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是紀明遠按規定應該到學校去報到的日子。
其實他原本的計劃是,先和陽顏一起坐車到省城,然後再從省城轉車去帝都,這樣,她們至少有一天是在路上一起的了。
他也還可以履行一個男朋友的職責,將她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她陌生的另一段學習旅程。
這個旅程的最初,是由他陪伴同行的話,他會更覺得安穩和歡喜。
但架不住,他們學校開學比她早好些天,陽顏得要九月二日之後才能去新學校報到。
紀明遠知道她錄取通知書上的時間後就滿腹的怨氣,千求萬求要她去送他,陽顏只作不肯。
紀明遠就無奈地說:“你真是臭壞臭壞的,又臭又壞。”
他歷來就拿她沒有辦法,卻又不能不縱容她,就連損她兩句,也是不肯的。
陽顏其實很願意去送他,但是她去送了又能怎麼樣?作爲二中唯一的X大生,當天去送他的人,成山成海,親朋好友都能他淹沒了,她就算去,也只是無數人頭當中的一個罷了。
好在還真被她說中了,后王一剛給她打電話說幸好她聰明沒有去,他那天給送行大軍踩掉了一隻鞋子,找半天都沒找回來,最後是打着赤腳跑回家去了,還說:“老八已經上帝都上進去了,這鞋子,就你賠給我吧,我還等着穿上你們送的鞋子復讀,可以遠走高飛呢。”
王一剛的詞,從來就是用得如此驚悚。
不過,陽顏還真是送了他一雙鞋。
他和餘向海還有苗鳳、張豔豔等好些落榜的同學,都來了一中開設的復讀班重新復讀,開學時間,就是紀明遠上學去的第二天。
他們報到的時候,陽顏去看了他們,順便就給王一剛送了雙新的運動鞋。
王一剛毫不客氣地笑訥了:“老八從來就沒跟我客氣過,有弟妹的孝敬,也是一樣的。”
除了苗鳳轉了文科,其他人,都還是繼續當苦bi的理科生。
大家笑着說起別後其他同學的事情,都是誰誰誰考上哪裡,什麼時候開學,或者是誰誰誰去哪裡哪裡復讀了。
別後各天涯,雖然
這時候他們依然言笑宴宴,但最終,還是會越走越遠。
陽顏上學去的前一天,還接到了王萍的電話,消失了近兩個月,她終於又冒頭了。
原來她已經到了廣東了,在一家電子廠開始了朝九晚五之餘天天加班的生活。
這只是她的最開始。
陽顏無意給她什麼建議,王萍後來的日子挺和美的,她不願意隨便改動她的人生軌跡,兩人只歡歡喜喜地說了了些別後的事情,互給祝福而已。
三年高中,這一次,她不需要再多重複一年了。
那些人,那些事,終於慢慢變成信紙和電話裡面的聲音,音容笑貌,漸漸模糊。好多友情,也在大浪淘沙中,有些變成君子之水,有些,隨着日子過去,日久彌堅,而有些,終將消失沒有痕跡。
這是必然,陽顏上一世不覺得傷感,這一世,就更不會了。
只她還是很放不下家裡的,千叮萬囑陽宋不要再和劉波有任何的往來:“你做你的正當生意,他當他的地頭蛇,井水不犯河水纔是好的。”
讓她憂心的是,陽宋對她的勸誡,一如既往的渾不在意,說得多了,他還嫌她多事:“你對你老哥就這麼不放心?放心,我心裡有譜着呢。和他那種人在一起,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清楚得很。”
這已隱隱有些不高興了。
陽顏只好無聲地嘆一口氣,安慰自己但願陽宋真的能拎得清。
她其實不怕陽宋攪和進劉波的那些爛事裡面去,她只是怕他會給劉波帶上吸毒那條路。
劉波最後可是因爲吸毒販毒而被抓的,陽宋做生意,手上又有錢,在他們眼裡,那就是肥鴨子,在他們眼裡,陽顏壓根就不相信有什麼同學情、兄弟義氣這種東西存在。
只能以後慢慢勸了。
但心裡仍舊不得意就是了。
在她看來,劉波就是她家的一個定時炸彈,若說有什麼東西能把她家打回原形,也就只有劉波這邊了。
可事情沒發生,家裡誰也不認爲這是個多嚴重的事情。
她又不可能明着說劉波在販毒,這是要挨槍子的事情,不管他做沒做,
但凡傳到他耳朵裡去,陽顏都會吃不了兜着走。
一想到這些,她心裡真是急得像有把火在燒!
她是懷着萬分的不放心去的學校。
陽宋本來要送她她也沒上,一來家裡這會兒正忙着,廠子處在開業前的關鍵時期他根本就走不開,二來她也不想他去省城找陳東他們那羣人。
饒是這樣,陽宋還是說要給她聯繫熟人的車帶她去,帶那麼多東西一個人去遠地方,家裡人都不放心。
陽顏微微皺眉,也沒答應,只問他找的是誰。
陽宋呵呵笑,就說:“就一朋友。”
陽顏冷冷一哂:“別又不是那個劉波吧。”
陽宋還能厚着臉皮誇她:“我妹就是太聰明瞭。”
陽顏當時正跟家裡人在吃早飯,聽到他這話恨不掀桌罵人!說陽宋缺心眼,他還真是缺心眼到沒底了。劉波是做什麼的?就算不提他暗地裡的事,明面上他放高利貸,拉皮條,專門騙或者誘拐些年輕女孩兒上外面去做小姐一當掮客的,這種人,他也敢將自己妹妹託付給他?
好在陽建軍還是曉事的,本來聽說有熟人帶她還挺高興的,一聽劉波的名字也皺眉了:“他就算了吧,坐他的車還不如讓顏顏自己坐班車去呢。我們把她送上車,到車站後,那邊不是說學校有校車接的麼?也沒多大事。”
陽建軍發了話,總算是把這事定了音,沒讓陽顏在臨走臨走冒火把陽宋罵個狗血淋頭。
她隱忍不發,就是不想跟陽宋關係鬧僵了,這樣兩兄妹還是和和氣氣的,他有什麼事,還都會和她說。
就這樣,陽顏一個人拖着個大箱子,帶着家裡人的殷殷囑付,離開了父母和家人,再一次,開始了她一個人在外面的生活。
這一次,陽顏沒有忐忑,但也沒有太多期待。
這或者也是大多數重生者的煩惱,他們在未來可能慘淡的結局面前,除了努力改變那一結局,已經喪失了對美好生出嚮往和憧憬的能力。
一如她重生在十七歲的時候,就算年紀還是那個年紀,卻已不可能真的像十七歲的女孩子那般,自以爲青春無敵,純真無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