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上市期間，是不能亂炒作的，一直到上市以後40天都屬於靜默期。
包括宣傳公司前景和股價預期，包括高管接受採訪談IPO細節或業務展望。這些都不能做。
只准向媒體披露招股書的信息。
但是，也可以“合規宣傳”。
比如請財經媒體分析已公開的招股書內容，進行純粹客觀中性的評價。
當媒體主動來採訪時，也可被動確認已公開信息。比如記者問：“招股書某某頁你們收入增漲80%，數據是否準確？”可以回答：“無誤。”但不能再有多餘闡述。
又或者邀請第三方專家，在報道中評論行業趨勢。間接提及公司名稱，但不評價其IPO。
又或者發佈與業務相關的技術白皮書或行業報告。
陳貴良不敢胡亂操作，直接讓高盛等承銷商來策劃。
事實上，從公開f-1文件之後，高盛就已經在開始預熱，否則他們怎麼承銷股票？
第一個被請來的，就是web2.0概念的提出者奧萊裡。
這傢伙幾個月前亂說話，把相關從業者給坑慘了，順便把自己也給坑慘了。從他亂說話開始，web2.0公司別說上市，就連想獲得風投都困難。
奧萊裡欣然接受邀請，跑去財經媒體談web2.0發展趨勢。
他先是討論雅虎剛上線的精準廣告投放，又說web2.0網站天然比門戶網站更適合這種模式。
順帶又提了一嘴字節跳動，說這是全球最早採用該模式的web2.0公司，廣告收入因此提高了多少多少。他說這些並不違規，因爲在字節的招股書上有披露。
緊接着，又發佈中國web2.0行業研究報告。客觀公正的描述中國web2.0發展狀況，順便提了一下字節跳動的具體表現。
再請財經媒體，對字節跳動的招股書內容進行中性分析。
不能炒作，不能用煽動性文字，只是把事實擺出來，讓投資者們看一看而已。
一切準備就緒。
陳貴良、風投股東以及承銷商三方經過討論，最終把字節跳動的發行價定爲10.5美元。
這個價格很低了。
今年赴美上市的中國互聯網企業，完美時空定價16美元，巨人網絡定價爲15.5美元（11月上市），中華網軟件定價爲12美元（12月上市）。
可以看出，時間越往後走，發行價就定得越低，那是因爲大環境不好了。
陳貴良這種web2.0公司，還得定得更低才行。
結束定價會議，次日即將上市。
陳貴良拖着疲憊身軀回到酒店，順手拿起手機給史宇柱打電話：“你那邊漲了多少？”
史宇柱興奮莫名：“剛剛收盤，首日暴漲32%。我們挺有緣分啊，居然差不多時間上市。你那個招股書，我前兩天也看了。祝你開盤就暴漲！”
“謝謝。”陳貴良道。
巨人網絡1號上市，地點紐交所。
字節跳動2號上市，地點納斯達克。
實際上，陳貴良籌備上市的時間，比史宇柱要早得多。但他的公司屬性，就註定會被卡審拖延，什麼問題都要質詢一遍。
而巨人網絡這種賺錢企業，只要合規就一路綠燈。
中國媒體已經在熱議了，巨人、字節、中華網軟件三家公司，差不多都會在年底以前上市。
從披露f-1文件之後，10分鐘內就會在SEC官網公開，中國的財經媒體很快就能看到消息。
中國的各路財經專家們，半個月前就在那兒分析。
他們看好巨人網絡和中華網軟件。
巨人網絡自不用說，做遊戲賊賺錢，跑去美國上市是給美國人民送福利。
而中華網軟件是中華網的下屬公司，去年營收達到2.5億美元。其母公司中華網，還是第一家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互聯網公司。
只有字節跳動不被看好。
不是說字節跳動不行，而是web2.0模式遇冷。web2.0以前講的故事太多，但跟盈利相關的故事全都沒有兌現。
有中國財經專家預測：“陳貴良的路演可能無人問津，承銷商請來10家投資機構，或許會出現8家都放鴿子的情況。因爲就連美國人自己的web2.0公司，這幾個月想拿風投都困難。”
還有財經專家預測：“字節就算勉強能上市，首日也可能跌破發行價。一來web2.0遇冷，二來美國股市大環境堪憂。兩個因素疊加起來，後果是災難性的。陳貴良選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時機……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2004年才創建的公司，不可能提前到2006年就上市。”
反正中國的財經媒體，對字節上市全部持悲觀態度。
