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千里從袖子裡摸出一隻竹筒,吹了一下,然後就要打開蓋子。
雁流水等人的表情立刻危險起來。
於羨見雁流水跟薛忘音都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好過去對阮盡歡道:“裡面是傳說中的七步煙,一放出來我們這裡的人都跑不掉,之前他就拿這個來威脅我們,而且還不讓我們的人離開。這小子用心有些歹毒。”
七步煙?這種傳說中的東西真的存在?
阮盡歡狐疑地看了那少年手中的竹筒一眼,不過此時已經容不得再多想,他腦海中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便揚聲道:“雖然阮盡歡沒來,不過他聽說了你有七步煙的事情,所以掛在懸崖上對我說了破你七步煙的方法,你可敢跟他比試一番?”
那盧千里一聽就來了精神,“好,你說怎麼比?”
“這是阮盡歡跟你之間的較量,其他人不能參與,如果你信得過我,不如讓其餘這些人退開十丈,我就站在這裡代他跟你比試,你意下如何?”阮盡歡一副很自信的模樣。
盧千里的目標其實只有阮盡歡,他盯着自己眼前這個深青色衣袍的人半天,終於確定自己被夏恆昭幾句話給忽悠慘了,不過這阮盡歡還真是挺有趣兒,竟然自己說自己掛着脖子在懸崖上盪鞦韆,他一時能被忽悠,可不能被忽悠一世啊。擺明就是騙人的,不過他也當不知道好了,反正都是作假。“那好,讓他們先退走,你留下。”
薛忘音眉頭一皺,“你不能留下,我留下。”
“他的目標是我,其他人留下沒用的。”阮盡歡的手臂被薛忘音握住,他掰開,然後回頭去找人,“三喜呢?去給我半點兒事。”
他一陣細細私語對三喜說完,三喜目瞪口呆地去了,顯然還臉帶迷茫,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雁流水一揮手,似乎根本不關心阮盡歡的生死,所有人都退開了十丈遠。
場上只剩下阮盡歡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
“我們這邊準備還需要一些時間,可否再候上兩刻?”
盧千里把玩着手中的竹筒,坐在臺階上,一張還帶着少年青澀的臉上忽然就笑開了花,“兩刻就兩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麼才能破我的七步煙!”
“任你處置。”阮盡歡很是霸氣地這樣一說,早已經退開的山賊們頓時一陣騷動。
“四當家不可!”
可是阮盡歡置之不理,反問道:“若是你輸了又當如何?”
“小爺我要是輸了跪下給你磕三個響頭喊你一聲爹!”像是受到侮辱,又像是對阮盡歡很不屑,盧千里那聲音很響亮,很乾脆。
那敢情好,看來要多一個便宜兒子了。阮盡歡淡淡地想着。
財神寨那邊,顏沉沙正坐在大堂裡喝茶,靜靜地等待着消息,不想看到三喜慌慌忙忙跑回來,不由問道:“怎麼了?”
三喜也說不清楚自己這是要幹什麼,只能按阮盡歡的意思說:“阮四當家讓我們去蓮花峰下面的山谷放火,還要我們去後山他的地方取什麼□□,然後給他炸個響雷,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阮四當家的地方又是什麼地方啊?”
這阮盡歡又要鬧出大戲了,顏沉沙一猜就猜到了,“東西我去取,你們先去放火!別耽誤阮扒皮的事了。”
於是三喜在顏沉沙的許可下頭疼地喊了一幫人帶着火又往蓮花峰下的山谷奔去。
路上,三喜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恐怖的想法,這阮扒皮該不會想要斬草除根連蓮花峰一起燒掉吧?這個念頭實在太恐怖,他連忙甩了甩腦子,怎麼可能!
蓮花寨這邊,依舊處在等待之中。
阮盡歡竟然以身犯險,將自己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此舉在盧千里看來簡直就是愚蠢至極。除非阮盡歡真的有什麼方法——可是盧千里相信,世上沒人能夠破解七步煙之毒。
七步煙,取意自“七步蛇”,這種名字看似可怕,人一沾上這種毒走七步就會死,阮盡歡以前腦子裡經常有各種各樣古怪的念頭,比如假如一個人中了毒之後只走六步,他會不會死?當然,後來證明這些問題都是十分無聊的,因爲這些名字無非討個噱頭,就是爲了表明其毒性之猛烈,毒效發作之迅速,根本沒有什麼實在的含義。“七步”指的是走七步的時間,意思就是在過了這一小會兒,人就必死無疑,所以不走第七步也會死。
七步煙既然敢叫做七步煙,其毒性自然是一等一的,阮盡歡對此瞭解得很清楚,但是他有把握,只是非常冒險而已。
煙,區別於霧,乃是細小的顆粒物,而非水珠,並且能夠飄散在空氣中。
此時乃是夜晚,早已過了子時,夜晚的山風格外凜冽,空氣裡的霧氣正是濃重之時。
“兩刻已至,你有什麼招就儘管使出來——”
“轟隆隆……”
蓮花峰下的山谷裡忽然傳來悶雷一樣沉滾滾的聲音,打斷了盧千里的話。
盧千里目光如劍,“你幹了什麼?”
