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父子親情皇帝自然是有的,但是能這麼草率地放了安侯嗎?
只能安撫了自個兒的幺子,然後便命人細細查下去。
這一查便不得了了,安侯謀反的證據是一抓一大把,好像就等着皇帝來看似的。
皇帝越是查便越覺得不對勁,心中總覺得這事兒太巧了,從前他根本就不曾發現的事,怎麼可能會在自己想查的時候便統統出來了呢?
於是他私下裡命令一兩個自己的心腹之臣再次從頭到尾地細細查了一番,這件事終於在不久之後出現了轉機。
原來這事兒竟然是從剛正不阿清廉端正的長孫大人那裡開始的。
本這樁事情確然可以要了安侯的命,只是許是因爲皇帝已然將安侯打入天牢的緣故,所以長孫大人放鬆了警惕,便放了這買通的太監一命,皇后自然也是打算再一次利用小太監將自己手中的信息傳遞給自己的父親,是以這才讓皇帝掌握了證據。
只是,皇帝坐在偌大的宮殿裡,如今朝堂之中這三足鼎立的局勢是萬萬不能夠破壞的,如果貿然處置了長孫大人,勢必會導致太子一派和三皇子一派勢力擴大,到了那個時候恐怕自己這皇位也是到了盡頭了。
但又怎能這輕易地放過了罪魁禍首呢?
皇帝不過讓人逼問了幾句,那小太監便什麼都招了,說不過是幫着傳了幾次消息,然後便拼命求饒命。
皇帝自然知道這小太監是無辜的,只是皇后掌管後宮這麼多年,勢力自然不會太小,想要傳遞一些消息簡直易如反掌,那爲何又要留下這麼顯眼的證據呢?
皇帝想不通,但不管是怎麼回事,他都不會放過這個惡毒得令人髮指的女人。
皇帝瞧着這堂皇的宮殿,香爐中依舊是龍檀香,案几上依舊陳列着自己喜歡的狼毫,只嘆自己還是沒能夠在這個年紀創下豐功偉績,後宮之中亦是讓人煩憂。
每每這個時候,皇帝便會想起謝夙卿的茶,她的茶就像是她的人一樣,玲瓏剔透中有飄散着純粹的香韻,只是這個女人終究有了自己愛慕的男子了,宸妃那時候他犯下的過錯,他不願再去重演,是以她將她放在了太后的宮中。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如意,眸光漸漸暗下來。一開始的震怒慢慢平息下來,他沒有馬上去找皇后。
若是質問,沒有這個必要。去問了,得到的也不過是令人厭惡的狡辯與眼淚罷了。
他知道皇后是不能再留了。
再留,那便是爲自己留禍患。
況且犯下這等大禍,他便是想保也保不住,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想再留着這般狠毒的妒婦了。
正好趁着這件事將長孫家敲打敲打,好讓長孫家的人別那麼囂張。
長孫大人固然是剛正不阿的,可是他手底下的兒孫旁系可就沒這麼友好了。
況且這件事上,誰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竟然讓長孫大人也進了泥潭。
多半是皇后欺騙了長孫大人,長孫大人念着自己的女兒也就一時受到矇蔽了。
這麼一想,這皇后也真是夠蠢的,竟然將自己的孃家人都扯進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步來。
月光的青輝轉換泛白的天空,終究還是要解決了的。
皇帝上過早朝之後,雖然聽了衆人的關於對於安侯的諸多彈劾,卻始終不置可否,且下朝之後便直接移駕承乾宮。
朝堂之上,衆人散去雖是諸多的揣測,尤其是長孫大人尤其有些不安,只是這中間誰也不能夠完全猜透了皇帝的心思。
“娘娘,娘娘。”寧蕪有些慌慌張張地跑進了皇后的寢殿。
“什麼事情,如此的慌張。”皇后的目光從銅鏡轉移到了寧蕪的身上,一身正紅色的束腰長裙,丹鳳步搖因爲轉頭的緣故還在搖晃,一張臉上依舊只是略施粉黛,因爲皇帝曾經讚美過她如此的裝扮,是以她一改往日的雍容。
還沒有等到寧蕪開口,一抹明黃就出現在了皇后的餘光裡,皇后雖然開心,但是卻依舊還是端莊地邁着小碎步,然後朝着皇帝矮身福了福,“皇上。”
皇帝聽着她溫婉的聲音,陡然覺得噁心,如今她竟還能如此坦然地坐在這承乾宮中,只是若是她裡子也是這般的溫婉就好了,奈何她的骨子裡卻是蛇蠍心腸。
便是不得寵愛,又如何能夠對太子下手?