不過，美國這邊的輿論，似乎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在奧萊裡闡述精準廣告投放模式，天然更適合web2.0網站以後，美國一大羣web2.0創業者出來造勢。
他們紛紛表示自己的網站，也在開發精準廣告投放系統。以此吸引外界關注，提高投資人信心，並試圖忽悠風投繼續砸錢。
就在此時，facebook宣佈正式上線精準廣告投放系統，並積極的向廣告主們推銷這種模式。
扎克伯格還專門開了一個新聞發佈會，詳細介紹facebook的精準廣告投放模式。他這樣做，當然不是爲了幫陳貴良，而是說服自己的廣告主們。
在美國遇冷半年的web2.0概念，毫無徵兆的又變得火熱起來。
似乎只要採用這種廣告模式，所有的web2.0網站都能解決盈利難題。
……
上市當日，凌晨四點，投行正在最終結算。
還好，沒有機構臨時撤單。
昨天巨人網絡上市首日猛漲32%，在哀鴻遍野的美國股市，很是增強了投資者對中概股的信心。
還有web2.0行業集體炒作精準廣告投放模式，也讓字節跳動看起來更具投資價值。
此次字節跳動增發14.29M股，按10.5美元的發行價來算，也就是融資1.5億美元。在2007年赴美上市的中國公司裡，處於中位水平。
另外，還有15%的綠鞋期權。這玩意兒在行情不好的時候，屬於必須設置，否則承銷商不願合作。
綠鞋行權以後，陳貴良還持股47.67%。
但員工期權池的投票權，會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由陳貴良來代持。這部分有9.87%。
也就是說，陳貴良實際控制着57.54%的投票權。
從創始人持股來看，幾乎就是當年網易上市的翻版。
上午七點半。
車隊抵達交易所。
陳貴良帶着團隊，從交易所側門進入，前往上市敲鐘的地方。
走在半路上，敖彥莀低聲說：“我都的手在抖。”
陳貴良笑道：“你可是敖女俠，關鍵時候不能拉稀擺帶。”
敖彥莀道：“緊張。也可能是激動。”
謝揚說道：“我的腿都在抖。”
沒出息！
你看人家郭楓多鎮定啊。
郭楓甚至還打了個哈欠，這幾天太過勞累沒有睡好。
律師正在逐字審覈陳貴良的發言稿，不能具有誘導性、煽動性內容。所以全都是場面話，沒什麼好展開說的。
投行操控區，交易員正在瘋狂打電話，開盤價到現在都還沒有確定。
陳貴良坐在那裡閉目養神，慢慢等着敲鐘時間。
謝揚不斷調整自己的領帶，整個人顯得焦躁不安。
謝騷棒高中的時候就喜歡穿西服，以此顯得自己成熟穩重。但都是他哥穿過的舊西服，套在他身上過於寬鬆，很不合身。
今天這身西服是定製的，非常合身，但他總感覺彆扭。
尤其是領帶，勒得慌。
他以前從來都不繫領帶的。
承銷商代表忽然警告：“敲鐘以後，微笑揮手就行了，不要對着鏡頭亂說話。你們中國人以前這樣幹過！如果喊出什麼目標股價，號召大家踊躍購買，情況嚴重會坐牢的！”
謝騷棒的關注點總是不同，他也不跟自己的領帶折騰了，用比陳貴良還爛的英語打聽：“誰亂喊過啊？”
承銷商代表懶得理他。
上午九點。
陳貴良帶着團隊，前往交易大廳巡遊。
交易員們列隊鼓掌祝賀，陳貴良拿出定製紀念帽，朝着人羣拋送出去，一時間氣氛更加快樂。
字節高層團隊受此感染，終於沒那麼緊張了。
上午九點半。
陳貴良與郭楓一起握着木槌。
敲鐘瞬間，交易大廳巨屏炸開數字。
開盤價11.3美元，相較發行價增漲了7.6%！
交易所專家經紀人高聲報出：“字節跳動，開盤價11.3美元！”
全場歡呼。
整個團隊，長舒一口氣。
呂智輝笑道：“寒冬裡感受到一絲春風。”
陳貴良嘀咕道：“還是不如史宇柱啊，他昨天開盤就漲17.7%。”
“我們畢竟是web2.0公司，大盤一直在跌，字節能漲就不錯了，”呂智輝說道，“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對美國人而言也是如此。他們認爲中國是神秘的，對中概股有一種莫名執念。他們現在不信任美國公司，反而覺得中國公司更值得投資。”
陳貴良帶着團隊，回到休息室。
但大家都沒工夫休息，一直盯着股價。
承銷商也一直盯着，如果股價破發超出閾值，他們就要啓動綠鞋機制來託底。
這個月的美股波動非常劇烈，道瓊斯指數經常波動超過2%。有可能早盤熱情推高股價，午盤就有人套現造成回落。
承銷商代表對陳貴良說：“9月和10月做空激增，因爲市場恐慌情緒在蔓延。你們現在上市，反而在糟糕當中遇到好時候。政府連續幾天政策救市，空頭擔心被軋空，反而不敢大規模出手了。”
