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遠察覺到她目光不對,跟着望過去時也看到了不遠處突然冒出來的羅俊生,不由得目光微凝。
陽顏只覺手上一緊,紀明遠已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很幼稚地用這樣的方式,表達着他的佔有且是獨佔。
羅俊生卻是連表情都沒點變化,臉上仍然帶着淺淺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陽顏覺得,畢業不過兩年多,但羅俊生,似乎已然成熟了不少,當年那個有些陰鬱冷漠的少年,現在已隱隱有了男人的體格和魅力。
紀明遠自然也感覺到了他的這種變化,陽顏透過餘光,能看到他緊抿的脣角和崩緊的身體,那樣子,像極了處於戰鬥狀態的小獸。
不知道爲什麼,陽顏卻覺得心裡莫名一暖。
他如此珍視,讓她越加覺得,自己當初和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羅俊生腿腳不便,但他一向要強,所以爲了不顯得過於跛,他走得很慢,然而再慢,他依然還是慢慢地走到了他們面前。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他笑着問,一副不期而遇的模樣。
“有點事。”是紀明遠回答的,他們兩人差不多高,所以他也沒法對羅俊生作出居高臨下的樣子,只能從口氣上將之打敗,表現得更從容淡定一些,“你怎麼也在這裡?”
“過來辦點事,不想把腳扭到了,所以只好在這裡住下了。”羅俊生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都看不出一點破綻。
陽顏看向他那隻腿,從外表上,她看不出他傷勢如何,不過李志軍說過,他傷得並不重,休息兩天也就好了。
這讓她心裡舒服了一點,她並不願意再虧欠他更多,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虧欠,只是儘管知道實際情況,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的傷……不要緊吧?”
羅俊生聞言看過來,他清雋的眉眼間俱是溫和的笑意,比之面對紀明遠的時候,就算陽顏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此時的他聽到她這句話,整個臉上都有了一種雪化初融的暖柔:“還好,沒什麼大問題。”
言外之意是,
你不用擔心。
陽顏尷尬地咳了咳,現在這種情況,實在是她所應付無能的,兩個男人,她是哪個都不願意傷害。能和平共處,誰願意撕破僞裝弄得都一身是傷?
可不管再怎麼尷尬,他們終究還是同學,不可能曉得他受傷了還將他一個人撇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即便是紀明遠,再不情願,他也沒有做人到這麼差的地步。
尤其是羅俊生還主動說了:“我現在腿腳不方便,紀同學方便留下來,咳咳,陪我兩天麼?”
陽顏和紀明遠都有些吃驚,很顯然,在他們看來,讓羅俊生主動示弱求助,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哪怕這麼做只是看不得陽顏和紀明遠兩人日日在一起他也不會幹。
他頂多也只是一個人離開,留一個在陽顏看來是有些孤單在紀明遠看來是黯然神傷故意想惹陽顏憐惜的背影。
紀明遠立即就發現,羅俊生不光是外表變了,就連行事也變了。他警覺的雷達迅速啓動,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和陽顏說:“把他帶過去家裡好像是不怎麼方便,但我們也不能見死不見呀,所以我留下就我留下吧,你要是有事,就忙你的事去。”
竟是要把她趕走的意思。
而且這傢伙,把話講得那麼親密,真的就有用嗎?
陽顏看着面前兩個明顯各有心思的大男孩,不由有些頭痛。
她倒是很想把羅俊生帶回家去,這樣也省得發生一些她不願意見到的事情,但是陽宋正在找李志軍,羅俊生又是打的李志軍的朋友的名義一起來的,他若露面了,那還得了?
所以儘管再擔心,她最後還是一個人離開了,留下紀明遠“照顧”羅俊生。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這句話她是看着紀明遠說的,但說完,卻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羅俊生,“等我手上的事完了,我再來看你。”
羅俊生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陽顏再不放心,也只能一個人離開。
其實有紀明遠在,她其實是能更放心羅俊生,否則,讓他一個
人在外面這麼走動,若是給劉波的人發現了怎麼辦?
雖然這個小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這個地方,是李志軍之前住的,難保劉波不派人找過來。
這會兒,他能少露面,自然是少露面爲好。
陽顏其實家裡也沒多少事要她處理,她只是應景一般地去店裡和廠子裡看了一下,自然的,少不得有人來她面前告她兄嫂的狀:“你爸媽什麼時候回來啊?再不回來,這廠子我看都做不下去了,昨天有人來提貨,找你嫂子都半天也沒找到人,把人氣得貨也不要走掉了。”
倉庫的鑰匙,一般都是王琪在照管的。
陽顏少不得安撫了她們幾句,但她也無奈:“我已經勸過他們了,至於聽不聽得進去,唉!”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進電腦看王琪做的賬時,她更是看得心頭嘆息連連,很明顯,近幾個月的賬,王琪做得亂七八糟,抽屜裡甚至還壓了好多來往賬單沒有做。
陽顏都不用盤點就知道,必然是一亂糟糕的。
她果然是對他們放心太早了,加之劉春燕又不懂這些,一心又都在做衣服上,自然其他的都是由得他們兩口子折騰。
有時候想想,陽顏都替她媽媽心疼,自己累死累活地奔波忙碌,什麼都替孩子們想好了,結果,卻換來這麼樣一個結果。
她看着賬面餘額,深深地,深深地嘆息了。
就這樣的一副局面,幾乎不用她怎麼用手段,入不敷出是遲早的,尤其又是在競爭越來越激烈的情況下。
再心痛,再生氣,陽顏還是沒有動王琪他們的賬,她不願意最後落一個埋怨,她還要繼續維持跟他們夫妻的良好關係,然後在最後,以救世主的名義出現,讓陽宋和王琪最終都只感激她,只聽她的!
而在這之前,她都必須要等待,焦心看着,他們把她一點一點陪着他們累積出來的家業,散盡,垮光。
大概,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一個阻止陽宋滑落更深的深淵的最有效的一個辦法和手段了: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