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膽戰心驚地握着手中的消防斧，幾乎以步步戒備的姿勢跟在楊非身後。濃重的腐屍氣息讓他格外不適，空空如也的胃部傳來陣陣絞痛，讓他還是很想吐。
“這，什麼狀況……”韓浩看着臺階下面那些被手術刀剖開的喪屍頭顱，不由咋舌，差點向後跳了一步，“楊哥，這咋回事？”
昨天被取掉蝶鞍素的那幾頭喪屍，已經被其他喪屍啃得七七八八——但他們被剖開的腦袋還是顯得十分血腥。
楊非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招呼他快走。
血腥腐臭的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溼氣，巷子裡不時刮過陣陣寒風，看樣子很快就要下雨。
如果末世的第一場雨，算得上豪雨的話，通常會把瀰漫在這個城市的血腥和臭氣暫時掩蓋，但是下雨的同時，也會把城市周邊那些倖存者逃走的蹤跡沖刷乾淨。到那時候，失去了目標的喪屍會憑藉着自己作爲人類那最後一點點記憶，再次迴歸城市——所謂的“城市真空期”就會提前結束。
這對於他們這些倖存者來講，絕對不是好事。
上車之後，楊非遞給副駕駛上系安全帶的胖子麪包和盒裝奶：“早餐。”說着，打開自己的那一份，悄然無聲地把麪包撕成小塊，就着牛奶快速吃喝。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給身體補充能量，然後在最快的時間內投入今天的戰鬥中。
在末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在環境變化之前，作出最快最恰當的反應。
楊非面無表情地從擋風玻璃望着窗外，腦中快速地規劃着今天的行程。
一旁接過食水的韓浩，低頭看了看包裝袋裡夾了白奶油的麪包，竟然在瞬間變得食慾全無。乳白色的奶油，讓他瞬間聯想起幾分鐘之前，在店門口臺階上看到的喪屍腦漿。
“嘔！”這一次韓浩還是沒能忍住噁心，終於嘔了上來。他滿面悲憤地回望着楊非，垂頭喪氣說道，“哥，你還是饒了我吧，實在吃不下去。”
“如果你不吃東西，你很快會患上萎縮性胃炎。”楊非從街上的一地狼藉收回陰鬱的目光，他冷冰冰地望着身邊拿着麪包唉聲嘆氣的胖子，“真要是出了那個問題，沒人就得了你。”
楊非說的是事實，在末世，因爲食物的緊缺，和長期飢飽不均，很多初入末世的人類患上了嚴重的萎縮性胃炎。相關病變在末世折磨着日益羸弱的人類，缺醫少藥的那個年代，多數人只能在病牀上終日哭號。
他回望着胖子，最終是說道：“你想活下去嗎？如果想活，就必須忘記那些東西曾經是你的同類。”他的眼神逼人，比昨夜孤高的明月還讓人心生寒意，“現在，你必須認定那些東西是異類，是要你命的敵對勢力。你不殺他，他就殺你。我告訴你，不要以爲你還會回到從前的生活中去，也不要想這種生活什麼時候纔會結束——只有你自己的死亡，才能終結你自己的一切。但是，你，我，都必須活下去。聽着，你現在必須把東西吃掉，然後跟我投入戰鬥當中。”
韓浩啞然地望着對方，他沒想到，想來啞然冷漠的楊非，竟然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的眼神，雖然那樣冰冷，卻透着一股不可違逆的光芒，可那光芒是那樣的溫暖——就好像是家中的父兄。
楊非不再說話。將車子發動，拐上了大街。不是有碾壓重物的感覺從輪胎傳上來，嘎吱嘎吱的聲音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韓浩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麼。而他現在，還不想變成那些東西。想到這裡，他攥緊了拳頭，硬忍着一陣陣涌上來的噁心，把大塊大塊的麪包塞進嘴裡，然後用喝起來極爲苦澀的牛奶將這些幾乎快把自己噎死的食物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韓浩擡起眼，看着全神貫注駕駛汽車的楊非，模糊的視線讓他才意識到剛纔自己在流淚。他擡起手腕，迅速地用袖子擦去了腮邊的淚水，並使勁按壓溼潤的雙眼。
“告訴你韓浩。”楊非雙眼死死盯着路邊，徐徐說道，“我們一定會活下去的。”
…………
這座城市的地圖，對於楊非來講，已經熟悉得如同自己手心的掌紋，他輕車熟路地迅速在腦中規劃出路線，簡直比這個城市任何一個出租車司機還要熟悉路途。
籠罩在這個城市的，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和濃重的腐臭味。犧牲者的殘骸已經開始腐爛，蒼蠅和蛆蟲開始在這些餘體上徘徊，爭食着最後一點可能果腹的碎肉。
不時有被引擎聲吸引過來的喪屍，但這臺寶馬suv顯示出它極爲彪悍的性能，在進入喪屍目標的一瞬間就將他們拋在了身後。在一個頗爲著名的大型超市面前，這臺車緩緩快速地停下。
楊非冷然地環顧四下，眼見有兩隻步履蹣跚的喪屍尾隨過來，他立刻一躍下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殺了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喪屍。隨後招呼拿着消防斧咋咋呼呼跟在身後的韓浩：“走，我們去弄點吃的。”
腥風中夾雜着溼氣，遙遠的鉛雲當中，已經有聲聲悶雷傳了過來，有冷冷的雨絲飄落下來。看樣子，很快會有一場大雨降臨這個城市。
超市的停車場橫七豎八堆積着大量的汽車，幾乎每一輛車都有橫向拖出的長長血痕，而通往超市入口的水泥地面到處是散落的物品，皮鞋，項鍊，手錶，甚至有人們剛剛購買的一些日用百貨，當然因爲人們驚慌失措的奔逃，踩踏的痕跡遍佈在所有物品之上。
鞋印，黑血還有人類的殘骨碎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眼前可怖的景象，韓浩倒抽了一口涼氣，緊緊跟在楊非身後。
當末世爆發，大量喪屍襲擊超市的時候，這家大型超市還來不及關上所有的通道。大量的喪屍一擁而入，在一瞬間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楊非緊蹙着眉頭，有一種行進在大墳場的感覺。他用力推開“員工專用”的小門走進，眼見這裡倒沒有剛纔那樣恐怖血腥的景象，顯然這條小通道並沒有什麼人知道，急於奔命的人們沒有使用這條路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