在衆人緊張的眼神中，大概上午10點左右，跟風盤大量涌入，字節股價達到13.2美元，漲幅25.7%。
大家還沒高興多久，臨近中午猛地下跌到11.5美元。
背後肯定有機構在搞事兒，利用早盤的熱情做空，午盤時候收割一波離場，很少繼續留在這裡糾纏。已經成了套路。
承銷商也早有應對方法，讓陳貴良提前準備好了，緊急宣佈字節的Q4預增。
預增消息發佈，早已等待多時的一些機構，立即趁機買入帶動股價上漲。
下午收盤價12.6美元，首日漲幅20%。
“我靠，這比一夜七次郎還累啊！心肝兒一直在跳。”謝揚離開交易所的時候，整個人精神都有點恍惚。
陳貴良也長舒一口氣：“給國內發喜報吧。”
坐車回酒店的半路上，史宇柱打來電話：“恭喜，恭喜！”
陳貴良說：“同喜同喜，聽說巨人今天又漲了？”
史宇柱笑道：“哈哈，大盤一直在跌，可巨人就是能逆勢上漲。我估計字節的股價也會繼續漲，美國佬不買自己國家的股票，反而就認準了咱們中國公司。也不對，是中國新上市的公司。以前上市的中國公司股價也在跌。”
陳貴良感慨：“百度股價就挺穩的。”
不能說穩，而是猛漲！
在美國股市瘋狂跳水的情況下，百度股價卻漲得飛快，已經連續幾天穩在400美元以上。而且還在繼續漲。
無數美國股民，不敢買美國公司股票，認準了百度瘋狂砸錢。
由於百度股價的驚人表現，百度甚至將成爲首家被計入納指100的中國公司。
字節跳動和巨人網絡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莫名其妙在糟糕環境受益，只不過沒有百度漲得那麼猛。
次日，字節跳動的收盤價漲到13.7美元。
與此同時，百度、巨人、完美等也全部上漲。
這種詭異情況，是從美國佬宣佈政策救市開始的。也不知咋的，沒怎麼救到美國公司股價，反而救了一堆中國公司。
美國的股票專家們，已經開始分析這種離譜現象了。
但專家們越是分析，買中概股的美國股民就越多，似乎中概股已經成了避難所。
這種現象，誰都沒料到。
呂智輝雖然結束跟字節跳動的合作，但過了幾天又打來電話：“唉，早知道就把發行價定高點。我跟承銷商討論了無數種結果，都沒能預料到這種情況。”
“真不考慮來我的公司發展？”陳貴良再次發出邀請。
呂智輝說：“再看看情況吧。以後如果混不下去，還得請陳總收留。”
陳貴良說：“隨時歡迎。”
呂智輝覺得陳貴良的公司太小，而且年薪也給得不夠。
次貸危機爆發以後，估計他就會來主動求職了。
字節跳動不但成功上市，而且連續一週股價上漲。消息傳回國內，驚爆了許多專家的眼球。
他們有點看不懂。
當然，他們更看不懂的是百度。
陳貴良回國的時候，百度股價已經接近430美元。
要知道，百度兩年前上市，發行價只有27美元而已。去年底和今年初，股價也才100美元左右。
一下子飆到430美元是什麼鬼？
僅這一週就漲了30多美元！
不是說美國股市大環境不好嗎？咋漲得這麼離譜？
陳貴良在魔都機場落地，A/B兩輪風投經理們，全部跑來迎接他凱旋。
還有一些得到消息的財經媒體，在接機口用鏡頭對着陳貴良：“陳總，看這邊！”
陳貴良笑着比出一個“V”字。
以目前字節跳動的股價來計算，陳貴良現在身家10億……美元！
當然，再過一段時間肯定跌。
中概股的概念再牛逼，也不可能真正扛過股市崩盤。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用股價計算陳貴良的資產。然後得出10億美元的數字，齊刷刷被嚇了一跳。
好年輕的超級富豪！
現在很多媒體，已經開始在吹了，把陳貴良給捧到天上去。
就連作爲創業合夥人的郭楓，現在身家也有8700多萬美元。
其他持有期權的員工，百萬富翁冒出來不少。
由於公司現在也就300多號員工，而且有不少是最近一年招聘的。期權池都還空着一些呢，留着獎勵給後續表現優異的員工。
估計明年春招，字節跳動的崗位會擠破頭！
“那人是韓國明星？接機的記者這麼多。”
“陳貴良你都不知道？”
“誰啊？”
“人家的公司剛剛上市，身家10個億！還是美元！”
“多少？”
接機口附近，許多路人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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