那山谷裡竟然還似乎有火光!這傢伙準備放火燒山不成?!
阮盡歡心裡一定,看樣子那些傢伙已經幹完了,如果此刻是白天,必定能夠看到塵煙滾滾而上,從山谷裡不斷地往上升,往上升,可惜此刻是晚上,根本看不清楚。這樣也好,這纔是阮盡歡要的效果。
唉,果然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啊。哥這次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科學”。阮盡歡笑得別提多靦腆了,“沒有幹什麼,估計是下面的人在炸魚吧。”
炸魚哪兒來這麼大的動靜,騙鬼呢!
盧千里知道阮盡歡的手段,之前夏恆昭沒搞明白阮盡歡是什麼人,莫名其妙地吃了大虧,灰頭土臉地逃回來,被主子一封信罵得狗血淋頭,別提多淒涼了。他可不能大意了,雖然說有主子在,自己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這阮盡歡可算不得什麼善茬兒啊。莫非是真的有鬼?
阮盡歡裝模作樣地擡頭看着天,山風裡帶着的潮氣似乎又多了幾分。
“你還不開始放毒嗎?”
盧千里眼睛一瞪,阮盡歡……果真是個粗人!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傢伙會直接說出讓他放毒這種話來!這難道不是比試嗎?直接讓他放毒這周圍的人不都要玩兒完了嗎?重要的是,這七步煙真的很貴的……不過大話都說出去了,再肉疼也要做啊,不然盧小爺這張臉往哪裡放?就算回去了也只會被夏恆昭他們嘲笑,真是的……
盧千里一狠心,揭開了蓋子,輕輕一晃竹筒,那煙霧立刻就飄蕩了起來,順着風向阮盡歡那邊飄去。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盧千里覺得今天的這風似乎很小,那煙霧飄了有幾息纔到阮盡歡身前。
他眯起了眼,注視着阮盡歡。
眼看着那碧綠的煙霧馬上就要沾到阮盡歡的身上,後面的山賊有人甚至驚呼了一聲。然而阮盡歡只是回視着盧千里,忽然朝他一笑,往後退了幾步。
“你!”從來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盧千里握着竹筒的手都開始不穩起來,那竹筒裡冒出來的七步煙劇烈地晃動着,“不是說好了要比試嗎?你怎麼可以逃?”
“我們有規定比試的範圍嗎?我們山寨的人站在十丈開外,我只要在這之中活動便不算犯規吧?”阮盡歡一邊退一邊笑,那邊財神寨爲他捏了一把冷汗的衆山賊紛紛破口大罵,好無恥,真的好無恥!
在別人眼中,現在的阮盡歡是一派閒適,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前方的煙霧,然而只有阮盡歡自己知道他緊張到了什麼程度,乖乖,難不成真的要把他這條金貴的小強命折在這裡?他狀似悠然地擡頭看天,黑漆漆地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盧千里在心裡不停地詛咒着阮盡歡這個殺千刀的小人!他的心都在滴血啊——這七步煙還是自己攢了好久的功勞跟主子討來的,沒想到這一回竟然就撒出去了,他是豬啊!沒事兒顯擺個毛!這個阮扒皮也忒不要臉了,你看他孃的他竟然還在退,眼看着就要捱到財神寨那幫人了!
不對,他丫的現在風吹得越來越慢,怎麼還有倒着吹地感覺?
盧千里伸出自己另一隻手來,張開五指,目瞪口呆,那風竟然是真的迎面朝他撲過來了!風竟然在這個時候改向了!他一看阮盡歡,卻只看到阮盡歡那驟然燦爛的笑容,陰謀得逞一般!
阮盡歡心裡着實鬆了一口氣,幾百年沒算得這麼驚心動魄過了,平時紙上算着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要是這之間的時間估計有誤,估計他就真的會在這兇名赫赫的七步煙籠罩之下化爲一具藍粉骷髏啊……真是險!不過這還不算完勝。
裝逼的時候終於到了!
阮盡歡慢慢地踏上前七步,感受着空氣裡充沛的溼意,忽然張開雙臂,做出一個要擁抱天空的動作,朝天大喊了一聲:“雨來!”
所有人傻了,阮盡歡這是喊誰?哪個山賊叫做雨來?
盧千里也反應不過來,這傢伙要請幫手了?
然而幾乎就是一息之間,有人便愣住了,“下、下雨了?”
“誒,他孃的月亮還掛在天上,怎麼就下雨了?”
“雨、雨來了……”這是有的山賊驚恐的聲音……
沙沙沙……
小雨,霧濛濛的小雨,突如其來的細雨忽然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