合，殘破的能量節點一一歸位，宛如自愈的機體。
就像……
這座神廟，本身就是一個活着的東西。
難道這就是聖殿的科技？
不過，柳笙很快就在底部，也就是神廟尖處找到一處窗戶。
雖然是窗戶，但明顯就是日常進出的入口。
柳笙一看便知有識別禁制的痕跡。
“你有找到什麼令牌嗎？”柳笙問太白劍仙。
這當然是問他有沒有從滿地白袍身上找到。
她早已探查過禁制——若想強行破解，沒有個半炷香功夫根本不可能。
正如她之前篡改禁制時那樣——從四階神官帶人進入，藏在裡面的小觸手鑽出體表，再跑到高層遠程修改禁制，還是花了得有一炷香的時間。
否則她也不需要跟那“聖孫”掰扯許久。
現在若是有更快捷的方法當然更好。
“當然有。”
太白劍仙開懷一笑，從懷中甩出兩枚令牌。
“四階神官身上的。”
柳笙接過其中一枚，輕輕按在禁制節點上。
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那扇銅窗便緩緩開啓，一股夾帶着神廟內部的潮溼血氣撲面而出。
柳笙和太白劍仙先後鑽了進去。
柳笙已不是第一次來，心裡頭的震撼少了許多。
但太白劍仙卻是頭一次目睹，一路走來，神情愈發冰冷，劍氣隱隱外露。
“這是在做什麼？這些人？”
柳笙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領着他穿過錯綜複雜的通道，來到上層。
下一刻，太白劍仙的瞳孔微縮。
他看見了。
那顆灼熱熾紅、如血色烈日般高懸於空的大血球，緩緩旋轉，散發出駭人的能量波動，幾乎令人心神顫慄。
……
“他們要的——就是這個。”
柳笙平靜地開口，目光落在眼前那熾熱跳動的巨大血球上。
現在有幾個事實很清楚：
第一，有人知道了“仙舟計劃”的存在——不止知道，而且覬覦，並將之視作囊中物。
第二，這些人也意識到仙舟計劃需要龐大的能源——但靈珠已遠遠不夠，於是，便想出了用“詭物”提煉能量的方式。
但這個法子從何而來？
再聯想到“冥神”的名頭……
只能是從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傳來。
這意味着——
第三，和她一樣能跨界遊走的未知存在，和她一樣正在干預此界。
第四，漠北神殿中，以“索倫大神官”爲首，組織了這場慘無人道的圍獵活動。
具體有多少神官參與尚不明確，但顯然，已非個人行爲。
第五，聖殿高層很可能默許，甚至直接支持了此事。
若真如此，那這片大陸上，不止漠北、也不止這座倒置神廟，唐國、玄洲、靈丘……說不定都有類似的佈局。
而且，“聖孫”真的是唯一的嗎？
想到此處，柳笙心中驟然一凜。
“啊——！”
一聲驚呼從亞利爾口中脫出，他的身體竟然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猛地拖向血球！
柳笙眼疾手快，瞬間伸手將他拽住。 可那血球似乎不願輕易放手，幾根蜿蜒蠕動的血絲從中探出，宛如具備意識的“血管”，猛地朝亞利爾伸去！
“斬。”
太白劍仙指尖一道劍氣彈出，想將血絲斬斷，卻……
沒有反應。
那道劍氣宛如墜入深淵，連波瀾都未起半分。別說斬，根本無跡可尋。
“劍氣……消失了？”他眉頭微皺。
柳笙注意到這一點，心念一動。
下一刻，眼中浮現出一道道金色座標線。
她“看”到了。
那些血絲——並不屬於三維世界，而是纏繞在更高維度的結構之中，現在正慢慢朝着她的金色座標侵蝕，糾纏蔓延成一大片血色網絡。
【這東西！屬於高維！】
【難怪了，畢竟是神明之物……】
【但是，爲什麼要針對亞利爾？】
她還來不及深思，血絲已纏上亞利爾的手臂，一點點將他拉進血球深處。
柳笙不再猶豫，體內的觸手猛地涌出，強行穿越維度，將亞利爾死死抓住！
一股強烈的撕裂感席捲而來。
彷彿整個意識都被拉扯進某個深層次的空間結構。
但柳笙也犟起來了，不管不顧，更多的小觸手越過去，硬生生把亞利爾一寸寸地拽回來。
亞利爾的半邊身體終於脫離血球。
可還未穩住，又一股更強的吸力猛地反撲而來！
那團血球像活物一般，一口將他又拖了回去。
而柳笙，這一次也沒能退開，被牽連得半個身子探入了血球之中。
一瞬間——
光、熱、暗、血，詭氣與神力，在她肉體四周炸開！
一交錯，一相握，許多模糊的片段，驟然涌現在腦海中。
在黑暗中，一道無盡的階梯蜿蜒向上，盡頭是神聖的微光。
她孤身攀爬，一步步朝着頂端走去，而盡頭，是一扇熟悉的天門。
可無論怎麼走，那扇門始終遙不可及。
直到她，從高處墜落。
狠狠地摔進一座陌生的宮殿。
她跪倒在地，鼻尖磕着冰冷的玉石地磚，小心翼翼地擡起頭。
周圍所有人都是漠北人的打扮，滿身金飾，看上去華貴異常，但臉上確實一模一樣的冷漠和審視。
只有最前方，一位坐在獸皮王座上的頭戴金冠的華服老者，對柳笙這邊投以溫和的目光。
他身形高大，但堅毅黝黑的面容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之色，對柳笙招了招手，嘶啞着說道：
“孩子，過來……”
柳笙沒有動，但是她的身子動了。
自行站起，走了過去。
那一刻，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自己好矮，好小，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走到了老者面前，乖巧地跪在膝下，任由他伸手撫摸臉龐，然後到眉毛。
“好孩子，你這眉眼，真像你的母親。”
老者說着，臉上浮現出短暫的懷念之色。
【母親？】
柳笙心中微動，卻無法出聲。
而四周，那些原本冷漠的面孔，此刻卻紛紛更是露出譏諷與輕蔑，如同在看某種不潔的血脈、污穢的雜種。
老者卻毫不在意，從一旁取出一枚由純金鑄成的項圈，輕輕爲她套上，語氣鄭重：
“從今日起……你就是漠北的王族後裔。”
“亞利爾。”
“不，柳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