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啊掙,掙啊掙,怎麼就掙不開呢?
拽就拽着吧,幹嘛這樣子死死地捏,捏得我好痛好痛,這個討厭的傢伙是誰?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終於,終於在上下眼簾間打開一小條縫;終於,終於看見了捏疼我的那個人;終於,終於真實地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就在耳邊;
孩子們哭就算了,身邊這個大男人是怎麼回事?傷心欲絕的樣子,瞎跟着湊什麼熱鬧呢?
等等,這張臉?這人?
鍾楚承?
你哭什麼呀哭?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今天,還是頭一次見你哭,這是爲嘛呢?
“舒諾,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醒了?真的醒了嗎?”
抱孩子的女人?葉子,還有,允凡姐,她們,她們抱着我的孩子,是嗎?
原來,我的孩子,沒丟,沒丟!
“諾諾,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大哥,咱能別這麼激動嗎?你哭就哭唄,你可着勁捏我手幹嘛?
不說話,你當我是啞巴呢,實在是忍無可忍,我用勁撕開乾裂合併的脣,特別特別發自內心地呻吟一聲:“疼!!!”
我這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葉子紅眼眶裡的眼淚珠子說滾就滾,立馬摟着孩子嗚嗚嗚嗚哭起來。
還有允凡姐,一手摟着孩子,一手緊緊捂在嘴上,哭聲是憋下去了,可身子抖得也太厲害了點。
鍾楚承就更別說了,我都分不清,他老人家臉上那表情,是哭不是笑,挺彆扭的,還學我咬嘴脣來着,都咬下了好深好深的印兒,都出血了都。
大的小的,男的女的,一陣嗚嗚泱泱地哭聲中,醫生總算來了,拔開人羣瞅了我一眼,慈眉善目的醫生大姐,臉上很是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喜極而泣呀!”
要不然呢,醫生大姐,你不會是當我小命嗚呼了,趕過來作收屍處理的吧?
“我就說嘛,讓孩子來喚他們的媽媽,比誰的作用都大!”醫生大姐沾沾自喜地自我表揚後,忙又吩咐葉子跟允凡,“趕緊地,
把孩子放回去,本來就是早產兒,可一點也大意馬虎不得。”
“好,好!”
葉子掛滿淚痕的小臉笑着,唯唯諾諾地點頭,跟允凡姐一起,隨引路的小護士出門。
慈眉善目的醫生大姐給我大致作了檢查後,感慨頗深:“昏迷了三天,還能醒過來,真真算是奇蹟。”她欣慰地看着我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手上扎着針管,鼻孔還塞着這管那管,肚子上的刀口子一點也沒少疼,哦,好像還插着導尿管呢,這慘象,真不知這福從哪兒來。
“你看這脣乾得,隨時用棉籤醮上溫水,給你老婆潤潤嘴脣。”
醫生大姐交待完,人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又回頭衝楚承語重心長地教育一句:“你老婆不顧自己身體特殊給你生這倆兒子,可是在以命換命,這輩子可要好好對她。”
這話說得,雖然真,但未免太沉重了點,奇怪的是,咱們驕傲得像頭犟驢的楚承同志,竟然態度出奇的好,比葉子還唯唯諾諾得多,半點也沒覺着不耐煩。
還有,我好像聽見,是倆兒子?
咋就成了倆兒子呢?
都生了倆了,居然一個公主都沒撈到,這下,鍾家公子想給公主當馬騎的夢想,只能告吹咯!
不過……
也不見得吧,不是還有個性感的外國妞嗎?就算沒了外國美女,鍾公子想要個公主,那還不是分分鐘都可以搞定的事?
有時候,記憶力太好了,還真不是什麼好事,都昏迷了三天,往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居然還能在一瞬間想起外國妞齒縫裡的光,還能清晰得記得楚承的那句‘這是我女朋友’。
本來吧,上一刻聽醫生大姐一口一個‘你老婆’,心裡還正偷偷竊喜來着,而這一刻,突然覺得好難過,應該,還有點生氣和委屈的吧!
他已經早就放棄了我,不是嗎?
要不是他鬧那麼一出,倆孩子也不至於成了三十週不到的早產兒,至少,我應該還可能再撐個十天半月吧!
醫生大姐帶上門離開後,病
房裡安靜極了,靜得只有儀器運轉的聲音。
眼角餘光瞥到,坐在我牀邊的楚承,正一動不動地凝視着我,隱約觀察到他好憔悴好憔悴的樣子。
無數次從夢中醒來時,奢望着能有奇蹟出現,希望老天爺把他送到身邊,萬萬沒想到,夢成真了,更沒想到,這一刻的到來,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不管經歷了什麼樣的艱辛與驚嚇,不管還將面臨多少困難與險阻,孩子,畢竟已經順利出生,而我,也還僥倖地活着,兩個寶寶至少暫時不會淪爲沒媽的孤兒。
其他的,哎,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也許,也許彼此都需要時間,再好好想想。
夢裡那一番掙扎,着實好累人,從睜開眼睛醒來的那一秒,全身的痛覺神經也跟着復甦,肚子上的刀口子疼得鑽心,還是睡着了好,睡着後至少可以麻痹痛感。
這樣想着,我閉上眼睛,慢慢,慢慢地自我催眠着。
忽然地,乾裂的脣被什麼東西蓋上來,哦,是脣,是他的脣,是他溫熱的舌,正輕輕舔舐着我脣上乾裂的皮。
好久違的味道,好久違的氣息!
滾燙的水珠滴到我臉頰上,一顆,兩顆,三顆……倏地開啓了我淚泉的閘門,即便是用力地,用力地緊閉着上下兩道眼門,也攔下住酸澀的淚水順着眼角噴涌而出。
臉頰上方猶在持續下着淚雨,我自個兒的兩顆小泉眼也在不停的冒着,冒着,弄得我都分不清,灑在我臉上的溫泉浴,哪一股流是他的,哪一股流是我的。
“對不起……”
我微微半睜開眼,隔着迷濛的霧氣,見他水濛濛的臉上,寫滿了自責,歉疚,心疼,心痛,稍稍傾着的身子,無法控制地顫抖着。
話說,親愛的鐘公子:男兒有淚不輕彈,你一個風流倜儻的七尺男兒,這般淚水流又滿面的,成何體統,不怕姐日後笑掉大牙麼?
講真,我是很想很想鄙視他來着,可,卻一點也鄙視不起來,哎,沒辦法,誰讓人表演得太煽情,騙得我心窩裡早軟得一塌糊塗。
(本章完)