莫說當今的太子深諳治國之道,便是不知,他也不允許有人傷害了嫺雅皇后和他的孩子。
皇后看着坐在上座上的皇帝一臉的嚴肅,正想要朝着皇帝撲去的撒嬌的時候,皇帝也突然出聲,“如今,你還不知罪嗎?”皇后伸向皇帝腰肢的手頓時停在了半空中,臉色瞬間有些慘白。
“皇上,臣妾惶恐,臣妾未能出門遠迎皇上,還請皇上恕罪。”皇后瞬間雙腿一彎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最終卻依舊還是嫺靜地說着些無關緊要的話。內心之中卻極其的害怕,但是她必須要佯裝淡定,不然豈不是不打自招了。
“你知道朕爲何遲遲不審判安侯?”皇帝開門見山了,聲音低沉有些寒意。皇后一愣,有些驚恐地擡頭看着正端起茶杯飲茶的皇帝。
“臣妾自然是不知道皇上朝廷上的事情,臣妾關心的只是皇上的龍體,只是這後宮中的安寧。”皇后到底還是久居深宮,沒有等皇帝發現,便收斂了自己眼中的情緒,從而換上了一副媚眼。
皇帝看着這樣的皇后不禁有些難過,想起當初她初初進宮時候的單純可人,如今卻變得如此的狠毒,善用心機。
如此這般便都是他的錯吧,皇帝斂目,聲音也愈發的深沉凝重,“刺殺太子的事情,朕已經徹查清楚了,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皇帝對於皇后還是有些感情的,是以語氣有些悲嘆,但是這樣的女人斷然不能母儀天下了。
皇后聽到皇帝篤定的語氣,頹然地坐在了自己的腳上,一身紅色的束腰裙鋪展開來,更是讓人把覺得悽慘。難道自己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嗎?難道自己費盡心機,卻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勝過宸妃嗎?
對,她是沒有宸妃的冷傲,也不如梨貴人那般有個驍勇善戰的父親,但是她對皇帝的心卻是真的,只是皇帝卻只能夠看到她弄權的一面,如今他是要親手處決了自己吧?罷了,若是能夠死在自己心愛之人的手上便也是一種幸福吧。
想到這皇后竟然微微一笑,眼中倒映出皇帝的臉,皇帝看着她這樣單純的笑容,竟然覺得有些晃眼,只是如果她一直是這般模樣,該有多好。
“皇上說的不錯太子卻是我派人刺殺的,只是皇上爲什麼這麼多年來,就算是宸妃不理不睬,依舊盛寵不斷。我費盡心力卻依舊留不住你?”皇后聲音悲慼,兩行清淚也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粉黛盡失。沒了半點皇后的尊貴,皇帝有些動容卻依舊還是端坐在上座之上,朝着宮外的太監擺了擺手。
太監低着頭朝着大殿走了進來,手上拖着一個木製的托盤,托盤上一條白色的綢緞靜靜地躺着。皇后驚恐地看着那條白綾,狼狽地爬到了皇帝的身邊,雙手抱住皇帝的大腿,一雙黑色金邊龍鳳暗紋的靴子卻突然變幻了位置,皇后一頭撞在了雕着鳳紋的椅子上。
本就鬆散的隨雲髻半散半落,着實狼狽憔悴,皇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而後轉身離開,眼角卻也有一絲的溼潤,但是在衆人面前,他卻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帝王生來就不能夠重情的。
“皇上,可否答應臣妾一件事?”皇帝剛要出了這大殿的時候,皇后突然出聲,一臉大的決絕,眼中透露着一種堅定。皇帝轉身便看見了站在遠處的皇后有恢復了她往日的貴氣,雖然頭髮散亂卻依舊讓人明白她現在以及還是這承乾宮的主人,但是這決絕的雙眼之下,卻是另外的一番算計了,他已經放棄了自己,而她也只能夠放棄他了。
看着皇帝轉身,皇后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過去,皇帝看着她盈盈地跪在自己的面前,“既然皇上已經查明瞭真相,臣妾也無從辯解了,只是求皇上答應臣妾讓臣妾擇了良辰吉日再死吧。臣妾從小就害怕黑,若是能夠選個好日子,興許那奈何橋上會點着琉璃燈。”
皇后聲音沉靜,沒有求皇帝的語氣,只是像是敘述一件極其平凡的事情一樣。說完話,皇后擡起頭,一臉的平靜。
皇帝冷眼看着皇后,卻無端生出幾分死若秋葉般靜美的意思。左右都是在這承乾殿中,她也在耍不出什麼手段了。
“便依着皇后的意思吧!”皇帝冷靜地說完這句話,撩起下襬出了承乾殿。
就在皇帝剛剛轉身的瞬間,皇后眼中便閃過一絲濃郁的恨意,一張剛剛還哭泣的臉,如今已然沒有了痕跡,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說不上來的詭異。
此事一出,朝堂之上,長孫大人自然是要爲自己的你女兒討得幾分公道的,但是皇帝卻在散了早朝之後將長孫大人請入了內閣之中。
剛一進去,長孫大人便看見了額頭有一顆黑痣的小太監,戰戰兢兢地侍奉這皇帝。
他隨即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就此之後朝堂之上長孫大人則換了說法,說是自己教女無方,竟然行刺太子,確然皇后是罪有應得的,只是暗地裡長孫大人卻一直忙忙碌碌,不知在操勞何事。
既然查出了真兇,安侯自然是要被釋放的,只是除去了他刺殺太子的大罪,一些小小的懲罰卻也是必不可少的,三足鼎立的局面,皇帝還是要維持下去的,這樣一個合理的罪名就讓皇帝覺得有些棘手。
朝堂尚且暗潮洶涌,後宮自然也是不能風平浪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