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資政們很清楚,精神文明建設委員會,改名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意義就完全不同。
意味着它不再是協調部門,而是指導部門。
指導是什麼意思?
就是可以對你下達指令,督促你完成。
比如剛被取消的考成法中央指導委員會,萬曆初年搞得官不聊生,就是因爲它有指導職權。
精神文明建設委員會升級爲指導委員會,張四維也必須升級,否則的話你一位資政學士,如何指導同爲資政學士的六部和地方督撫?
朱翊鈞接下來的話驗證衆人猜測。
“以張四維爲資政大學士,繼續爲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主任。以方逢時爲資政學士、接任太常寺卿,爲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常務副主任。”
局勢明瞭。
張四維進資政大學士,全權負責皇上前段時間與張四維一唱一和,提出來的大明精神文明建設新目標和新任務。
同時他兼任秘書監右少監,以他資政大學士的身份,完全拿到秘書監的實權。
誰都知道,年紀快要六十歲的馮保,還有楊金水,跟不再有新鮮血液進入的內侍閹人勢力一起,正在逐漸退出政壇。
他倆的秘書監監正和左少監的官職,是過渡。
司禮監向秘書監的過渡,閹人控制的內廷向文武近臣掌控的內廷過渡。
不管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關於精神文明的新任務和新目標建設,又或者是秘書監接管內廷,都處在開拓過程,比較艱辛。
皇上利用身段柔軟、手段靈活又狠辣的張四維,衝上前去打一通王八拳,開創出局面。五年過後,明擺着方逢時會接任,成爲秘書監正,以及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主任,同時進資政大學士。
到此時,衆位資政都明白皇上安排。
五位資政大學士,內閣總理必須做滿十年,其餘的都是五年一任,中間更換。
五年過後,可能是劉燾接任戚繼光,補爲資政大學士。某位資政學士接任王崇古,成爲御史中丞,補任資政大學士。
某位資政學士接任徐貞明,成爲內閣左丞,補任資政大學士。
方逢時接任張四維,成爲秘書監正,精神文明指導委主任。
都是明牌,大家一目瞭然。
那張四維願意嗎?
肯定願意,換誰都願意!
沒看他激動的樣子!
滿臉漲紅,渾身微微顫抖,要是沒人的地方,恐怕早就哭出來了。
朱翊鈞繼續說:“朕決定,成立經濟建設指導委員會,以潘應龍任主任,繼續爲資政學士,接任內閣右丞。”
好了,五年後接任徐貞明的人也呼之欲出。
資政學士、內閣右丞、秘書監右少監、兼經濟建設指導委員會主任潘應龍。
擔任王一鶚的副手五年,十年後接任內閣總理,水到渠成啊!
“魏學曾爲內閣右丞,兼東北開發和建設委員會主任;鄭洛爲內閣右丞,兼鐵路建設委員會主任;胡如恭爲內閣右丞,兼工業計劃委員會主任。三人繼續留任資政學士。”
四位右丞,全部兼任一個委員會主任。
這說明什麼?
說明皇上認爲張居正主持內閣十年,力行萬曆新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有了足夠的積累後,需要厚積薄發,未來十年大明的經濟建設要走上快車道。
朱翊鈞補充了一句:“國朝新設的諸多委員會,凡是帶有指導二字的,直接通過秘書監對朕彙報。其餘各委員會,向內閣、都察院等各自的主管部門彙報。”
我們就說這指導二字不同一般!
帶有指導二字的委員會,目前只有兩個,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和經濟建設指導委員會,它們直接通過秘書監向皇上彙報,且它們的主官加了秘書監右少監頭銜,屬於內廷長官,天子近臣。
所有的權柄來自皇上的直接授權,直接接受皇上的指導,那麼整個部門以及主官的級別自然比內閣直屬的西北開發和建設委員會等委員會要高一級。
權柄更重,同時意味着它們負責頂層的方略和政策制定和頒佈。
衆人心裡都有數了。
朱翊鈞繼續宣佈,“梅國楨爲吏部尚書,留任資政學士;王國光留任戶部尚書,續任資政學士;劉禹浦爲刑部尚書,留任資政學士;蔡茂春爲禮部尚書,留任資政學士。”
梅國楨擢升吏部尚書,那是因爲他在象雄雪域喝了五年的風雪。
皇上早就說過,願意去最艱苦的地方主政理事,爲大明社稷做貢獻,朕就會重用他!
王國光留任戶部尚書,這個職位太專業了,職責又重大,過去十年王國光做得很好,就繼續做下去唄。
不過大家心裡都知道,王國光估計也就再做五年,然後遷任右丞,然後榮休。
“汪道昆爲兵部尚書,留任資政學士;楊兆爲工部尚書,進補資政學士;楊令德爲江蘇巡撫,留任資政學士;宋應昌轉遷象雄宣政使兼青海宣政使,留任資政學士;葉夢熊轉任浙江巡撫,留任資政學士。
徐渭繼續留任三邊總督,殷正茂留任四川總督,凌雲翼留任雲貴總督,劉應節留任兩廣總督,皆留任資政學士。”
宋應昌轉遷象雄兼青海宣政使,下一屆重用的就是他了。
葉夢熊在南海鎮守宣撫多年,勞苦功高,就挪到氣候宜人、容易出成績的浙江做巡撫,算是照顧。
大家都知道,主要是葉夢熊年紀大了,能力相比宋應昌和梅國楨,又差了一些。
同爲新政三傑,他逐漸地落後。
真是令人唏噓。
朱翊鈞頓了一下,提起一件大事,“而今反叛的東籲藩國,莽氏授首伏法,蒲甘地區諸土司紛紛俯首稱臣。
朕的態度很明確,大明不再允許有土司!
蒲甘地區雖然過半地區山高林密,但是怒江(薩爾溫江)、麗江(伊洛瓦底江)下游有沖積平原,地勢平坦,土地肥沃,又靠近大海,是難得的魚米之鄉,值得用心經營。
蒲甘西有若干山脈,與雪域大山連成一片,是我們與天竺地區的天然分界線。
東邊是雲貴高原向南衍生部分,居高臨下,對中南半島南部的暹羅、真臘、南掌三藩國,以及靜海、日南兩省呈俯視之勢,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同時蒲甘地區也是守護我南海地區出入大南洋門戶的重要屏障。
兩廣總督、雲貴總督,你們與南海都司,朱雀艦隊都司協同作戰,全方位對蒲甘進行經略。”
凌雲翼和劉應節連忙應道:“臣遵旨!”
“四川川南與雲貴相接,川西與象雄、青海相接,也是土司聚集之地,石汀公(殷正茂),就要勞煩你了。”
“回皇上,臣必當恪盡職責!”
朱翊鈞把二十六位資政學士剩下的名單都一一念了出來,對他們的現任官職也做了安排。
這些安排都是他跟張居正、海瑞、王崇古、譚綸、王一鶚、潘應龍、魏學曾等朝堂勢力代表,一一談過之後確定下來的。
朱翊鈞最後說了一件事:“朕接到北京大學的呈文,說他們缺一位祭酒。那不正好嗎!張師傅退下來後,可以去北京大學擔任祭酒,發揮餘熱。
張師傅,你看可好?”
張居正笑着點點頭,“臣謹遵聖意。”
衆臣一想,這樣安排也挺好。
張居正退下來按理說要去憲議院。
可憲議院有先閣老李春芳在,張居正心高氣傲,怎麼可能去那裡做他的副手?
可是請李春芳讓賢?
人家資格比你老,也做過皇帝的老師,憑什麼讓給你?
皇上也考慮過這些問題,於是提出個折中的方案,請張居正出任北京大學祭酒。
大學祭酒一職,援引國子監祭酒。只不過新的大學祭酒成了名譽職位。
你願意管事呢,召開校務會議,大家都認。
你要是不想管事,學校有校務主任管着實權,負責日常運作。
學術方面,有教授聯席會議和秘書處,也不用操心。
張居正退下來後,出任北京大學祭酒,即表示完全退下來,不管政事,免得後任內閣總理王一鶚心有芥蒂。
可這個職位知名度又高,世人一時半會不會忘記張居正,讓他的心不會太失落。
朱翊鈞後面又說了一些關於朝議大夫們名額和人選事宜。
資政大學士和資政學士人選已定,朝中各派勢力的勢力範圍劃定,接下來就是互相協商,討價還價,往各自的地盤裡塞屬於己方的朝議大夫,鞏固自己派系的基本盤。
其中免不了利益交換。
朱翊鈞對這些不會太多過問。
但所有朝議大夫候選名單,必須呈交他過目。他認爲不行的,自然是一票否決,發回去你們重新擬定人選。
中午,朱翊鈞留大家在西苑吃午餐,吃完後就散會。
潘晟、方逢時跟張居正乘坐一輛馬車,離開西苑。
馬車上,潘晟情緒有些低落。
他跟着張居正一起退下,沒有留任資政學士一職,改任憲議左大夫,成爲李春芳的副手。
張居正安慰他,“思明,你助我行萬曆新政十年,得罪了不少人。現在老夫去職,你要是還留在朝堂上,就會成爲衆矢之的。
去了憲議院,更好。”
潘晟想了想,確實如此。
自己跟張居正有交情,可是跟王一鶚、潘應龍沒什麼交情。
要是死皮賴臉地留在內閣,到時候此前得罪過的那些小人,把矛頭對準自己,這兩位可不會賣力氣護着自己。
自己的才幹,皇上又看不上,根本不會給獨當一面的機會。
現在能全身而退,還能以憲議左大夫身份在憲議院繼續發光發熱,確實也不錯。
他笑了笑:“叔大,老夫早就想通了,只是心裡有些疑惑,皇上怎麼重用了張四維這個小人。
不僅老夫出乎意料,許多人也出乎意料。
行之,你是不是也頗感意外?”
方逢時搖了搖頭:“那倒沒有,皇上前些日子召我進西苑,談及新職,我大致心裡有底了。”
潘晟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怪他守口如瓶。
要是不守口如瓶,如此謹慎,皇上也不會提攜方逢時,把他放在如此關鍵的位置上。
潘晟轉頭看向張居正。
“叔大,你猜出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致猜出些。”
“哦,快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